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叔,這次大哥太漲面了,你可不知道,現場來的都是什么人,那家伙花旗的老板都來了…我大哥一下子喊出300萬的那一刻,現場鴉雀無聲,都傻了!”
高鑫寶作為一個合格的小弟,賣力的吹噓杜月笙的豐功偉績。フ有ケ意ク思キ書ォ院當然,就黃金榮的雞賊心思,這還騙不了這只老狐貍。
斟酌著是否要當面點撥一下杜月笙的黃金榮,心中有點舉棋不定。
就連他都知道花旗的老板壓根就不再上海,至于是誰,他肯定說不上來。可要說勞倫斯是花旗老板,這話別人敢說,勞倫斯也不敢認啊!
“會不會太張揚了?”
“出去!”杜月笙滿身起雞皮疙瘩,對高鑫寶吼道,說實在話,他在拍賣會上確實是丟人了,而根本就不是高鑫寶說的那樣,整個拍賣會的買家都被他給嚇傻了。主要是,黃金榮的臉上帶著怒氣,杜月笙雖然不清楚黃老板為什么生氣,但要是讓高鑫寶繼續插科打諢,肯定要遭殃。
300萬?
確實是一筆不小的錢,可在有些人的眼里,不過是一筆動用起來有點好難度的數字而已。這一點,杜月笙心知肚明,在場的有不少銀行家,甚至是跺跺腳上海灘都要震動的大人物。就比如說席家,匯豐銀行幾乎所有投資都是經過席家人的手。
當年大清國修鐵路,四五千萬都隨隨便便地拿出來了,還會在乎他300萬?
等到房間里只剩下了杜月笙和黃金榮,原本撐著沒有表現出一絲氣餒的杜月笙也有點懊悔道:“叔,我給你丟人了!”
黃金榮一愣,隨后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絲玩味,杜月笙的成長速度太快了,這是一個年輕人不錯,但卻是一個隱藏的很好的年輕人,至少黃金榮自問自己是沒有如同杜月笙這份隱忍的能力的,至少在他二十多歲的時候,絕對沒有。
“說說!”
“這次參加拍賣會,其他的不說,大部分的拍品價值都不大,反倒是爭奪很激烈,讓人感覺…感覺…像是托。可依我看,卻不像是托。”杜月笙說出自己的疑問,上海灘的托有的是,可能夠參加大達輪船公司的人,讓他們去當托,確實是不太可能。
黃金榮忙不迭的搖頭道:“要說上海灘,黃楚九找托,我相信,這老混蛋,盡是些投機倒把的勾當…可是王督軍?他需要找嗎?”
就像是勞倫斯,他作為花旗銀行遠東地區的總經理。但在拍賣會上,連一次有效的競價都沒有,扮演的角色更像是嘉賓的角色。
黃金榮思索了一會兒,老謀深算的臉上,波瀾不驚。上海灘上最善于用托的,是黃楚九,而不是王學謙。前者是賣假藥的,不用托不行;后者,滿世界都是想要去巴結的對象,根本就不需要用托來給自己漲臉,這是根本的區別。
至于黃楚九?
黃金榮可是恨地牙癢癢,不僅是上海灘,民國的幫派人物大佬基本上都是戲迷。黃金榮擁有上海灘最豪華的戲院之一——共舞臺。可共舞臺是租了大世界的房子。于是兩人就有了往來。一貫強勢的黃金榮遇到了一個不好說話的房東,作為租客,他有苦難言。
黃楚九也不知道怎么就失心瘋了,竟然敢管黃金榮要漲房租,太欺負人了!
這話說出去,誰也不相信,可黃楚九就是敢。
把黃金榮氣地想殺人,恨不得將這老小子綁了裝麻袋,沉在黃浦江里。可讓他也無奈的是,黃楚九雖說是賣假藥起家的,他那個中法大藥房的拳頭產品‘艾羅補腦汁’在民國20多個城市暢銷,每年光投放的就達百萬之巨。后世的‘腦白金’什么的,在黃楚九的面前簡直弱爆了,那是華夏保健品的祖師爺好不好,還敢叫板?
而‘艾羅補腦汁’的成分,說出來嚇人一跳,咳嗽糖漿。卻賣出了‘神仙藥’的天價,簡直就是黑心商人的代表。
不過,這些在黃楚九的傳奇人生之中已經算是過去式了,他正在和小鬼子打官司,從上海開始打,一路準備鬧騰到總統哪兒…總之就一句話,鬧的越大越好。
這也是黃金榮生氣的原因,就黃楚九要錢不要命的架勢,逮誰都想咬一口的瘋樣子,他簡直就是個良民。
至于黃楚九為什么要漲共舞臺的房租,很好理解,作為民國跨行最多的資本家。黃楚九本著掙錢的買賣都是好買賣的原則,四處撒歡,看到什么掙錢就投資什么。民國最早的電影公司之一,中華電影公司就是他的產業,而戲院方面,他也擁有一家上海灘響當當的大戲院,新新戲院。規模一點不比共舞臺小,而且也在繁華的三馬路上,就是后世的天蟾大舞臺。
有句話說的好,同行是冤家。
黃楚九的冤家幾乎遍地走,他估計也看中了共舞臺的生意,依托大世界,共舞臺的火爆場面可要比新新戲院好的多,上座率也高。加上共舞臺的房子捏在黃楚九的手里,他要是不擠兌一下黃雞榮,他就不是黃楚九。至于說,他怕不怕流氓頭子?
別傻了,他連鬼子兜里的錢都惦記,還怕一老混混?
說起黃楚九,黃金榮說不恨那肯定是假的,黃楚九名下的大世界娛樂城的地皮不是他的,上海灘的聞人都知道。大馬路上的地皮,十有七八都屬于一個人,哈同。大世界也不例外,哈同的產業,租給黃楚九三十年。這才幾年的功夫,大世界已經成了遠東第一娛樂城,一毛錢一張的門票,一年竟然營收一百多萬,這已經不能用火爆來形容了。
想要擠兌黃楚九,黃金榮除了威脅的手段,幾乎找不到任何其他的打擊手段。只不過,黃楚九屬于一貼老膏藥,壓根就不怕這一套。想當年,他孤身一人來上海灘闖蕩,開始就在城隍廟賣膏藥,江湖上的事他門清,只要自己有足夠的影響力和名氣,黃金榮只有受氣被擠兌的份。這場爭斗屬于老騙子遇到了老混蛋,誰也得不了好的局面。
至于找哈同出面?
黃金榮很受傷,那老潑皮看不起他…這讓他很委屈。
上海灘能入哈同眼的人不少,但其中絕對沒有黃金榮。遠東第一首富,這可不是吹的。
至于黃楚九和鬼子的官司,問題其實出在黃楚九的身上,在民國時期,鬼子有一款藥物非常神奇,效果杠杠的,叫‘仁丹’。盛夏消暑佳品,對中暑,暑熱等有很好的療效。在民國城鄉都有很高的知名度,小胡子的招貼畫像小似的,弄得滿世界都是。這讓黃楚九看到了商機,他在古醫書里找到了一個效果相似的方劑‘諸葛行軍散’。
按理說,依照方子的名稱,就算是搓成藥丸賣,叫‘諸葛丹’、‘行軍丹’才能顯示出藥方的效果。可黃楚九多奸猾的人啊!
他小眼珠子這么一瞄,說是看不慣日本東亞公司的小是一說,可心里卻打著另外的算盤。這小鬼子的招貼畫弄得到處都是,新藥如果叫‘行軍丹’、‘諸葛丹’估計打擂臺的時候干不過日本人。
反正,‘仁丹’已經被大家都認可了效果,干脆也別叫什么‘行軍丹’了,就叫‘人丹’。差一個字,可要是在不識字的老百姓眼中,都是一個藥,效果一樣神奇。這樣,連的錢都不用出,小鬼子就給買單了,新藥一經推出,在很短的時間內就獲得了市場的認可。反而將鬼子的‘仁丹’快要擠兌出市場了。
這下子,東亞公司的鬼子氣地腦門都綠了,先用外交途徑,試圖用政府來壓黃楚九。
別以為黃楚九會害怕,這位爺高興的差點在家里唱大戲。想要出名,怎么辦?
打官司。
想要舉國皆知,怎么辦?
和洋人打官司。
這是小鬼子送上門的機會,可算是逮著了機會,黃楚九能放過?
只要新聞足夠火爆,造成社會熱點,就能長期霸占報紙的頭條。這位江湖游醫出身的大老板,打從‘人丹’推出市場就想到了這一步,主要夠轟動,就能產生足夠的社會效應。官司必須要打,不打,他黃楚九還不樂意了。
黃楚九就一個心思,求求你,告我吧!
只要造成社會轟動效應,他的‘人丹’就能長期霸占民國各大報紙的頭條,比打的效果都好,還便宜。請律師,要請就請最好的,上海灘最牛叉的洋人律師,差一點的黃楚九怕丟不起這個人。至少十來萬的律師費在他眼里,比起上百萬的費,絕對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小鬼子要是知道黃楚九竟然打了這樣的小算盤,一準要哭暈在茅房。
還能不能有點公德心了?
不僅如此,黃楚九還爆料小鬼子還去威脅他和家人的安全。這下子,民國的報紙都瘋了,爭相報道這一猛料。加上鬼子在山東賴著不走,激起了無數國人的反帝熱情。一個受迫害,卻百折不饒的民族資本家赫然出現在了公眾面前,一時間,黃楚九赫然成了反帝先鋒,民族脊梁的大英雄…
好吧,小鬼子本來沒打算去威脅黃楚九的安全,用政府施壓是他們慣用的招數。可沒想到他們很不幸的遇到了神一樣的對手黃楚九,用最殘酷的事實告訴鬼子,這些招數在爺們面前都是浮云,分分鐘撒泡尿滅了你。
這時候小鬼子就是想要生吞了黃楚九,也不敢下手了。因為黃楚九要是出任何意外,都是鬼子謀害的。
黃金榮本來就被黃楚九要漲房租的事情弄得心火上竄,準備給他一點教訓。可一瞅報紙,黃金榮也傻了,這家伙…貌似自己真惹不起。眼下黃楚九和鬼子勢同水火,要是黃金榮一腦袋扎下去,讓手下的徒子徒孫去給黃楚九一點教訓,按照黃楚九不嫌事大的尿性,絕對會往黃金榮身上潑糞,民國第一大漢奸的名聲肯定逃不了。
黃金榮說白了,就是街面上混跡的人物,真要是按上了一個大漢奸的名頭,他也覺得虧得慌。再說了,街面上混跡的人,可以不要臉,但是對于名聲,尤其是漢奸之類的名聲還是很看重的。萬萬不敢濕了鞋子,丟先人的臉。
黃金榮屬于想賣國,都沒多大機會的一撮人,怎么肯給黃楚九機會往身上潑污水?
想來想去,咬碎了鋼牙,往肚里咽,只能忍了。
這不,黃楚九派來收賬的人剛剛從金廷蓀的辦公室離開,黃金榮還沒等氣喘過來,就又想起了黃楚九。他們雖說同姓‘黃’,是本家,但更是冤家。
杜月笙知道這兩位的矛盾,心中暗暗合計,不會是那個黃楚九又得罪了黃金榮吧?忍不住問了一句:“那黃楚九又找人來鬧事了?”
這話本來就足夠心塞的,上海灘,黃金榮不招人去鬧事,已經是燒高香了,沒想到他也有怕的人,還敢時不時的來太歲頭上動土,撩撥的黃金榮整天不太正常。這不,杜月笙一提起黃楚九,黃金榮就氣地渾身發抖:“這老混蛋,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整天和爺們過不去,我…我…我…走著瞧!”
好吧,杜月笙真猜對了,黃金榮又一次被欺負了。
欺負他的對象不是浙江督軍,也不是江蘇督軍,更不是北洋高官,而是在上海灘賣假藥起家的黃楚九。
這話說出去,山海灘沒有一個人會相信。可卻真真發生了,黃金榮有苦說不出,有氣沒地撒的憋屈樣子,要不是心臟功能太好,非得背過氣去不可。
連黃金榮都納悶了,他自從有錢之后,修橋鋪路也不少,救濟災民的事也做過。可為啥他就該頂風臭十里,而明明知道黃楚九是個騙子,最名聲好的出奇?
這等沒天理的事,怎么會發生?
黃楚九雖然賣假藥,可也賣真藥,只是療效差強人意。硬是在上海灘,乃至整個民國闖蕩出了一片天下。要是黃楚九再不要臉一點,給自己弄一塊牌匾,找個機會敲鑼打鼓送到家里去,上書四個金光閃閃的大字‘當代扁鵲’,估計也是有人相信的。
同樣是上報紙,黃楚九為什么做一個民族資本家,不畏強權的斗士形象出現。
而黃金榮一旦上了報紙,這位心里就開始發虛,是不是事發了!
這就是區別,一個好名聲和差名聲的差別。
從黃公館出來,杜月笙也是一腦門子官司,他沒有從黃金榮的口中得到實質的,至少表示一下,這筆錢一起分攤,算是三鑫公司的投資也好啊!
總好過讓他杜月笙背一屁股爛帳吧?
可黃金榮硬是拉著他聲討了黃楚九的無恥行徑,沒有說哪怕一句和拍賣有關的話。這讓杜月笙不禁懷疑起來,黃金榮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讓他大達輪船公司上摔個大跟頭,然后徹底控制他?
要是黃金榮知道杜月笙心里的想法,那真是有冤無門伸的苦楚,他絕對是被黃楚九給氣暈了,后來壓根就沒想起這茬來。
杜月笙剛到家門口,卻發現院子外停了一輛汽車,一個曾經讓他氣的牙癢癢的老家伙,優哉游哉的站在院子里,撥弄著他家里的花圃,太囂張了…想起幾天前的羞辱,高鑫寶攥著拳頭就想要往前沖,被杜月笙提溜住了領子拽住了,同樣心情很不爽的杜月笙,咬著后槽牙,陰深深的開口道:“先別動手,看他怎么說!”
“對,看這老小子怎么說,要是爺們聽得不樂意了,嘿嘿,這可是大哥的地盤,有他哭的時候。”高鑫寶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