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高,怎么瞅著英國人的臉色好像不太好看啊!”
顧維鈞這話說的意味深長,仿佛像是看戲一半的心態,讓王學謙頗為無語,這位難道把自己的立場都忘記了嗎?說什么,也都是民國官場的熟人,要一致對外懂不懂。
王學謙觍著臉道:“這是英國人看到自己的飛機炸了自己的船,臉上說不過去吧?”
“我看不是這么一回事,子高你這樣糊弄人是不對的,看看遇到行家了吧?”顧維鈞是外交官,平日里裝的像是仙鶴似的,簡直就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主。可實際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這可是基本功,他料定英國人情緒很壞的原因不是處在飛機是英國造的,而是英國人肯定派遣了他們的軍事專家混在外交團之中,想來民國偷師,可沒曾想,遇到了一個糊弄事的主,這才臉色陰沉了下來。面對王學謙,顧維鈞越來越覺得力不從心,以前很好對付的一個小學弟,混進官場之后怎么成老油子了?“我這么覺得是你用糊弄老實人的一套,被英國人拆穿了,他們才不高興了吧?”
趁著英國人發蒙沒反應過來的勁頭,顧維鈞也很想知道,王學謙到底做出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來,才讓英國人如此不高興的:“子高,你也該給我解釋一下到底英國人為什么臉色發黑,就差咬牙切齒的原因吧?”
“從機庫里出來的是浙江飛機制造廠仿造的一款英國戰斗機!”王學謙覺得顧維鈞有點好奇心作祟,不過反正左右沒事,就當閑聊了:“幼犬戰斗機是在英國空軍中非常出色的戰斗機,不過現在應該退役了。”
退役了?顧維鈞大概猜出了一點苗頭,大概是浙軍做到了英國皇家空軍都沒有做到的戰爭奇跡,對方才這樣臉色灰敗,和死了孩子似的,只是隨口一問:“退役多久了?”
“大概十年?也許是九年。”王學謙也吃不準,因為英國現在的主流戰斗機是駱駝戰斗機,英國是一個非常喜歡將自己國家的武器用動物來,命名的一個國家。當然,這是一種傳統,無可厚非。
“咳咳咳…”連顧維鈞這種在談判桌上被英國人坑了不止一次的紳士都覺得有點過分了。十年?十年前好像歐戰還剛剛爆發吧?那時候的飛機,現在還能用嗎?當然能用是能用,可顧維鈞是經常出國的人,就算是耳濡目染也知道飛機發展都多快。
咳地面紅耳赤的顧維鈞還要顧全外交家的風度,這一點,連王學謙都不得不佩服他,自己就學不來這樣的。可顧維鈞隨即一句話,讓他非常無語:“英國人可不是老實人,不好糊弄。子高,別到時候外國的報紙皮批判下來,道理都讓英國人說了去。”
王學謙覺得這個問題有點上綱上線了,首先他糊弄老實人過沒有?
這個問題要好好想一想,不過很快王學謙覺得自己問心無愧。這天底下的事多如牛毛,在民國時期尤其如此。能夠做好一兩件國民最為關心的事,已經算是一個合格的政客了。
如今的浙江,王學謙不敢打包票說自己一定是百姓心目中的救星,但是七八成的百姓擁戴他肯定不成問題的。不管是什么年代,窮人大部分都是老實人,這命題就不會錯。反正他做的事,讓窮人能夠松一口氣,緩解了生存的壓力,他就是一個好人。顧維鈞不知道王學謙瞇著眼睛,在心底里轉了一圈之后,把自己定義成了一個好人。要是他知道王學謙會如此不知羞恥地給自己戴高帽,非吐口唾沫,憤恨道:“呸,這輩子都沒見過臉皮這么厚的人。”
底氣十足的王學謙敢拍著胸脯保證:老王,這輩子都沒有糊弄過老實人!
可英國人是老實人嗎?
說他們是強盜就已經是夸他們了,英國人做出的斑斑劣跡,都不用去細說。光世界上兩個種族差點被英國佬滅絕,就足以說明英國佬是什么貨色了?
糊弄?
不去糊弄英國人,王學謙都感覺對不起自己。
至于發行航空彩票?那可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大事,這錢可是用在國防事業上的,說出來是覺悟的體現,靈魂的升華。當然,前提是不被彩票那巨額的將蒙住了心眼。
當然,買彩票,不為中獎,這事誰干啊!
反正王學謙有很多理由說明,他是給了治下百姓希望的曙光,同時讓國家獲得了實惠。在這方面,顧維鈞真的說不過王學謙,就像是浙江的改革,一步步朝著王學謙計劃的那樣走去。百姓的農業負擔是小,但是糧食貿易已經被政府抓在了手中。
糧食價格不上漲,農村是留不住大量的勞動力的。因為就算是租地種的農民,也會因為租的土地太少,而沒法獲得太多積蓄。要是在以前,非變成民變不可,但是城市卻給農村大量的勞動力提供了新生活的希望。
則方面,顧維鈞和王學謙爭論,絕對不可能有贏的勝面。
因為這是經驗,美國人摸索出來的經驗。
美國一蒲式耳小麥從4美元,降低到2.5美元,就是美國政府的調控計劃。因為這個時代,影響投資的決定因素,資本是一方面,另外更重要的一方面是勞動力。這個時代的美國經濟,主要宏觀調控手段也不是美聯儲的銀行準備金利率,更不是存款利率,而是糧食價格。對于民國來說,就更加單一了。
糧食的價格,直接能夠導致一個地區勞動力的主要流動方向,不過首要的一點就是,敢于向糧食下手的官員,必須要有足夠的威信,還有軍隊官員的支持。這方面,王學謙都不缺。當然最后一塊拼版就是城市有足夠多的崗位接納這些剩余的勞動力。
這種理論,王學謙說起來一套一套的,不得不說,顧維鈞也有詞窮的時候。
“子高,民國是農業國,但是在清朝,明朝,乃至更早的時期。鹽鐵才是國家調控的主要手段,也是國家最重要的稅收來源。”顧維鈞說這話也有抬杠的嫌疑。
王學謙瞪大眼睛,像是看傻子的味道很濃:“少川兄,鹽鐵專賣在華夏有兩千多年,甚至更長的時間了。但是鐵本來是限制草原游牧民族的戰略物資。至于鹽,雖說每個人都需要補充,可如果將鹽稅當成國家經濟調控的手段,古今以來的帝王只有昏君才能做得出來啊!”
兩個人坐在主席臺上,壓根就不用擔心別人怎么看?因為他們談話的內容都是方言說的,而且臉上笑容從來都沒有下去過。這讓英國代表團的正副團長非常郁悶,覺得這兩人肯定策劃了這一次的飛行表演。目的就是讓大英帝國摸不透民國的實際軍力。
這一點,擔任過海軍大臣的李法勒男爵就很好理解了,在英國海軍大臣文職擔任的傳統已經延續有一百多年了,他雖然不懂海軍的技術問題,但是保守軍事秘密還是懂的。不用于那些隨著軍隊來的軍事專家們,他對這次飛行表演的期待并不大。
反倒是邊上的萊樸生勛爵不太滿意:“看來這次飛行表演看不到什么了。”
“這都是預料之中的事,我早就告誡過空軍的人,可惜他們不聽而已。”
李法勒男爵一副早就知道的淡定,可是心里卻并不輕松。他總覺得王學謙這個人和他所認識的民國官員有著很大的區別。而這種區別,讓他很難說清楚。
可能是自信?
有時候,李法勒男爵也懷疑,民國官員有自信嗎?
正當幾個人私下交流的時候,飛機場上空的表演也開始了,六架飛機編成一個小型的機群,每一架飛機上都裝了發煙器,在空中拉出六條煙霧來。這種表演,在歐洲都是非常新鮮的,而在浙江的航空學校,這是考官檢驗飛行員編隊飛行的一個考核科目,都已經是熟悉到骨子里的東西,自然不會出錯。
隨著飛機降落在跑道上,王學謙導演的重頭戲就被搬了上來。
一架裝了航空炸彈的飛機,在百姓的歡呼聲之中拔地而起,要是有心人就能發現,這架飛機的速度可比前一批的飛機速度要快一些。而且還是在懸掛了航空炸彈的基礎上。
50公斤的航空炸彈,在英國也是空軍主流裝備。駱駝戰斗機就能完成這樣的轟炸任務。
不過,一次只能懸掛一枚而已。
一戰之中,歐洲各國對空軍有了一個顛覆性的認識。這種新型的武器在戰爭初期,只能當成偵查手段來使用。但是隨著戰爭的不斷升級,技術的不斷完善,空中的較量也變得手段多樣起來。可就算是被當成戰斗時使用的飛機,也要充當各種任務。懸掛航空炸彈也是其中的手段之一。可以對敵軍的縱深防御,甚至后方起到威脅的作用。
但是由于轟炸機載彈量不大,而且防御能力差,速度慢等諸多原因,戰斗機還要兼顧轟炸和格斗的任務。
不得不說,這個時代的飛機,都是多面手。不過,浙軍拿出這架飛機來,也不算是糊弄人了。畢竟技術參數已經快靠近了駱駝戰斗機,當然這還和王學謙期待的目標差很遠。因為飛機是帆布蒙皮的,缺乏空戰生存能力。
好在,英國人的臉色至少也不那么難堪了。
畢竟比‘幼犬戰斗機’還要強大不少。飛機起飛之后在空中拉升,幾分鐘之后在人們的實現之中就只留下了一個小點。轟鳴的發動機聲也消失不見。不過很快,失望的觀摩百姓又一次呼喊起來:“飛機來了!”
那個黑點越來越大,發動機的轟鳴聲也逐漸地清晰起來,依托高空沖擊出來的速度,飛機掠過人群之后,朝著預定的目標而去。按照預定的計劃,飛行員計算好距離之后,將放下機腹下的炸彈。然后再一次拉升,盤旋,降落在機場跑道上。
當機腹下的那一枚炸彈,脫離飛機,在重力加速度的影響下,飛快的沖向地面。
按照演練的劇情發展,炸彈會準確的落在了小屋上,然后發生爆炸完美收官。
但是作為在飛機上的飛行員,要緊牙齒,剛才手一抖,好像投放炸彈的位置有點偏差,早了一點。因為并非是真實的航空炸彈,不過是訓練用的假炸彈,當然不能用真材實料了,因為輕飄飄地沒有什么重量,會受到風力的影響很大,所以要慢一點。
飛行員也是有點緊張,他怕給浙軍丟人。
要是有高速高清攝像機,事后就會有人發現,那一枚從機腹掉落的炸彈,掉在地面上之后,很不安分地跳了幾下…大概是想要表達一下自己是冒牌貨的不甘心。
好在距離足夠遠,或許望眼鏡里有人發現了端倪。
但是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還是徹底埋藏了這一尷尬的瞬間。剛才還在患得患失,拉高飛機的飛行員,差點被身后的巨響嚇地將飛機拉歪了,扭頭一看,臉都綠了:“這幫不要臉的,什么炸彈能有這樣的動靜?”
不怪飛行員抱怨,主要是場面太過宏大…以至于別說飛行員了,就是在一公里之外的王學謙,都有種氣浪撲面而來的恐懼,甚至有種被氣浪吞噬之后,骨頭渣渣都不剩的驚恐。
“怎么回事?”
主席臺的桌子都跳動了幾下,而揚聲器更是很不給臉地一頭栽倒在地上,在喇叭里發出難聽的雜音。可這一切都被爆炸的巨響給掩蓋了,不少人都耳朵短暫失聰了。
所有人都像是被嚇住了一樣,有些膽小不堪的,甚至趴在地上嚇地渾身發抖。就連英國人也都像是雕塑一樣,驚恐萬分地看著爆炸現場。
王學謙扶著桌子,大喊大叫,終于戴笠發現了異常,沖過來,湊近王學謙才聽明白了情況。
“到底怎么回事?”王學謙也真生氣了,他剛才感覺自己都快掛掉了。好在爆炸是在空地上,距離又遠,沒有造成什么傷亡。但是一枚航空炸彈爆炸的煙霧會有上百米,就算是學物理的王學謙也覺得違背了能量守恒定理啊!
終于耳朵適應了一些,戴笠苦笑道:“先生,這都要怨空軍的那幫人,嫌棄五十公斤炸藥放太少,場面不夠大,又加了一點。”
“加了多少?”
“聽說是五百公斤,他們說沒問題的,不會傷到人。”戴笠苦著臉道,因為作為現場安保負責人,他是同意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