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準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
面對奉軍空軍的齷齪的伏擊,吳佩孚本人除了氣地發抖,怒罵張土匪的人不守規矩之外。除了恥笑張作霖不敢堂堂正正地和直系大軍正面堂堂正正的打一場,可惜他根本就無法在張作霖面前給對方添惡心,因為這個已經上升到吳佩孚最大對手的大帥,根本就不再吳佩孚的面前,甚至連長城前線的指揮都沒有參與。
張作霖可不是吳佩孚,這位或許心夠大,也有足夠的膽量。可是指揮大軍作戰,張作霖心虛的根本就不敢插嘴,尤其面對的對手還是吳佩孚的時候。
直系飛機開始逃跑,奉軍空軍追擊之后,本末倒置。吳佩孚躲在指揮部的觀察角的陰暗處,興奮的兩眼放光。雖說戰局對直系很不利,至少從損失上看確實如此,可造成直系飛機損失的奉軍的埋伏,而且奉軍的手段已經拿出來印證在了直系的機群身上。但是直系的手段可并沒有到此結束。
反倒是站在他背后的白堅武,手腳發冷,嘴角一個勁的抽抽。
之前的空戰,十來架飛機報銷了,這樣的損失,讓這位從小家境普通的總參議心痛不已,這可是上百萬的大洋啊!
說沒,就沒有了。
都說大炮一響,黃金萬兩,可是比空軍的空戰來說,簡直就沒有可比性。一架飛機四五萬,加上飛行員的培訓這個無底洞,其他的配件和地面配套設施,直系的飛機掉下來一架,至少也是十多萬的損失。十幾架飛機的損失,至少是一百多萬沒有了。而且直系手上能用的飛行員也不多,一旦消耗過大,空戰就持續不下去。
這哪里是打仗啊!
簡直就是把白花花的銀子往海里倒啊,心疼個死人了。
吳佩孚可以對空戰的損失表現出一種冷漠的近乎不近人情的態度,那是一個將軍在戰場上本來就養成的習慣,一將功成萬骨枯,連人命在他的心頭不過是一個大小不等的數字而已,他還會在乎其他?
可白堅武卻擔心起來,自從半年前吳佩孚在洛陽的時候告訴他,讓他準備在大戰之后準備組閣,這家伙的心頭就一直火熱、火熱的。做夢都是榮登總理之后的排場。
但是在其位謀其政的道理他也是知道的,作為政學系的高級人才,他明白一個政府實力來源于職能部門的高效。可直系的這艘破船,別的都不缺,就缺錢。
這是民國政府的通病,錢總是不夠用。
可白堅武的內心明鏡似的透亮,吳佩孚允諾的大戰之后,是指停戰之后。可是停戰并不意味著不打仗了。就算是一勞永逸的解決了張作霖,這位還要南下作戰。原本也沒有緩和的余地。相比張作霖的難纏,主要還是雙方的軍力在地面部隊上的半斤八兩,不得不選擇地面最外的其他途徑增加戰爭勝利的砝碼。可南下作戰,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南方的軍隊實力,尤其是在陸軍數量上和北方差距太明顯。可是自從王學謙的浙江系崛起之后,人海戰術似乎已經不太吃香了。而和浙軍作戰,僅僅憑借陸軍的較量是不夠的,還要有海軍的保駕護航,還要有空軍的支援。
尤其是空軍,浙軍的空軍可不是奉軍這樣的二把刀。
僅僅損失十來架飛機,就讓白堅武心疼的肝顫。
可要是成百上千的損失,誰負擔得起這樣龐大的軍費開支?
靠鹽稅嗎?
恐怕到時候,北方的百姓都吃不起鹽了,也無法籌備起來如此龐大的軍費。
或許,吳佩孚將江蘇給王學謙,有一部分用意是想要將浙軍拉到長江北面布防,擺脫直系處于絕對劣勢的海軍,避免渡江作戰這種風險極大的局面發生。將雙方的決戰放在淮河以北,平原作戰的優勢是機動能力,擁有大量騎兵的直系,很可能在戰爭爆發之初就占到便宜。一旦直系南下,就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浙軍主力吃掉一部分。
這個念頭不過還停留在計劃的階段,對于直系來說,江蘇在王學謙和盧永祥的手里幾乎是一樣的,因為都是敵對勢力。
而王學謙別看私下里和奉軍搞聯合,其實并沒有打算在戰局上偏向奉軍。
反而作為皖系心腹大將的盧永祥,絕對有可能在直系面臨挫折,或者戰局到關鍵的時候倒戈一擊。
就在吳佩孚一邊琢磨著今后作戰的重心,一邊觀察著直系空軍的戰況。
“十二架,已經有十二架飛機被擊落了!”
白堅武沮喪的表情如同自家的田地被惡霸給霸占似的,未過門的媳婦家來了流氓一樣,卡著喉嚨,緊張的如同生死一線。可這在吳佩孚眼力并不算什么:“奉軍不也有幾架飛機被擊落了嗎?”
白堅武可沒有吳佩孚這樣的穩重,也沒有那樣的大心臟,嘴里嘟噥著:“這一眨眼的功夫,看著人心驚肉跳的,要是見天的這樣打,別說財政總長了,曹大總統都要破產啊!”
“哪能這樣胡來,這其實和打仗一樣,一場戰役雙方排兵布陣,一個月也無法預見結果,甚至連一場像樣規模的戰斗都沒有。雙方都在尋找彼此的破綻。可一旦試探結束,有可能三五天消耗的彈藥就占據整個戰役的六成以上。”吳佩孚像是一個長輩提攜后背一樣提點他的總參議,沒錯,就是提點。他需要白堅武,完全是因為這個人身上擁有超過他的交際能力。軍人都是直腸子,不大喜歡拐彎抹角的謀劃,而白堅武這樣的幕僚,一肚子壞水,堂堂正正的東西反而玩不轉。他看中白堅武,何嘗不是一種雙贏的局面?
“眼前的這場戰斗,完全是決戰的節奏,消耗再大,也不過分。只要戰場最終分出了輸贏,將直系的空軍力量全部消滅,一換一,我也能接受。”吳佩孚口中的‘一換一’就像是象棋里面的‘對車’,而放在戰場上,簡直慘烈之極。
可以想象,只要直系空軍將奉軍的空中力量全部拼光了,憑借數量上的優勢,直系最終還能在手中落下二十多架的飛機,如果浙軍訂購的后一批次飛機交貨之后,憑借空軍的絕對制空權,就能夠對奉軍的前線開始反攻,甚至用空中打擊破壞交通線,圍追堵截奉軍。完成一場漂亮的殲滅戰。
“慌什么…哎…”
吳佩孚說話間,發現雙方作戰的飛機似乎已經離開了頭頂的空域,朝著視線被阻擋的區域交戰。
這一幕,白堅武也看到了,他留在前線還有一個任務,就是溝通吳佩孚和空軍的協作。
奉軍第一批次的飛機作戰之后,恐怕短期內無法持續這么大規模和強度的空中攻擊。可對于直系來說,他們完全有實力將第二梯次的空中打擊變成空中對地面的進攻。
“吳大帥,機場來電,請示第二波空中打擊是否執行!”
白堅武拿到電文之后,直接交給了吳佩孚,對于空軍作戰,這位被西方媒體吹捧的民國的掌控者,是唯一的一個有希望通過武力完成統一民國的軍方統帥,可對空軍作戰方面并不是太過了解。
“大帥,機場方面等待第二批作戰的飛機起飛,不過他們需要了解戰場的實際情況。”
“什么意思?”
吳佩孚面對自己不擅長的領域,有點不自然起來。
“意思就是載油為主,還是載彈為主!”
“你怎么看?”
白堅武吃驚的看著吳佩孚,嘴巴張的大大的,要是有口水留下來的話,活脫一個站在村口,對著村里的大姑娘傻笑的二傻子。
他心說:“我怎么看?我還能怎么看?老子壓根就不懂啊!”
不過要是敢對自己的老板這樣說話,除了活得不耐煩了,根本就沒有其他任何的解釋。白堅武辦完無奈,只好拉了一個專業的來:“空軍的鄭少校是和機場直接聯系的聯絡官,大帥要是不介意的話,找他來問一下。”
吳大帥還真的沒什么好介意的,從善如流的聽取了白堅武的建議,點頭應允。
“鄭少校,你對這份電報如何看待?”
“大帥總參議,我沒看法。”
吳佩孚眉頭微微蹙起,要是一個陸軍的參謀,或者是他指揮部里的參謀敢這樣和他說話,早就馬鞭子抽上去了!反了天了還?
可人家是浙軍順著飛機一起來的空軍指揮人員,是專業人才,還真不好發作,好在鄭少校并不是那種只會找茬的聯絡官,而是解釋起來兩種不同方略在戰場上的用途:“載彈多,那么對于我們來說,意味著空軍已經取得了制空權,會在少量戰斗機的護衛下,發動對奉軍錦州軍用機場的空襲,主要是50磅炸彈為主,一架飛機可以一次攜帶4枚,可以完成一輪攻擊頻率并不算太大的空中打擊。”
“如果是載油為主,那么就是意思需要持續增加空中力量。而空襲的任務將徹底交給第三批次的作戰飛機。也就是這次空戰之后幸存的飛機執行。”畢竟不是直系的軍官,說起話來不怕得罪人:“現在的情況是我們并不了解空戰的結果,而機場為了持續對奉軍產生壓力,也不可能無限制地等待戰場結果。”
空戰的結局如何,吳佩孚還真的猜不出來,只能假裝大度的開口道:“你認為哪一種可能更大一些?”
“第一種。”
“原因?”
“空戰對于機會的把握要比其他戰場更加的顯著,而終結對手反抗的能力是最為至關重要的一步,哪怕機會不大,也要嘗試。當初長江口好戰,要不是王督果斷的命令空軍不惜一切代價吸引英國艦隊的火力,只要讓英國人緩過一口氣來,結局就很不好說了。”
嘴角流露出一絲的驚訝,吳佩孚略微吃驚道:“你們王大帥也有過類似的經歷?”
“當然…民國的空戰,誰有我們王督理解更加深刻!”
對于浙軍在自己面前的賣弄,至少吳佩孚是這樣理解的,他還真不太愿意聽下去,揮揮手表示,就按照預定計劃來下達。白堅武卻擔心不已,剛開口想要反駁一下,卻見吳佩孚不耐煩的樣子,也將心頭的疑惑吞到了肚子里。
很快電報發出,按照預定的計劃,發動第二波攻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相比吳佩孚的強作鎮定之外,奉軍指揮部的張學良備受煎熬地等待著戰斗的結果。和吳佩孚一樣,他也失去了近距離觀察空戰的機會。而且,想要聯系上空中的飛機,奉軍也沒有這份能力。這主要是大功率電臺太過笨重,根本無法安裝在戰斗機上的原因。
五分鐘。
十分鐘。
十五分鐘。
半個小時…
正當張學良提著的心開始有所松懈的時候,追擊的奉軍飛機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之中,而這一刻,他臉上的驚慌竟然毫無保留地展現在部下們的面前。
因為視線中的奉軍飛機,竟然比追擊的時候少了大半,要不是錦州機場要比直系的南苑機場距離戰場更加的近一些,他甚至已經下達奉軍空軍在返航之后潛逃的命令,損失大半的奉軍,肯定無力支撐接下來高強度的空戰。
而缺乏補充的奉軍,也無法承受接下來的損失…
“馬上給錦州機場發報,命令機場立刻準備地面準備,等待飛機降落…還有,一旦發現情況不對勁,立刻轉移機場內所有的飛機…”
如臨大敵的張學良給郭松齡帶了一種非常不妙的感受,似乎空戰的結局將會讓地面作戰的未來福禍難料。
“漢卿,你這是?”
張學良苦笑道:“情況超出了我們的預料,空戰失利了,很肯能會直接導致地面作戰的不利。老師,恐怕這一次要做好退兵的準備了。”
感覺還有一半本錢的郭松齡無法理解,還沒有全軍覆沒,空軍就已經有了崩潰的跡象,這打的是什么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