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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8章 【吃罪不起】

熊貓書庫    大世爭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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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州陸家,雖說底蘊不見得不得上王家千年的傳承,可規矩不見得就可以漠視。

  一個大姑娘家的,跟著姐姐姐夫要回家,這是鬧哪樣?

  要說是親姐姐,也就算了。可問題是,陸定和陳家的關系也有不近,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要不是交通系中間迫切的需要一個中間人聯絡王家,主要是和王學謙攀上關系,才有了陸定攜女來上海這么一出,不然這門親戚誰還在意?

  正是因為關系沒那么近,所以陸定原本都不想還住在陳公館。

  要不是主人太熱情,正好王學謙的夫人回家小住,陸定也拉不下這個臉來。

  平時,陸定盡量慣著女兒陸小曼,可王學謙兩口子新婚燕爾,是個過來人都知道他們回家會干什么,要不還女婿覺得老丈人家不太方便,也不會這么晚了接陳婉怡回去。這下,陸小曼提出要跟著去,讓陸定氣的渾身哆嗦,仿佛已經有人在背后戳著他的脊梁骨說他陸家的門風不正,而還是大姑娘的女兒陸小曼此舉,更是有讓人誤會掉節操的嫌疑。

  “胡鬧!”

  陸定又急又氣,平日里對女兒舍不得說一句重話的陸定,向來風輕云淡處事不驚的陸定也繃不住臉了,怒斥了女兒。

  陸小曼哪里受到過父親如此的呵斥,在家里,陸定對仆人都不會說一句重話,更何況是女兒陸小曼。那是陸家的寶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寶貝的不得了。

  第一次挨打的孩子和第一次被挨罵的孩子,都有一個通病。

  禮義廉恥,就像是光潔如玉的寶玉。沒有一絲的瑕疵,哪里容得有哪怕一絲一毫的污染?

  陸小曼不過是十七八歲的孩子,要是生在民國的普通家庭也就罷了。很多孩子十來歲就跟著父母干活,早就在蹉跎中。麻木了神經。可陸小曼不一樣,她這輩子都沒有受過委屈,突然讓父親陸定怒斥,心頭的委屈,就像是噴涌而出的泉水,怎么擋,也擋不住。

  眼眶里滾著淚水,嘴角有些抽搐著。就像是陰云密布,誰都知道大雨說來就來。

  看到女兒委屈,陸定的心頭也不好受,感覺酸酸的讓他一個大男人都有些哽咽:“小梅,你太不懂事了。”

  雖說還是埋怨的話,可語氣中透著內疚,仿佛像是埋怨自己似的。

  反倒是王學謙和陳婉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愣在當場。這下子,連陳母都看不下去了。吳氏一手摟住陸小曼的肩頭,心痛的說道:“今天我做主了,誰都不能走。明天帶小梅去姐夫的家里做客。”

  “還是姨母疼我!”

  陸小曼委屈的吸了吸鼻子。她倒是會裝乖巧,不過嬌生慣養的小姐多半有一個通病,就是在長輩眼里,平日里總是端莊賢淑的典范。至于在外…就難說了。

  王公館其實并不單單是上海灘一座出門的公館,花園洋房,就算是花園大一點,洋房豪華一些,可對于上海灘的名流富豪來說,也不過如此。

  王公館的超然地位其實更多的是因為其不亞于警備司令部的安保而出名的。世界上最昂貴的私人安保公司布置,連在民國美國銀行家都羨慕。更不要說民國的富豪們了。

  就身份來說,王學謙的身份已經是他這個年紀到達的頂峰了。而走上這個位置,自然不會是一團和氣的。

  得罪人,得罪軍閥,豪門,肯定也不少。

  陳光甫有心反駁幾句,但總覺得太露骨,加上他如果力挺女婿,一來讓他們夫妻不合讓外人笑話;二來,也容易讓人平白擔心。這才悶悶不已,接受了吳氏的自作主張。

  在陳家,陳婉怡的幾個兄弟見到王學謙卻有些害怕,連說話都不敢喘大氣。深怕驚擾了在陳家人敬如天人的王學謙。王學謙創造的神話,已經讓陳家的主人都頗感壓力。上海商業儲蓄銀行不過是一家小的不能再小的銀行,在此之前,王家人的資助,讓王學謙成了名副其實的少東家。

  陳光甫雖然也有股份,但無法和王家的股份相比。

  等到遠東銀行對上海商業儲蓄銀行增資500萬之后,陳光甫有徹底淪為打工者的嫌疑。可即便如此,上海商業儲蓄銀行在王家的產業中也算不上大動作,屬于剛剛脫離小打小鬧的境地。

  生活在王學謙陰影下的連個小舅子,瞪著眼珠子,想要看清楚,王學謙到底和他們有什么不一樣,以至于平日里在學校還算不錯的兩個人,在父親的口中卻連給姐夫提鞋都不配。壓力,讓處于絕對劣勢的人,心中萌發出自卑的情緒。

  看著王學謙舉重若輕的家里長輩,還有那個從燕京來的,據說是遠房親戚的長輩談笑風生,陳家的倆兄弟只能埋頭神游天外。

  氣氛在緊張中,終于結束。

  吳氏發現丈夫在她開口強行挽留王學謙的那一刻,就發現了一樣。本來,姑爺的強勢,她多少是知道一些的,但她卻沒有料到姑爺竟然強勢到這個地步。雖說王學謙并沒有因為地位,財富,而慢待了陳家的人,實際上他還努力的想要融入妻子家人的氣氛之中,可結果卻讓他有點失望,就像是在王家,他的地位超然一樣,在陳家他顯然有種宣兵奪主的樣子。

  休息的時間到了,吳氏差異的發現丈夫并沒有在書房里呆到很久,甚至哪怕一分鐘,就來到了臥室。

  說實在的,吳氏對高攀王家一開始還有些不甘心,畢竟王學謙還鬧出過一出逃婚的戲碼。后來,這樣的戲碼被留學,求知掩蓋了,在外界看來就像是一個富家子弟的勵志篇章。可作為女人,作為母親,吳氏并不覺得王學謙是女兒的絕配。

  可是丈夫決定的事,作為妻子。在家里也好,在外也罷,都必須無條件的支持丈夫的決定。

  私下里的埋怨。也只能偷偷的說。

  “光甫,你是不是感覺到了姑爺的舉手投足之間給人的壓力太大了?”

  陳光甫暗嘆一口氣。王學謙在上海工商界的地位,已經凌駕于商會,尤其是在銀行業,當初東方投資銀行好的一系列動作,把整個上海中小投機資本打擊的七零八落,一兩個月內,就斂財幾千萬。不但一下子穩定了金融市場,用商業的法則去整頓資本市場。簡直就是聞所未聞的舉動。這也是陳光甫在美國留學的時候,聽說過華爾街的一些傳說中的人物才有如此大手筆,當然這樣的人物首推就是華爾街的領頭人‘摩根’。

  一個在社會上說一不二的強勢人物,也難怪妻子會如此認為了。當然陳光甫也知道,妻子更多的是擔憂,女兒在王家生活太過軟弱,畢竟娘家給予的支持對王家來說,幾乎是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計的。

  可家人畢竟是家人,吳氏挽留姑爺的做法。在陳光甫看來合情合理,卻透著一股子小家小戶的想法,讓他忍不住說出一些王學謙的隱秘。讓吳氏以后多注意。畢竟,陳家不同于王家,妻子的做法在外人看來沒錯,但對于陳光甫來說,確實隱患重重。

  “你呀,以后沒事不要挽留子高。”

  吳氏不解,挽留女兒女婿也錯了?詢問道:“女婿住在家里,難道也會惹人閑話不成?”

  “這倒不會!”陳光甫搖了搖頭否認道:“今非昔比,今非昔比啊!子高的公館里。就每年的安保費用,保鏢的費用。至少是這個數。”

  一只手遮不住臉,但足以讓人覺得這個數字是非常有震撼力的。吳氏驚訝道:“五千現大洋?難道王家是金窩銀窩不成?”

  “至少五萬,還是美元。你還別不信,他的幾個身邊負責安全的人,其中一個是連當年袁大總統都垂涎的宗師,幾個外國人也很不簡單。金窩銀窩王家從來不缺,你忘記了,小時候婉儀和子高在王家的銀庫里玩,差點被銀子埋死?”陳光甫嘴角唏噓道。

  這下,連吳氏都驚呆了,這那里是過日子啊!五萬美元,就為了請保鏢?大總統也不見得這么糟蹋錢不是?她不知道的是,大總統的警衛,那是不花錢的,而王學謙沒到那個地步,就不得不用自己雇傭的人,表面上看黑水安保的支出就已經是一筆天文數字了,其實對王學謙來說,也不過是肉爛在鍋里。吳氏首先想到的是糟蹋錢,隨后想到了女兒女婿的安全,每年花數目如此龐大的一筆錢,就為安全,可見女婿在大街上逛街肯定是個挨槍子的主,頓時擔憂道:“那不是姑爺很危險?”

  “有是肯定有的,但還不至于像你想的那樣。子高是受壓通天的人,政壇的,軍隊的,還有商界,甚至上海的青紅兩幫,在租借還有美國人、法國人都不得不讓著他。可免不了宵小為財帛動心。”陳光甫說話間,就有些緊張,不過他是在臥室內,也發現不了周圍的危險。就算是有危險,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銀行家,也只能做禱告上蒼,然后聽天由命的戲碼。

  吳氏徹底驚呆了,她想不到王家的門庭既然如此高,都快趕上他們家的房頂了,可實際上陳光甫的判斷并沒有大錯,甚至在有些方面還有些保守。

  無法承受兩家人地位如此懸殊的結果,吳氏反駁道:“可是銀行不是增資了500萬,王家應該也拿不出多少錢來了吧?怎么,聽著王家的錢就像是無底洞似的,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哼,你這個心思最好別有。你覺得銀行增資了500萬,王家都有一多半的資產由我控制了?這不過是王家冰山一角,他們看不上,可是這樣一筆錢給我們家帶來的壓力你也看到了…”陳光甫冷哼道。陳家原本不過是殷實之家,就算是開了銀行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里,在上海灘都是默默無聞。

  甚至上海商業儲蓄銀行在籌備期,被人嘲笑成小小銀行,股本十來萬的銀行,在上海的銀行界,連小弟弟的算不上。

  甚至在一年多前,由證券交易所引起的信交風暴席卷了整個上海灘,上海的中小銀行發生了擠兌風波,上海商業儲蓄銀行差點在那場風波中無法生存下去。

  上海商業儲蓄銀行,大型融資項目比不上,東方投資銀行,資本就算是增資之后,也無法和遠東銀行這樣的巨無霸相比,陳家怎么去和王家對等?雖然陳家住上了豪華的花園大洋房,家里也請了保鏢、司機,老媽子一大堆人,可實際上這些人陳家能相信多少,連陳光甫心里都沒底。

  唯一讓陳光甫欣慰的是,女兒在王家非常幸福,這就足夠讓他放心了。

  想到女婿,陳光甫只能暗嘆,長江后浪推前浪,尤其是王學謙所處的風暴中心,如果換成他,用不了幾天之間,就會被絞殺的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下:“我說這些,就是要告訴你,子高在我們家要是出了一點安全上的問題,陳家吃罪不起!”

  丈人忌憚女婿成這樣,也只有古時候皇家能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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