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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3章 【人不可貌相】

熊貓書庫    大世爭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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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大公子想要做生意,并不是空穴來風,而是他確實做過事生意,就在不久之前,他創辦了一家邊境銀行,主要進行項目是收山貨。…≦。…≦

  作為奉軍大帥的大公子,做自己家地頭的生意,沒理由不掙錢的。

  可實際上,他拿到的賬本告訴了他一個殘酷的事實,他的本錢好像所剩無幾了…

  逢賭必輸盛老四,做生意必坑張公子。

  這話雖然還沒有在民國喊起來,但是讓張學良那顆幼小的心靈卻倍受打擊,因為他做這些,都是為了能夠在老爹面前表現一番的,可沒想到到頭來,卻成了笑柄。

  虧本的原因很簡單,張大公子的銀行,其實就是山貨公司。請的人都是自己家的親信,工資是一等一的高。但是有一點不要忘記了,收山貨其實是一個累心的活,銀行里沒有一個人想著進山,或者去集市上開設收購站,而是想著去幾個靠山的縣城給人貸款做生意。

  將山貨運到縣城之后,那些行商是用不著貸款的,因為進了縣城,就等于是把錢放在了口袋里。去貨棧就有錢拿,都是老主顧了,誰也騙不了誰。

  縣城內的貨棧生意的老板,擔任的角色是掮客,他們不需要太多的本錢,只要供貨商認可,就能吃這碗飯,也不需要貸款。

  至于走南闖北的商人,居無定所,他們往往會把貨款存在貨棧,也不用太擔心貨物,因為貨棧的老板會幫他們把關,也不需要貸款。

  整個流程都沒人需要貸款,這讓銀行怎么辦?

  可實際上,張學良的銀行剛開辦的時候,貸款者很踴躍,但是臨近要收取回款和利息的時候,卻抓瞎了,都跑了…

  結果是。張學良很不愿意相信他花大價錢雇傭的人,竟然是養了一幫白眼狼,到他這里來還雁過拔毛。這種事他不愿意追究,也追究不出個結果來。另外。他也感覺到,這幫人眼界太小,根本就不可能幫他打理好生意。

  來到上海,見識了大上海的金融熱度,讓張學良冷下來的心頭。再次火熱了起來。

  前幾天,他參觀浙江商業廳的時候,看到一個不起眼的胖子,看模樣像是茶房,長相粗陋的讓人天天見都記不住,張學良這樣的貴公子,誰會去記住一個仆人的長相?

  只不過,張學良還是覺得這個‘茶房’是非常有水平的,說話中帶著一種濃濃的江湖味道,可條理清晰。見解獨到。很快,張學良好感頓生,覺得把對方定義成為‘茶房’不太禮貌,至少也應該是商業廳的職員。和‘茶房’一樣,小職員在張學良的眼中還是路人甲,但這個路人甲就是與眾不同。

  臨了,張學良還拿走了對方的一本教材,一看之下,驚為天人。

  其實也沒有什么特別的,這本教材本來就是商業廳的學習教材。不敢說在浙江商業廳內人手一本,但至少也是隨處可見的平常貨。內容很特別,主要論述的就是美國的商業模式,結合美國模式中的各種弊端。教材中更多的是側重于,將重要的項目,關系到民生、交通安全、電力、通訊等行業,論述國有化的必要性。

  這種理論,在民國,就是在美國也是為所未聞的。美國的政客是知道能源、鋼鐵、交通控制在私人手中的弊端。可美國人的政客就是不敢說。

  而在其他國家,重要經濟項目的國有化,只不過是一個前沿的研究領域。

  張學良第一次見到這種思想,頓時被吸引住了。

  這不是解決東北政府執政控制力的最好辦法么?而且,關系到民生和政府安全的資源,都是可以獲得巨大的經濟利益的產業,只要這些產業控制在手中,政府占大頭,那么就不愁政府沒錢可以用。還能抗拒潛在的風險,對于一個高效的政府來說,就多了一種控制經濟市場的手段。

  在王學謙的辦公室內,見到王學謙的那一刻,張學良還沉浸于浙江人杰地靈的震撼之中,一個勁的說:“藏龍臥虎,藏龍臥虎啊!”

  “漢卿,遇到什么人了,讓你如此感慨!”

  王學謙隨口回了一句,拿過秘書的文件,草草的看了一眼文件上的內容,然后簽字。感覺就像是一個活著的,有著獨立思想的戳,存在的意義就是在所有需要蓋戳的地方,打上一個并不屬于他的印記。

  這樣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可問題是,沒人替代他,這很憂傷。

  張學良從震驚之中清醒過來,摸出一本不算太厚實的書,鄭重其事的放在王學謙的面前。

  王學謙定睛一看,很熟悉,這是他不久之前委托上海的經濟研究所寫的一份商業廳的教材,主要就是介紹這個時代最新的經濟類型,通過比較和類比,開拓商業廳干部和職員的眼界。

  而書本的首頁上赫然印著四個大字《內部材料》。

  不過對于編寫者的尊重,主編的人名還是留在了這本材料上,馬寅初。

  在馬寅初看來,這是一本時間緊,任務重,編寫粗糙的讀物。連普及文章都算不上,不少地方都是照搬照抄,顯然體現不出他高人一等的水準出來。

  可問題是,王學謙卻只有給他一個月的時間,他就算是學究天人,也無法將一本十萬字的理論文章放在王學謙的面前。

  王學謙隨手翻了翻教材,裝訂,紙張都不算好,用處也很簡單,就是為將來的政府投資倡導投資大型項目做準備。而內容對于他來說,也是司空見慣的一些東西:“這是商業廳的學習教材,怎么,漢卿你對這些東西感興趣?”

  “朝聞道,夕可死。”

  張學良文縐縐的甩出一句話,差點讓王學謙嚇死,還以為這家伙魔怔了呢?才二十啷當歲的樣子,說話暮氣沉沉的,就連王學謙的心頭也蠢蠢欲動,都很想抽他:“咳咳,漢卿。有什么就直說,你我之間就不用拐彎抹角了。”

  張學良一臉的期待,鄭重的舉起那本教材,指著教材上的那位主編鄭重道:“王哥。我要拜師。就是這位老師,編寫教材的這位,馬寅初。”

  王學謙有種莫名的糾結,臉上的表情也有點古怪,張學良的很多思維都已經定性了。張作霖已經給張學良都安排好了。這位今后的路線只能是軍人,大帥。因為就張作霖的眼界,他認定有槍有人才能稱王稱霸,張學良自然是要繼承張家的資源的,如果控制不了軍隊,他怎么坐得穩這白山黑土的江山?

  王學謙也不太清楚張學良想要學什么,可是馬寅初的收弟子的標準好像不低啊!只能委婉的打預防針:“他倒是在杭州,也可以幫你引薦,只不過我也不能擔保他一定會收你當弟子。”

  “還請王哥成全!”張學良難得被一個人的才華臣服,在他還算青澀的人生經歷之中。上一個人還是在講武堂的時候,他的教官,郭松齡。

  張學良說話的時候,兩眼都是冒著金色的光芒,這可是一場大富貴啊!這本教材,對于其他人的影響力最多也是學習一下政府的未來側重點,政策的偏移,但是對于張學良來說,絕對是一座寶山。張家擁有黑龍江、吉林、遼寧、還有熱河、蒙古和察哈爾一部分的控制權,地域百萬平方公里。轄區內資源何止億萬?

  只要張學良能夠通過政府手段,將一些重要的經濟部門抓在手中,就算是張家不去收稅,也能有錢去打仗。

  這事要是辦成了。他在老爺子一幫兄弟們面前就抖起來了。

  實際上,張學良根本就不擔心張作霖對他的寵愛,他繼承人的位置根本就不用動搖。原因很多,比如說張作霖迷信,太迷信了,就拿張學良的兩個小名來說。叫到十六歲。可這兩個名字,一個是喜慶的名氣,叫雙喜,是老爺子覺得張學良的出生讓他獲得了官身,說白了,張學良會給他帶來無窮無盡的好運,作為繼承人,這就足夠了;還有一個小名,小六子,這個名字是道士算出來,讓張作霖抱著體弱多病的張學良,卻街頭等著,第一個人叫的小名,就是給張學良用。可問題是張作霖堅信不疑,因為打那以后,張學良很少生病了。

  張作霖對張學良是寵愛有加,根本就不會改變主意,認定了張學良是他唯一的繼承人。

  可張作霖的那幫老兄弟們卻不認,性格乖張的老土匪,認可王永江的本事,因為這個人能夠讓原本財政枯竭的東三省恢復活力,至少統兵大將們不用擔心拿不到軍餉了。

  楊宇霆的能力和他的脾氣如出一轍,雖然難以相處,但是東北軍自從用他擔任了軍備長官之后,東北軍開始擁有了自己制造的武器,而且性能要比直系的漢陽兵工廠好不少。

  可是張學良有什么?

  十八歲晉升團長,擔任奉天警衛團。其實就是張作霖的警衛團,這個職位沒什么可說的,張作霖的警衛團團長人選當然要用最親近的人,有比兒子更讓他老人家放心的嗎?

  隨后晉升旅長…

  在兩年前,才十九歲的張學良在長城防線,全軍大潰敗的時候,他的部隊沒有受到影響,堅守防線,讓人眼前一亮。

  可是知根知底的都知道,前線指揮的是郭松齡,這位的能力在東北軍獨掌一軍的將校之中,是拔尖的。而且他還有一個身份,他還是東北講武堂的教官,張學良的老師。

  讓自己的老師寫作業…

  這樣的學生是好學生嗎?

  才二十一歲,就已經是奉軍之中的副軍長,這樣的身份顯然和他的能力成鮮明的對比。

  這就是那些奉軍老將眼中的張學良,另外他的講武堂第一的成績,也在被人質疑。張學良深知自己的身份尷尬,缺乏有力的證據證明他的能力。

  當然,在東北的政壇之中,還有一種關系能夠化解張學良的這種窘境。

  結拜!

  這還是他老爺子張作霖玩剩下的,打從光緒年間,張作霖就死命的結拜,聯絡盟友。幾乎他的老兄弟,奉軍的元老們都是他的結拜兄弟。張學良當然不能和湯玉麟、張作相這些叔叔輩結拜,拉攏盟友了,要不然張作霖就是再寵他。也會把他的腿打斷的…

  可是張學良可以借鑒張作霖的辦法,結拜同齡人中的優秀者,比如說王學謙。

  擁有強大的奧援之后,也能緩解張學良在奉軍之中的尷尬地位。還能提升他在政府部門之中的影響力。

  可惜,王學謙和他并非是一類人。

  臨行的時候,他還專門咨詢了一下王永江,一來,王永江對張學良比較友好。二來。王永江是一個文人,眼光自然要比他那些叔叔伯伯們要高的多。

  可王永江一聽到張學良的打算,立刻就給他澆了一盆冷水。

  王學謙的經歷,讓他注定這輩子都不會看重和人結拜,這種類似于江湖交情的方式來結交朋友。

  這是對他閱歷和能力的貶低,王永江斷言,如果張學良說出和王學謙要結拜的意思,兩人連普通的朋友都沒得做。隨后,王永江也說了文人圈子的結交方式,拜老師。成為師兄弟之后。這種交情和江湖人的結拜兄弟差不多。

  而王學謙正好有一個老師,章太炎。

  只不過,王永江很不看好張學良能夠順利的拜到章太炎的門下。而張學良雖說年紀輕,但也是聽說過章太炎的名聲的,國學大師。讓人去尋找章太炎的弟子之后,他果斷的放棄了。太傷人,太傷感情了…

  章太炎的弟子幾乎都是清一色的留學生,更氣人的是,大部分學生回國之后都在大學里當教授,其中如錢玄同、馬裕藻、周樹人、周作人等。不法社會名流,知名教授。

  就連張學良自認為長相器宇軒昂,儀表不凡的美男子,如果站在那群人中間。是那么的突兀,顯著,不搭調…拜師章太炎,是為了名。

  而他想要拜師馬寅初,確實為了學習政務。

  相比章太炎,馬寅初的名聲卻要低調很多。在上海灘也不太出名,主要是他整天喜歡在研究所學校兩頭跑,然后天塌下來,他都不在意。突然接到王學謙的電話,說有一個年輕人慕名想要拜師,他也覺得很神奇。他是辦學校的,上海商科學院已經掛牌,來學校報考不是容易的很嗎?

  還要走后門,還是走他校友兼最大金主的后門,這讓馬寅初很憤怒。不過憤怒之后,他冷靜下來,覺得這可能又是一條財路。他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辦學,創建一所大學,永遠都不會覺得有資金充裕的時候。本著金主就是上帝的宗旨,他決定要重視一下。

  約定了時間,張學良很重視,還是東北的土特產開道,還籌備了不少江浙的高檔用品,甚至外國的奢侈品。裝了一車的禮品,來到杭州馬寅初的宅院。

  馬寅初是個隨便的人,就在門房等著王學謙的到來。

  見到門口有動靜,出門一看,入眼的是個年輕人,有點印象,好像在哪里見過。

  張學良看到馬寅初出門房出來,覺得挺神奇,原來這家伙真的是‘茶房’。

  他的身份是不會對一個‘門房’之類的下人好言好色的說話的,因為他是貴公子,身份擺在那兒,自然要高人一等。和‘門房’說話已經掉價了,不過看在兩天前,他們見過面,說話算是和氣了一些:“我是來拜訪你家老爺的。”

  馬寅初愣了一下,也不生氣,笑呵呵的看著張學良,當張學良被馬寅初直勾勾的眼神看的渾身不自在的時候,才想來要給門敬。

  正當他準備拿出皮夾,給鈔票的時候。

  馬寅初卻笑著道:“我們家沒老爺!”

  王學謙在后面的車上,下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張學良和馬寅初已經說上話了,他想攔,卻沒能攔住。只能哀嘆一句:“這倒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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