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丁爵士甚至不用回到英國駐滬總領事館,僅僅在銀行公會門口就已經知道了為什么王學謙看上去那么的自信,以至于讓他就算是在出口威脅的時候也都有點底氣不足。
坐在領事館專車里,突然坐在前排的秘書驚呼道:“閣下,是霍勒姆先生。”
”他來這里干什么?“
康斯丁爵士雖然表現出極度的不耐煩,他總覺得王學謙的自信來源于某種他熟悉的,但卻被疏忽的力量。會是美國人嗎恐怕不太可能,美國人的利益在美洲,就算是在美西戰爭之后,美國在亞洲也沒有過多的動作。那種謹小慎微的態度,讓英國政府非常滿意。
之后在遠東事物上的配合,更加表明了美國的立場,是一個非常好的合作伙伴。
領事館專車緩緩地駛出銀行公會的大門,突然坐在前面的秘書驚呼道:“閣下,是霍勒姆先生。”
“他來這里干什么?”
康斯丁爵士點頭讓汽車停下來,在眼下的時局,在租界意外領事館專車都表現出一種如臨大敵的緊張情緒。這種情緒甚至影響了在領事館內工作的人員。每個人的臉上都表現出一種神經兮兮的樣子,就像是被嚇怕了的潰兵,但是英國人的驕傲會讓他們強撐下去,至少他們是不會承認自己有點驚弓之鳥般的小心和緊張。
就在康斯丁爵士一愣神的功夫,霍勒姆的雙手已經拉住了他乘坐靠窗的窗門,聲音帶著一種慌亂不堪的失落:“閣下,出大事了。”
“上車說!”
雖然對于部下的冒然出現表現的并不那么高興,但康斯丁爵士還是表現出一種寬厚的容忍態度。專車繼續啟動之后,霍勒姆就說出了讓他驚慌失措的原因:“艦隊在長江口遇到了大麻煩,奧古斯丁少將已經率部投降了民國軍隊。”
“不可能。”康斯丁爵士瞪眼反駁道,艦隊是他在上海留下來的最大的底氣,要是艦隊出現了問題,甚至是最糟糕的程度,在他的印象之中皇家海軍完全有能力,也有這個實力退出戰場。而不是完全不顧海軍的榮譽和傳統,向比他們弱小的多的民國海軍投降。這簡直就像是開了一個讓人無法相信的玩笑一樣。可是結合在銀行公會,王學謙也開口說艦隊投降的事情,這讓康斯丁爵士開始也懷疑自己的判斷。
“有沒有確認?”
“領事館的電臺一直和艦隊有聯系,艦隊方面的情況已經確認。薩福克號巡洋艦坐灘之后失去了行動能力,之后另外兩艘驅逐艦一艘被重傷失去動力,鰩魚號沉沒…”
“沉沒了?民國有擊沉一艘驅逐艦的能力嗎?而且是在短短的二個小時之內。”
不得不說,康斯丁爵士就算是在很不利的情況下,大腦還是非常好用的。他能夠從最后一次和艦隊的聯系時間來推斷出鰩魚號沉沒的大概時間,可是他絕對想不到,鰩魚號驅逐艦堅持的時間絕對沒有他想象的那么長。反而鰩魚號沉沒兼職可以用電光閃電般來解釋。這就是飛機的威力,一種天生霸占天空,可以從任何一個位置對戰艦發動攻擊,這已經是脫離了現代海軍作戰的理念。
“詢問過其他軍官嗎?軍情處那邊怎么說?”
如果英國人經歷過馬來海戰,他們就不會怎么糾結,認定這是一場不可能出現的戰斗場面。在那場海戰之后,英國人才習慣了空軍能夠將一支龐大艦隊徹底送入海底的戰果。在那次海戰之中,日本人用了一百多架飛機,就將英國第三的遠東艦隊徹底送入海底。
可惜這是民國十三年,任何一種威脅軍艦的武器只能是軍艦,或者是潛艇。但是潛艇顯然不可能,長江口的水域對于潛艇作戰來說還是太淺了,很容易出現擱淺這種危機。要是浙江海軍有潛艇部隊,也想用潛艇作為偷襲的工具的話,最符合潛艇伏擊的海域在寧波和杭州的外海。這是艦隊的必經之路,同時這片海域擁有眾多的島嶼,容易潛艇的隱藏和偷襲。但是長江口實在不合適潛艇攻擊。
原本想要找美國駐滬總領事克寧翰的康斯丁爵士再也沒有心思去確定美國人的立場了,按照以往的經驗,美國會在英國擁有絕對強勢的時候,出現在他們的陣營里,一旦英國人的態度改變,或者英國在軍事上外交上出現了失敗,那么美國人肯定會持有觀望的態度,從來沒有改變過。
康斯丁爵士最想要知道的是,到底民國,或者確切的說是浙江海軍到底用了什么辦法,讓皇家海軍艦隊司令官覺得繼續抵抗是一種徒勞地反抗,結局已經注定了。
可接下來的情況讓他幾乎目瞪口呆,奧古斯丁少將在電臺里表示,他已經得到第一手的資料,而海戰發生的時間最多不超過半個小時,這期間除了一開始的魚類攻擊艇之外,沒有任何軍艦參與海戰。戰斗的主角是飛機。編隊出現在艦隊上空之后,發起攻擊,速度快地幾乎讓水面艦艇的水手無法反應。而軍情處對這個消息非常感興趣,認為這是一個關鍵性的重大發現。僅僅只有三架飛機的損失,就全面壓制了一支艦隊,在極短的時間里,就奠定了勝利的基調。這種戰術一點被證實,將會徹底改變海戰的格局。耗費巨大的戰列艦不再屬于那種不可戰勝的巨人,而身材嬌小,行動靈活的飛機,將成為主角。
從英國的立場上來看,發展航母并不符合之英國海軍發展的利益。戰列艦才是英國海軍一直認為制霸海洋的制勝法寶,甚至在華盛頓會議上,英國外交團用盡一切辦法就是想要保證英國水面艦艇數量的絕對優勢。沒有一個海軍大臣希望看到大力發展航母的報告。
可軍情處的人不管,他們可不是受命于海軍部。
民國在長江口擊敗了英國艦隊的消息在當天傍晚就已經傳遍了上海灘,除了少數人表示不可能之外,大部分的民眾都很興奮。在上海生活的大部分人,都不是那種靠著洋行和外國銀行當買辦才獲取大量錢財的。普通人還是占據了主要的部分。這些人在平常受到租界當局的各種刁難,承受著巨大的屈辱。就算是沒有這個方面的直接接觸,但畢竟是民國人,他們脆弱的民族感情在一次次失敗之中,幾乎被摧殘地不見了蹤跡,可身體內最深處還是期待著民國有讓他們能夠驕傲的那一刻。
當這一天終于來臨的時候,文化界的興奮甚至要比戰勝了英國海軍的浙江空軍更加興奮。
上海主流的報紙都在這一刻選擇加刊,一時間早晨賣的報紙,在傍晚卻賣地異常地火爆。
號外號外,《申報》獨家報道,英國遠洋艦隊被浙江海軍在長江口殲滅,英國艦隊司令舉白旗投降。
《新聞報》這樣的報紙也不甘落后,甚至租用了飛行俱樂部的飛機,航拍了一組照片,將海戰直觀的送到了普通民眾的眼前…
隨之而來的是越來越多的報紙要求報道海戰的結果,并進入封鎖的水域。甚至有膽大的記者租用小船硬闖戰場,給受降的浙軍造成了不少的麻煩。英國水兵們已經預料到了投降給他們帶來的恥辱,可實際上,在一波波民國記者們好奇的眼光之下,他們感覺就像是關在籠子里的野獸,被參觀買票了。內心承受的屈辱簡直就是呈指數增長。
原本雖然不說抵制,但普遍不看好王學謙和浙軍的商會也連夜召開緊急會議。商討的內容就是慶典,對于商人來說,他們生存的環境非常依賴于政治的穩定,如果王學謙能夠表現出更加強勢的性格,能夠壓住在上海稱霸的英國人,對他們來說將預示著更大的商機。當然不看好王學謙也是有理由的,打從有英國人出現,華夏一直被英國人的軍艦困在陸上,好不容易有了一支海軍,卻連日本海軍都沒有打過。
失望之余,更多的是驚恐和擔憂,英國的強大海軍力量已經是根深蒂固地印在了他們的腦子里。
從來沒有過的奢望,在這一刻竟然被實現了,這讓商會的商人覺得既有榮耀,又有擔心,因為在開戰之處,他們是反對用武力解決上海問題的。
勝利游行太過早。不過商會接連的幾次要求,都讓大帥府給否決了。
至于俘虜的押送和戰利品的呈現,一方面英國人的艦隊已經殘破不堪,很難拖到黃浦江航道;另外,要考慮英國人的反應,驕傲的人,其實神經是異常脆弱的,保不齊在臉掉在地上之后,英國人再次派兵。站在王學謙的立場上,確定事實之后,輿論的報道已經足夠了。不需要再促動英國人脆弱的神經。
長江航道在封閉了兩天之后,終于迎來了恢復通航的時間。
清晨,一艘艘排隊在外海等待的輪船相繼進入了航道,熟悉長江口景色的水手們感覺不到戰爭的痕跡。反正長江口的水草依然在江灘上嚴密,江水依然泛黃,倒是沒有了海水的咸味,讓人有種精神一震的感覺。在進入吳淞口附近的水域,在輪船上的船員和乘客,遠遠地能夠看到那艘巨大的軍艦擱淺在江灘上。萬噸級別的巡洋艦,對于民國人來說或許更多的是新鮮好奇,但如果是英國輪船公司的船員、大副、甚至船長看到,一定會驚呼:“上帝啊!這里發生了什么?”
薩福克號巡洋艦宛如一個巨大的證據,讓所有人都相信,這艘大船遭遇了一場異常兇險的戰斗。而鰩魚號露出水面的桅桿,更加證實了這個結果。
戰爭確實已經發生了,但船上的人都無法確定,到底是哪一方勝利了 按照他們的猜測,是一場苦戰,但英國人不會那么不堪一擊吧?就算是有一艘巡洋艦擱淺在江邊也不能說明什么,在所有人的印象之中,英國是世界上最強大的海軍國家,這個國家所有的力量都綁在了軍艦之上。想要讓英國人嘗到失敗的味道,可不是民國海軍能夠做得到的。或許德國海軍曾經可以,可現在的德國海軍已經是如薄西山,連德國都被列強接管,什么時候崛起都不知道,更何況和英國海軍再一次一爭長短了。
在船上,有一個民國人,穿著西式的西裝和禮服,眉頭緊蹙地站在船舷上,眺望遠方。他就是北洋的外交總長顧維鈞,在山東耽擱了幾天之后,他開始焦慮起來。擔心王學謙繼續做出不理智的事來。畢竟他算是比較了解王學謙的性格的人之一,別看那是一個平日里溫文爾雅的人,可一旦王學謙認準的事,都是不會選擇退縮和改變的。實際上,王學謙就是一個強勢的人,過于自信的性格讓他在沒有經歷過人生大起大落的之后,根本就很少會考慮結果是否能夠承受。這是他對王學謙的認知。
事實上,王學謙確實讓他感覺到了一種巨大的壓力。他甚至在天津上船的時候,就覺得自己這趟上海之行恐怕不簡單,很費力。
可是當他看到被拖船拉拽出主航道的英國軍艦的那一刻,他就想要破口大罵,混蛋小子,還有他沒敢做的事嗎?
雙方一定是經歷了一場勢均力敵的海戰,不敢誰勝誰負,對于民國外交來說,都是一場巨大的外交危機。詭異的是,站在這場外交漩渦中心位置的人,是他顧維鈞而被不是始作俑者的王學謙。這讓他覺得自己這輩子恐怕都是一個勞碌命的苦命人。
下船不就,秘書給他拿來了兩天的報紙,幾乎不用刻意地尋找,就能找到那次海戰的結果。英國海軍大敗,幾乎是以全軍覆沒的結果,讓看報紙的人感覺到深深的寒意。如果這是一個玩笑,那么開玩笑的人顯然是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