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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成人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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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成人之美  石繡云伏在楚留香背上,就好像騰云駕霧一樣。一重重屋脊,一棵棵樹木,迎面向她飛來,又自她腳底飛過去。

  她第一次領略到這種新奇的刺激,她覺得只要和楚留香在一起,隨時隨地都可能有新奇的事發生。

  這時他們已到了個很大的庭園中,他們悄悄穿過許多小竹林,來到個小院,院中竹葉蕭蕭,屋里一燈如豆。

  屋子里沒有人,只有口棺材,燭臺上的燭淚已干,僅剩下一燈熒熒,素幔黃棺,更顯得說不出的凄涼蕭索。

  神案上有個靈牌,上面寫的名字是:“施茵”。

  石繡云顫聲道:“這里難道是施家莊”

  楚留香道:“嗯。”

  石繡云道:“你…你帶我到這里來干什么”

  楚留香沒有說話,卻推開門,拉著她走了進去。

  石繡云只覺全身都在發冷,道:“你這人真奇怪,帶我到這里來干什么”

  楚留香笑了笑,他笑得很神秘,道:“帶你來看看這位施姑娘。”

  石繡云激靈靈打了個寒噤,嗄聲道:“我不要看,我…我們快走吧!”

  楚留香非但不放她走,反而將她拉到棺材旁。

  石繡云幾乎忍不住要駭極大叫起來,但卻已怕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了,她再也想不出楚留香為何要這樣對她。

  楚留香竟已將棺材掀開。

  他全神貫注在棺材里,竟未發覺窗外正有個人屏住了呼吸,在偷偷的盯住他,目中充滿了恨意。

  楚留香忽然將手伸入了棺材,去摸死人的臉。

  石繡云牙齒格格的打戰,人已幾乎倒了下去。

  她這才發現楚留香真的瘋了,瘋得可怕。

  楚留香似乎在死人臉上揭下了一層皮,忽然回頭道:“你來看看,認不認得她”

  石繡云拼命的搖頭,道:“不…不…”

  楚留香柔聲道:“你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我為什么要你到這里來了。”

  石繡云只有去看一眼。

  這一眼看過,她也好像忽然瘋了似的,張開嘴大叫起來。

  棺材里的死人竟是她姐姐!

  楚留香不等她叫聲發出,已掩住了她的嘴。輕輕扶著她的背,等她的驚慌平靜下來,再柔聲道:“輕聲說話,莫要驚動別人,知道嗎”

  石繡云點了點頭,等楚留香的手放開,她目中已不禁流下淚來,顫聲泣道:“我姐姐的尸身怎會到這里來了”

  楚留香眼睛里發著光,緩緩道:“只因為要有一個人的尸體來頂替施茵,你姐姐又恰巧病在垂危,所以他就選上了你姐姐。”

  石繡云道:“這…這人難道是和我二叔串通好了的”

  楚留香嘆了口氣,道:“財帛動人心,這也怪不了你二叔。”

  石繡云張大了嘴,連氣都幾乎憋住了。她再也想不到世上竟有這種不可思議的事。

  過了半晌,她忍不住問道:“棺材里既然是我姐姐,那么施茵到哪里去了”

  楚留香一字字道:“若是我猜的不錯,你很快就可看到她了!”

  等楚留香他們走出去,躲在窗外的人立刻也轉身飛奔,星光照著她頭上的白發,這人赫然竟是梁媽。

難道她早已知道棺材的尸體并非她的茵兒那么她又為何還要故作悲傷這和善的老婦人難道也有什么詭秘的圖謀不成  楚留香忙拉著石繡云向外跑,只望能快些離開這地方。

  但就在這時,突然一個人道:“大叔,你騙我,大人怎么能騙小孩子。”

  這句話沒說完,已有個人攔住了他的去路。

只見這人紅紅的臉,頭上都已白發蒼蒼,身上穿著件大紅繡花的童衣,這不是那位薛寶寶是誰  楚留香暗中嘆了口氣,推開石繡云,悄悄道:“轉角那邊有道門,你快走,回家去等我。”

  石繡云早已嚇呆了,連跑都跑不動。

  薛寶寶根本沒有留意到她,只是瞪著楚留香道:“你騙我,天上的星不是兩萬八千四百三十七個。”

  楚留香見到石繡云已走遠,才笑了笑,道:“不是么只怕我數錯了。”

  薛寶寶道:“大人不可以騙小孩子,你卻騙了我,我、我…”

  他的嘴一撇,忽然坐到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這一著倒出了楚留香意料之外,只有賠笑道:“我今天晚上替你數清楚,明天再告訴你好不好”

  薛寶寶道:“不行,你今天晚上就要陪我數,除非你肯讓我摸摸你鼻子,否則我絕不放你走。”

  楚留香怔了怔,道:“你為什么要摸我的鼻子”

  薛寶寶道:“因為你的鼻子很好玩。”

  楚留香失笑道:“我的鼻子很好玩有什么好玩的”

  薛寶寶道:“你的鼻子若不好玩,你為什么老是去摸它”

  他跳著腳,撒賴道:“我也要摸你的鼻子,我也要摸…快給我摸…你要是不給我摸,我就要你賠星星。”

  被人摸鼻子雖然不大愉快,但總比數星星好多了。

  楚留香實在不愿和這白癡再糾纏下去,苦笑道:“我讓你摸鼻子,你就不再纏著我”

  薛寶寶立刻破涕為笑,道:“我只要摸一下,就讓你走。”

  楚留香嘆了口氣,道:“好,你摸吧!”

  薛寶寶雀躍三丈,緩緩伸出手,去摸楚留香的鼻子。

  他臉上一直笑嘻嘻的,動作本來很快,但突然間,他的手如閃電般向楚留香鼻洼旁的“迎香穴”一捏——

  楚留香只覺身子一麻,人已被他舉了起來。

  只聽他格格笑道:“你弄壞了我的星星,我要砸扁你的頭!”

  他竟將楚留香的身子掄了起來,往假山上摔了過去。楚留香眼看就要被砸得稀爛。

  石繡云奔到角門時,已喘不過氣來了。門雖然沒有上鎖,卻是用鐵栓拴著的。

  石繡云喘息著去拉鐵栓,怎奈鐵栓已被銹住,她越著急,越拉不開,越拉不開,就越著急。

  她簡直快急瘋了,又不知楚留香會不會趕來。

  就在這時,突聽一人格格笑道:“你既已來了,就在這里玩幾天吧!何必急著走呢”

  石繡云嚇得魂都沒有了,連頭都不敢回,拔腳就跑。可是她才跑了兩步,就有只又瘦又干,鬼爪般的手伸了過來,一把扼住了她雪白的脖子。她連驚呼都沒發出,就暈了過去。

  楚留香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竟會死在個“白癡”手上。薛寶寶一松手,他身子就向假山飛了過去,這時他雖已能動彈,但若想改變身形,卻是無論如何也來不及的了。

  他只有用手捂著頭,希望能勉強擋一擋,可是他自己也知道這一撞就算不死,至少也去了半條命。

那“瘋子”仍然不會放過他的。只聽“轟”的一聲,宛如天崩地裂,石頭一片片飛了起來,他的頭皮沒有被撞破,假山反而被撞開了一個大洞。他的頭難道比石頭還硬  薛寶寶本來在拍手大笑著,忽然也怔住了,大叫道:“不得了,不得了,這人的腦袋是鐵做的。”

  他一面大叫,一面已轉身飛奔了出去。楚留香只覺全身發疼,腦袋發暈,也弄不清這是怎么回事,他仿佛聽到假山有人驚呼,但眼睛發花,也看不清里面是否有人。

  只聽一人驚呼道:“這不是楚留香么…”

  聲音又尖又響,一聽就知道是花金弓。楚留香掙扎著,揉了揉眼睛,才看清自己竟已跌在一張床上,床旁邊有個人用手掩住胸膛,正是花金弓。另外還有個男人已縮成一團,簌簌的發抖。

  這假山原來是空的,外面看來雖然很堅實,其實卻薄得很,而且并不是石頭,只是用水泥砌成了假山的模樣,上面再鋪些青草。這原來是花金弓和男人幽會的地方。

  楚留香忍不住笑了,他覺得自己運氣實在不錯。只見那男人已一溜煙逃了出去。

  楚留香也站了起來,抱拳笑道:“對不起!對不起,下次我若再往石頭上撞時,一定先敲敲門。”

  花金弓卻一把拉住了他,似笑非笑的瞟著他,道:“你現在就想走,你難道不是來找我的”

  楚留香實在不敢去瞧她那副尊容,更不敢去瞧她赤裸的身子,他實在受不了,眼睛也不知該往哪里瞧才好,只有苦笑道:“我雖然是來找你的…”

  話還未說完,花金弓早已撲了過來,吃吃笑道:“小兄弟,我早就知道你遲早總忍不住會來找我的,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好東西,看在你這雙要人命的眼睛份上,姐姐我就答應了你這一次吧!”

  她身上汗麻麻的,又黏又濕,雖然到處都擦滿了香油和花粉,卻還是掩不住那一股狐貍臭。

  楚留香生平第一次覺得鼻子不靈也有好處,趕緊伸手去推,一不小心,卻推在一團軟綿綿的東西上。

  花金弓格格笑道:“你這雙手可真不老實…”

  楚留香連動都不敢動了,苦著臉道:“我本來雖是來找你,可是我現在不想走也不行了。”

  花金弓道:“為什么”

  楚留香道:“你難道沒有看到我是被薛寶寶拋進來的現在他已經知道我在這里,這地方又有了個大洞,若是被別人瞧見,被施舉人瞧見…”

  花金弓道:“我才不怕。”

  楚留香道:“可是薛寶寶若又回來搗蛋呢那豈非大煞風景,你總該知道,他那種人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

  花金弓手這才松了,恨恨道:“這瘋子,白癡…我饒他才怪。”

  楚留香這才松了口氣,卻又問道:“他真是白癡白癡真會有那么好的功夫”

  花金弓道:“他從小就受哥哥的氣,他哥哥總是罵他沒出息,別人都說他是練武練瘋了的,我看他簡直是被氣瘋了的。”

  楚留香沉默了很久,才嘆息道:“哥哥若是有名,做弟弟的人總是吃虧些的。”

  花金弓忽又拉住了他的手,楚留香嚇得幾乎連冷汗都冒出來了,幸好花金弓并沒有什么動作,只是用眼睛瞟著他,道:“你還來不來”

  楚留香輕咳了兩聲,道:“當然要來。”

  花金弓道:“什么時候”

  楚留香道:“明…明后天,我一定…一定…”

  他忽然跳了起來,道:“又有人來了,我得趕緊走…”

  話未說完,他已鉆了出去,逃得真快。幸好他走得快,否則麻煩又大了。

  他一走,就瞧見幾十個人飛跑了過來,有的拿燈籠,有的提刀,走在前面的是個又高又大的胖老頭,身上只穿著套短褲褂,手里也提著柄單刀,氣得一張臉都紅了,怒沖沖的揮著刀道:“誰打死那采花賊,黃金百兩,千萬莫讓他逃走!”

  楚留香雖被他當做采花賊,似也并不怪他。

  因為這人的確很可憐,不但娶錯了媳婦,也娶錯了老婆,家里有了這樣兩個女子,居然還未被氣死已很不容易了。但他卻怎會知道這里有個“采花賊”呢難道是那“白癡”去告訴他的楚留香越來越覺得那“白癡”危險,也越來越覺得他有意思了…

  楚留香雖已來過松江府很多次,但路還是不熟,白繞了個圈子,才總算找到那條“青衣巷。”

  只見小禿子正蹲在一根系馬石旁啃燒餅,一雙大眼睛在黑暗中滴溜亂轉,楚留香一眼就瞧見了他。

  但他卻等到楚留香已來到他身旁,才瞧見楚留香,他嚇了一跳,連手里的半個燒餅都嚇飛了。

  楚留香一伸手就將小禿子嚇飛掉的燒餅接住,含笑還給了他,道:“今天你一定連飯都沒空吃,后天我一定好好請你大吃一頓,你想吃什么”

  小禿子望著他,滿臉都是傾慕之色,道:“我什么都不想吃,只想學會大叔你一身本事,就心滿意足了。”

  楚留香拍了拍他肩頭,笑道:“本事要學,飯也要吃,無論本事多大的人,也都要吃飯。”

  他目光一轉,又問道:“你找著了沒有”

  小禿子拍了拍胸脯,道:“當然找著了,就是那個前面掛著盞小燈籠的門。”

  他將燒餅吞下去后,話才說得清楚了些,接著又道:“這條巷子里只他們一家是剛搬來的,而且只有小夫妻兩個,連丫頭都沒有,太太好像是本地人,男的說話卻是北方口音。”

  楚留香道:“他們在不在家”

  小禿子道:“聽說這夫妻兩人也是整天都關在家里的,連菜都不出去買,更不和別人打交道,可是剛才卻有個人在找他們。”

  楚留香道:“哦是什么樣的人”

  小禿子道:“是個老太婆,連頭發都白了,但精神很好,只不過看來很慌張,一路不停的向后面望,像是生怕后面有鬼似的。”

  楚留香眼睛亮了,道:“老太婆…她是什么時候來的”

  小禿子道:“她來的時候我正開始吃燒餅,到現在八個燒餅還沒有吃完。”

  他抹了抹嘴,自言自語地道:“我吃起燒餅來就好像吃蠶豆一樣,快得很。”

  楚留香道:“她還在里面”

  小禿子道:“還沒有出來。”

  他這句話剛說完,楚留香已飛身掠入了那間屋子。

  小禿子吐了吐舌頭,喃喃道:“我若非早就看清他是個人,只怕真要以為他是只鳥…”

  這是間很普通的屋子,小小的院子里種著兩株桂樹,秋已深了,桂花開得正盛,散發著一陣陣清香。

  屋子里還亮著燈光,門窗卻是關著的。

  窗上有個女人的影子,梳著很老派的發髻,正坐在桌旁,低著頭,像是在寫字,又像是在繡花。

  到了這時,楚留香也顧不得是否無禮了,用力推開了門,屋里的人原來正在吃稀飯,一驚之下,碗也跌碎了。這人青衣布裙,白發蒼蒼,竟是梁媽。

  楚留香笑了,道:“果然是你。”

  梁媽拍著心口,喘著氣道:“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強盜哩,想不到原來是公子,公子你今天怎么會有空到這里來”

  楚留香道:“我正要問你,你是怎么會到這里來的”

  他眼睛一掃,就瞧見桌上是三副碗筷。

  梁媽賠笑道:“我本來是沒空的,可是有好幾天沒有見到他們,就忍不住想來看看。”

  楚留香目光灼灼,盯著她道:“他們是…”

  梁媽道:“我女兒,還有我女婿…”

  楚留香冷笑道:“真的,我也想見見他們。”

  梁媽居然沒有拒絕,立刻就喊道:“大牛,小珠,快出來,有客人來了。”

  屋子里果然有一男一女兩個人走出來,兩人都是滿臉的不高興,嘴里還喃喃的嘰咕著:“三更半夜的,連覺都不讓人睡嗎”

  楚留香怔住了。這兩人雖然年紀都很輕,但女的又高又胖,就像是條牛,男的也是憨頭憨腦,哪里像是個唱花旦的,倒像是個唱黑頭的。

  梁媽笑道:“這位公子想見見你們,只怕是知道你們家窮,想來救濟你們的,還不趕快過來磕頭。”

  那兩口子果然“噗咚”跪了下去,居然還伸出了手來。

  楚留香哭笑不得,只有往懷里掏銀子,嘴里含含糊糊的說著話,卻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么。

  好容易找了個機會,他才算脫了身,三腳兩步就沖出了門。梁媽將門緩緩掩上,一回到屋里就格格的笑了起來,道:“這下子楚留香總算栽了個大跟斗。”

  那女的一面數銀子,一面笑道:“一兩一錢的銀錠子,一共有十二個,想不到這位強盜元帥也有偷雞不著,倒蝕把米的時候。”

  梁媽卻已爬上桌子,敲了敲屋頂,道:“少爺小姐下來吧,人已走了。”

  過了半晌,屋頂上的木板就忽然被掀起,兩個人一先一后跳了下來,女的很漂亮,也很秀氣,一看就知道是位養尊處優的小姐,男的卻更漂亮,更秀氣,簡直比女人還要像女人。

  他笑的也很溫柔,一跳下來就笑道:“今天可真多謝梁媽了,咱們真不知該怎么樣謝你老人家。”

  他一口京片子又甜又脆,就好像黃鶯兒唱歌一樣。

  梁媽笑得連眼睛都瞧不見了,道:“只要少爺以后好好對我們家小姐,我老婆子就比什么都受用了。”

  這少年溫柔的瞧了身旁的少婦一眼,柔聲道:“你老人家就算叫我對她壞些,我也是沒法子做到。”

  少婦紅著臉,笑嗔道:“你看他這張嘴有多甜。”

  那憨頭憨腦的傻小子忽也笑道:“少爺的嘴若不甜,只怕小姐也就不會非嫁他不可了。”

  梁媽瞪了他一眼,自己也不禁笑了起來。

  少年干咳了兩聲,道:“這一次難關雖然渡過,但這里卻已非久留之地。”

  少婦道:“不錯,那位“盜帥”楚留香果然非同小可,難怪江湖中人都說什么事也休想瞞得過他。”

  忽聽一人笑道:“多謝姑娘的夸獎,在下卻有些不敢當…”

  屋子里的人臉色全都變了。

  梁媽哼聲道:“什…什么人”

  其實她根本用不著問,她已知道來的人是誰,只見門又被推開,一個人笑嘻嘻站在門口,卻不是楚留香是誰那少年一跺腳,身子已凌空翻起,連環踢向楚留香胸膛,用的居然是正宗北派譚腿的功夫。

  楚留香道:“南拳北腿,北派武人,腿上的功夫多不弱,但能將譚腿凌空連環踢出的卻也不多。”

  只因腿上功夫講究的是下盤穩固,沉穩有余,輕靈不足,是以腿法中最難練的就是這種鴛鴦腳。

  瞧這少年的功夫,顯然已是北派武林中的健者。只可惜他遇見的是楚留香。

  他兩條腿方才踢出,就覺得膝上“犢鼻”穴一麻,身子已直落下去,竟未看清楚留香是如何出手的。

  那少婦一個箭步,撲上去接住了他,顫聲道:“他…他傷了你么”

  少年咬著牙,搖了搖頭,厲聲道:“他既來了,就絕不能放他走。”

  楚留香笑了笑,道:“在下找兩位已找了很久,兩位就是要我走,我也不會走的。”

  那少婦道:“我們根本不認得你,你找我們干什么”

  楚留香笑道:“兩位雖不認得我,我卻早已久仰兩位的大名,尤其是這位葉相公,京城的王孫公子誰不知道葉盛蘭相公文武全才,色藝雙絕。”

  他在“文武全才”下面,居然用上“色藝雙絕”四字,而且還是用在個男人身上,當真是謔而又虐。

  少年的臉立刻紅了。

  那少婦卻冷笑道:“不錯,他是個唱花旦的,但唱花旦的也是人,何況,唱花旦至少總比做強盜好些。”

  楚留香嘆了口氣,道:“一個人若是情有獨鐘,的確誰也不能干涉,只不過,姑娘你好好的人不做,為何要做鬼呢”

  那少婦面色變了變,道:“你說什么我不懂!”

  楚留香淡淡道:“事已至此,施姑娘只怕不懂也不得不懂了。”

  那少婦身子一震,不由自主后退了兩步,變色道:“施姑娘誰是施姑娘我不認識她。”

  楚留香道:“施姑娘就是施舉人的女兒,姓施名茵,她愛上一位姓葉名盛蘭的少年人,只可惜施舉人夫婦卻不懂女兒的心事,定要將她許配給薛家莊的二公子,這位施姑娘情根已深種,只有詐死逃婚,但人死了也得要有個尸體,所以她就用一位石鳳云石姑娘的尸體來代替她。”

  他微微一笑,悠然接著道:“施姑娘,我說的已經夠明白了么”

  梁媽一直狠狠的瞪著他,此時忽然大聲道:“不錯,你說的完全不錯,她就是我的茵姑娘,你想怎么樣”

  施茵緊緊握住葉盛蘭的手,厲聲道:“你若想要我回去,除非先殺了我。”

  葉盛蘭道:“你最好先殺了我。”

  楚留香嘆道:“我早已說過,一個人的情感誰也不能勉強…”

  施茵道:“那么你為何要來管我們的閑事”

  梁媽道:“她不到兩歲時就跟著我,比我的親生女兒還要親,我絕不能讓她嫁給一個她不喜歡的人,痛苦終生,無論誰要令她痛苦,我都絕不饒他!”

  她盯著楚留香,厲聲道:“所以我勸你最好莫要再管這件事,否則…”

  楚留香打斷了她的話,微笑著道:“我并沒有要她回去,更沒有要拆散他們的意思,我要找到她,只不過為了要證明她沒有死。”

  梁媽道:“你…你沒有別的意思”

  楚留香笑道:“除此之外,我只想討他們一杯喜酒吃。”

  梁媽怔了半晌,似乎有些愧疚,幾次想說話,都沒有說出口,也不知她究竟想說什么。

  這時葉盛蘭和施茵已雙雙拜倒,等他們抬起頭來時,楚留香已不見了,只聽他的聲音遠遠傳來,道:“明夜三更,但望在此相候…”

  說到最后一個字時,聲音已到了小巷盡頭。

  梁媽這才嘆出了一口氣,喃喃道:“早知楚香帥是如此通情達理的人,我就不必將那位石姑娘留下來作威脅他的人質了。”

  葉盛蘭眼珠子一轉,笑道:“既已錯了,為何不將錯就錯”

  梁媽道:“怎么樣將錯就錯”

  葉盛蘭笑道:“你老人家不如索性將那位石姑娘請到這里來,等著楚香帥…他既然成全了我們,我們為何不也成全他”

  施茵卻嘆了口氣,道:“他成全了我們,但望他也能成全別人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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