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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8章 【助拳】

熊貓書庫    大世爭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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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貓撲中文)

  北侖港,張學良的眼神中有種離別時的傷感,連說話都有點哽咽。這次南下之行,讓他看到了不少在東三省、奉天,根本看不到的風景和見識。

  讓他想起以往的沾沾自喜,無異于井底之蛙,不免雙頰發紅。

  “漢卿,你將來是要為東三省三千萬百姓謀福祉的人,商業不過是小道,成與不成,對你,對我,都沒有大影響…”王學謙語氣平緩、真摯、卻如同夏天的河水一樣溫和。

  這樣的話,已經算得上是良言規勸了,可是張學良卻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樣,梗著脖子說道:“王哥休要為小弟擔心,日本人雖然囂張狂妄,但東三省是民國的東三省,是我張家父子的東三省,漢卿絕對不會讓王哥失望的。”

  “諸事最難在于堅持,為兄就把堅持這兩個字送給你,希望你能夠守住本心,為百姓謀福利!”王學謙在心底里都覺得自己說的話,假的可以,但問題是張學良實在是太配合了,以至于他都有些不忍心。

  張學良拍著胸脯道:“我要好好干!”

  稍微撩撥幾句,就拍著胸脯要打包票。

  其實,王學謙要做的很簡單,就是給日本人添堵。日本的政府,赤字運作已經很多年了,對國內的軍費都已經是捉襟見肘了。而作為海外利益的南滿,已經不可能在本土獲得資金上的支持。

  一切都需要依靠南滿自己的盈利來解決南滿鐵路擴建的目的。只要能夠將南滿鐵路株式會社的經營范圍不斷的縮小,那么就能壓縮南滿鐵路株式會社在東三省的鐵路擴建,為張家父子贏取時間。

  不管張家父子在民國獲得了如何大的政治成就。可實際上,在王學謙這里,這兩人都不是成功者。

  張作霖的水平要比張學良高得多,就算東北軍在兵力上,軍備上,武器上都要優秀于其他軍閥的軍隊。但在戰略上屬于二流,戰役指揮上。更是三流。要不是‘直系’自己問題嚴重,就算張作霖重用徐樹錚當參謀長。可他面對吳佩孚,一樣都沒有入關的可能。

  而張學良更是不堪,五萬大軍,各種火炮齊全的情況下。圍困數千,沒有重武器,缺衣少食,彈藥奇缺的傅作義部整整半年,以失敗告終。成就了傅作義善守的美名…

  實在讓人費解,張家是如何拿下關外五省的控制權的?

  送走了張學良,民國的政壇學界卻發生了一件大事,導致了一場席卷南北的‘罵戰’。

  而發起這場‘罵戰’的關鍵人物確實在民國政壇一直以好脾氣著稱的第一任教育總長,民國大學的奠基者蔡元培。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標志性的斗爭方式。

  放在‘民國’。任何一種斗爭方式,婚喪嫁娶,闡述立場。迎合上司…都可以用一種方式來表達通電。

  這是不是教唆人去摸電門的通電,而是通過電報,向全國發報,傳播天下的意思。

  而在民國,幾乎所有的政治事件都以通電作為傳播的媒介。因為消息傳播的太慢,比如說報紙。天津的《大公報》送到上海的時候,大概需要三天左右的時間。而上海的《申報》也不會比《大公報》快一天時間抵達天津。

  可是報紙已經是正式傳媒消息傳播最快。也最迅速的方式了。

  只有一個途徑會比報紙的傳播速度更快。

  那就是通電。

  尤其是政治人物,喜歡通電已經成了一種癖好,動不動就鬧的全國都知道。可實際上,知道的人也就是一小撮人,這是一個孤冷的圈子,誰又是沒事趴在電臺前面,聽這些個東西?

  再說了,還要有一個前提,沒電臺,瞎折騰個什么勁?

  可實際情況并非如此,電臺屬于違禁物品,私人擁有,肯定是要圖謀不軌。但民國卻是一個例外,越是違禁品,越能勾起人們對其的探索之心。普通人不能擁有,但是英國人。美國人的電報公司有啊!再不濟,讓招商局的電報公司也能代發…

  總之,形形色色的人,總能找到適合自己的高冷辦法,來滿足自己的聲音傳遍大江南北的野望。

  在這一年的夏天,正好趕上了一群人文相聚,作為燕京的文人領袖般的人物,蔡元培有感于南北戰爭讓民國的國力消耗,百姓不得安寧,正所謂‘親者痛,仇者快’,決心聯合同仁發表電文,希望消除南北的紛爭,讓民國的政客們認識到,國家統一,人民富強才是民主政府該做的事情,而不是互相攻堅,南北割據。

  于是一份措辭嚴厲的電文,就在燕京的電報局被傳播開來,很短的時間內就席卷了全國。

  當然,在這份電文之前,還有一份電文,也是蔡元培前頭,胡適等教授署名的電文。電文的題目很大,讓人一看就是高端的豎立‘逼格’的樣子《我們的政治主張》。可電文的內容卻讓人有些哭笑不得,因為通篇都表達了一個意思,蔡元培牽頭的這篇電文,只是表達的一個意思,以蔡元培為代表的文人們希望有一個‘好人’組成的‘好人政府’來管轄民國的政務。

  其他的什么也沒說,讓人看著不禁惱怒,這算什么政治主張?

  說的好人政府,誰是好人,誰是壞人都沒說,誰知道燕京的這些文人們到底那根神經不對頭,又要鬧出一些幺蛾子的事來?

  于是這些人被政客們認定,是酸秀才的酸水泛濫了,讓人著實好笑。

  可僅僅過了一個月,事情卻發生了本質性的變化。蔡元培聯合燕京八所國立大學,在燕京美術學校,匯聚了教育界200多同仁的紀念活動。

  當然紀念的事件也很奇葩。也只有在‘民國’才會發生,是幾年前燕京的八所公立大學的學生,因為發對徐世昌的不作為,甚至獨裁施政的無能政府,在總統府門前集會,遭到總統衛隊毆打…好吧,這是一個慘痛的教訓。

  原本是一次很平常的機會。但是在會上,卻發生了一些意外。

  蔡元培突然提出。結束南北戰爭,在獨裁政府已經下臺之后,已經恢復了國會,民國獲得了統一的希望。讓那些曾經一度上竄下跳,現在依然不依不饒的孫大先生,不要再搞什么北伐,要承擔起一個國民的應盡義務來…

  說的還挺有道理:

  眾所周知,孫大先生北伐,護法,都是因為袁世凱破壞護法,才在南方公然反對獨裁,走上了武裝維護民主共和的道路。可蔡元培例數了自從徐世昌下臺之后。北方政壇的‘新氣象’,認定孫大先生北伐毫無根據:

  第一,《臨時約法》是孫大先生在辛亥革命成功之后。在南京提出的政治性綱領,而曹錕已經全盤接受了《臨時約法》的所有內容。孫大先生沒有理由反對自己提出的民主主張,如果繼續想要北伐,聯合‘皖系’余孽,和關外的張作霖,就是表里不一。自欺欺人。

  第二,南方割據的局面。是阻撓民國走上統一道理的最大障礙,孫大先生難辭其咎。

  第三,‘國黨’聯合曾經的獨裁者段祺瑞和東三省的張作霖,肆意發動內戰,破壞國內的和平希望,等于是與虎謀皮,希望孫大先生懸崖勒馬!

  最后,蔡元培還提醒了一下孫大先生,護法戰爭已經失去了反對的理由,希望你放下個人的野心,承擔起一個公民的應盡的義務和責任。意思就是,造反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接下來民國需要建設,不需要你的存在了,你只要做一個良民,按時納糧納稅就可以了。

  加上前面一封電報,這份電報的內容就有‘誅心’的嫌疑了,目標直指在上海灰頭土臉的孫大先生。

  在曹錕提出‘和平統一’,‘民主共和’等條件下,孫大先生的人品被質疑成野心勃勃的陰謀家。從一個‘革命家’墮落成為一個‘陰謀家’,說出這樣的話來的,如果是和‘國黨’不相干的人,也就罷了。但問題是,說這話的是蔡元培,他是什么人?是光復會的領袖之一,同盟會的主要核心領導之一,是‘國黨’名副其實的元老。

  如果是梁啟超說這話,也就罷了。

  但蔡元培說了這樣的話,肯定會引起文化界和政壇的大地震。原因很簡單,孫大先生在這些事情上,確實存了私心。因為從一個合格的革命者來說,堅持自己的理想,持之以恒的堅守自己的革命目的,是毋庸置疑的。

  可孫大先生做的最不妥當的事就是,他反對強權,卻和強權代表段祺瑞合作了。

  并且不遺余力的拉攏張作霖。

  雖然在‘國黨’的核心層,不少人都知道,張作霖身邊的高層也有‘國黨’安插的人手。孫大先生并非一點準備也沒有,可是如果放大了看,孫大先生的行為確實讓人懷疑。

  革命者的節操,在哪里?

  與賊相謀,卻說是為了正義,誰能相信?無異于‘曲線救國’一樣荒唐。

  如果‘國黨’一直簡直革命者的節操,從來沒有結黨營私,做哪些見不得人的事,公然和曾經的死敵聯合,就是為了增強實力之類的想法。蔡元培這樣的老好人是不會愿意出面指著‘國黨’的私心的。打個比方來說,明朝的文官清流們發現,文壇的領袖竟然和東廠廠公稱兄道弟的感覺是一樣的。蔡元培甚至開始懷疑,他革命的是否站錯了陣營。如今的民國,皇帝雖然沒有了,但是冒出了無數的‘土皇帝’,一個個比滿清的統治都要兇殘。

  國內戰爭連年不斷,百姓生活甚至還不如在滿清的時候。

  讀書人,往往會反思錯誤的根子在哪里,蔡元培發現就是在南方活躍的孫大先生。需要為眼下一個四分五裂的國家負部分責任。作為曾經的同僚,戰友,蔡元培希望他用自己的肺腑之言。讓孫大先生認識到,和平統一是民國迫切需要的一條出路。民國如果繼續內都下去,會讓民國的國力更加不堪重負,最后淪為列強眼中的獵物,隨意獵取的對象。

  可實際上,孫大先生已經到了孤注一擲的地步。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玩火。

  就算是依靠這種辦法。最后‘國黨’找到了一條出路,因為妥協和是非不分是忍辱負重的一部分。‘國黨’原本還算干凈的內部。也會變得渾濁不堪,藏污納垢。實際上,已經不要等到哪一天了,現在的‘國黨’內部。就很不干凈。

  可是‘國黨’人就是不敢進言,尤其是在陳炯明發動政變之后。

  而蔡元培的話,仿佛就是熱油鍋里被滴入的開水,引起的轟動不僅僅是政壇、文壇,更多的震動還是來源于‘國黨’本身。

  孫大先生,怒了。

  汪兆銘,怒了。

  胡漢民,也怒了。

  蔡元培在同一時間,幾乎變了成了‘國黨’的公敵。討伐之聲不斷。‘國黨’在第一時間就反駁,‘國黨’在上海創辦的機關報《民國日報》就發表了兩篇文章《被壞人利用的好人》和《問蔡老先生》,雖然標題還算客氣。但語氣卻非常不善的質問蔡元培的立場問題。

  ‘國黨’這些年的政治立場本來就很值得懷疑,誰上臺,就反對誰的做法確實很不得人心。

  而孫大先生想要北方的基地是廣東,憑借一個省份的能量,是否有北伐勝利的可能且不說。那么隨著戰爭的開始,廣東顯然是無力支持整個北伐戰爭的開銷的。二千多萬廣東百姓必然會不堪重負。民不聊生。

  蔡元培、李建勛、毛邦偉等人都不是位高權重的實權派,不過是在文化界名聲不錯的名流。

  他們的聯名通電。原本不該引起一場意識和立場上的爭論和謾罵。

  但是隨著梁啟超、章太炎、張繼陸續加入,除了少數人支持蔡元培之外,其他人都是一面倒的對準了蔡元培。措辭一個比一個嚴厲,就差將蔡元培罵成是直系軍閥的走狗,面對如此大的壓力,直系方面卻遲遲沒有參與進來,給予蔡校長足夠的支持,扮演了一個十足的豬隊友。

  這時候的曹錕,只要站出來表明立場,說些讓‘國黨’啞口無言的條件,比如說談判的意圖,任何問題都可以放在談判桌上之類的話,蔡元培也不會如此被動。

  以至于很少寫文章的王學謙都忍不住了,寫了一篇《秘密革命》的諷刺文章,讓陳布雷發表。

  陳布雷一看之下,頓時大為吃驚,可吃驚之余也知道王學謙的性格,平日很少參與這些狗屁倒灶的事,這次為何竟然干預起來。

  “先生,這篇文章?”

  “就署我的名字,我就不信了,一個少數人喊的砰砰響,卻裹挾民意的政黨,有什么理由將大義放在嘴邊?太炎先生去過云貴,他會深入兵營,了解到士兵的革命熱情?都是扯淡,他只是不過影響一些實權派軍官而已。用這些話來搪塞蔡元培先生,本來就不該。還說他在革命的時候,蔡元培先生在德國。我算是看透了,‘國黨’除了反對袁世凱稱帝大得人心之外,其他都是為了謀取自己執政的野心。這種心態,禍國殃民。”王學圻侃侃而談,絲毫不在意他正在做一件對陳布雷來說猶如驚天霹靂的事,欺師滅祖。

  陳布雷踉蹌的有些不穩,惶恐不已的提醒道:“先生,章太炎先生可是您的老師啊!”

  “這倒是!”王學謙捂著腦門,但很快就釋然了:“我師公俞樾好像當年也被我老師罵的狗血淋頭吧!對…這是師門的傳統,心里有話還不讓說,非要把尊師重道掛在嘴邊,這是偽君子行徑,我們不能做。”

  陳布雷著急道:“可是…先生,理由呢?”

  王學謙瞪眼道:“看不慣!”

  陳布雷頓時傻眼,王學謙說的理由簡直讓他有種五雷轟頂的感覺。他的這個理由,往通俗了說,叫‘打抱不平’;用江湖用語解釋叫‘助拳’,根本擺不上臺面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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