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紀初,美國的億萬富翁很少嗎?
沒錯,確實很少。
老摩根死的時候,小摩根繼承的財產只有6500萬美元,當然這個數字絕對是一個侮辱了摩根家族,這個在美國最有影響力的財團。控制著美國一半財富的摩根財團的領袖,竟然不如他合伙人的財產還要多…
老摩根遺產暴露了一個摩根家族非常讓人堪憂的劣根性,貪財,甚至不惜用偷稅來逃避財富的分割。
在美國,很多財閥或者個人富豪有著顯著的區別,前者很少讓人知道他有多少錢,等到被揭露出來的時候,大部分人發現心頭滿滿的都是失落,這幫狗娘養的混蛋,連繳稅都不愿意。
而靠著運氣,實力,個人魅力積聚起來超級財富的富豪,雖說在財富積累的時候少不了黑暗的手段,可是到了老年的時候,多半會篤信教義,樂善好施起來。
二十世紀初,美國工商業的三巨頭,金融大王摩根、石油大王洛克菲勒、還有鋼鐵大王卡內基,三個人都是資產億萬的富豪。但是卻走了截然不同的道路,摩根甚至為了私人收藏,逼迫國會降低文物關稅,好讓他的走私變得合法。而卡內基和洛克菲勒去忙著慈善事業。
當然,卡內基的慈善事業長風文學,ww∽≮t有些悲情,擁有超過十億美元資產的卡內基兄弟,千頃地里一根獨苗,就一個繼承人,還死在了他們前頭,到老成了老絕戶。了無生趣的卡內基心灰意冷之際,決心要敗家,他的億萬家產絕對不能便宜了國會那幫時不時和他作對的官僚。
對于卡內基來說,六十歲的時候想要敗家,而且敗家的數額接近七億美元,這是一項艱難的工作。最后,人死了,錢還留下不少,據說有兩億多。
而洛克菲勒就不一樣了,老約翰在當初起家的時候,做的是投機倒把的生意,沒少坑蒙拐騙。后來投身石油,鐵路、鋼鐵行業,都是一門心思擠壓合伙人的生存空間,壓迫工人…
可以說。這位爺是心虛了,他的億萬家產沾染的都是血和淚,尤其是他還想著要長壽,有些事,騙的了人,但絕對騙不了神靈,當然‘神’對于大部分倒霉蛋來說,只是一個調皮的冒失鬼。但對于富豪,幸運兒。就不一樣了。誰都可以不相信神靈,但是他們卻不能這樣做。于是老約翰也義無反顧的投身到了慈善事業中。所以在美國主流社會里,卡內基也好,洛克菲勒也好。他們的口碑都很不錯。誰還去關心,他們當初豢養了上千的私人武裝,將想要罷工的工人用機槍犁地一般的掃過一遍?
而摩根就不一樣了,相比那些創造奇跡的猛人。他生來就是富家子弟,該做的齷齪事,他的先輩們都已經做完了。留給他的。只要把家族延續下去就成了。其實摩根家族的第一代,一輩子的鐵公雞,甚至連私生子的死活都不管不顧,可到老的時候,也慷慨過一陣子…可見,他也怕神靈的追討。
就像是贖罪一樣,讓自己安心。
按照王學謙的年紀,慈善對他來說,應該是退休以后該做的事。他現在應該忙著去斂財,無所不用其極的斂財,積累更大的資本。他本不需要像一個圣徒一樣,處處給人一種慈悲的面孔,可是威廉基金會并非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老約翰,我的基金會也在運作。”
言下之意,就是說他的名聲并不見得比老約翰的差多少。當然,他也沒有趕上大罷工,大蕭條,別人吃糠咽菜的時候,自己有資格玩弄整個金融市場的人卻大發橫財。當然,他也并非對此毫無準備,事實上,王學謙的內心非常的篤定,他能夠趕上一次比誰都要好的機會,在整個世界都在煉獄中的時候,他卻架起通向天堂的旋梯。
自從進入資本社會,那一次危機有1929年的那場危機更加讓人恐懼?
他在等,耐心的等待屬于他的輝煌時代的崛起。
“這不夠。”老約翰似乎像是被戳破了心思似的,躲閃的眼神不敢看人,但是語氣急切,仿佛急著要說服王學謙似的:“你知道,在美國的主流社會都明白一個道理,華夏人比黑人、西班牙后裔都要勤勞,學習能力很強,培訓起來簡直讓人驚嘆,而且要的工資低廉的讓人像是撿了一個大便宜。可是國會還是通過了《排華法案》,現在甚至已經不允許普通人進入美國國境了,這已經違背了美國的《憲法》,但是誰也不會跳起來說一句,這不對!”
任誰也想不到,老約翰竟然說了這么一個借口。
這讓王學謙的心里有點納悶,難不成自己的影響力真的強大到讓美國的政壇開始擔憂了嗎?
再說了,當初美國國會排華,其實一開始只是西海岸,加利福尼亞的地方意見,上交國會之后,竟然被通過了。老實說,王學謙對這些都沒有深入研究過,因為他去美國,并不在法案約束的范圍之內,因為他是公派留學生,并非普通公民。而現在他的產業遍布東海岸,已經沒有人敢于輕視他的存在。可以說,美國的主流社會已經不可能拒絕他的加入,過去不會,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
但不拒絕,也不表示著完完全全的接納。最多,他將在別人眼熱的那個圈子里,被人排擠,邊緣化。
可問題是,王學謙在乎嗎?
他不在乎。
他壓根就不在乎美國的主流社會怎么看他,甚至把他當成洪水猛獸,因為他有自信,在別人擔驚受怕中,把該掙的錢,一分不少的掙出來,甚至還不用花太多的心思。
“你以為當初的那個潛艇項目,是政府為了保密?屁,德國的技術是很先進,但不要忘記了德國戰敗了,戰敗的德國任何秘密都守不住,很快這些技術英國人會有。法國人也會有,意大利人也能得到,甚至連日本人也會拿到屬于他們的那一份…”見到王學謙的表情終于吃驚的仿佛像是嚇著一般,老約翰這才滿意的摸了一下嘴唇上的大胡子。
好家伙,這通口水,費老勁了。
王學謙的表現正如老約翰期望的方向而去,他甚至有些不太舍得用這樣的齷齪想法,去打擊一個年輕人。但是老約翰絕對無法容忍,王學謙竟然渾渾噩噩的成了億萬富翁(這是他認為的),而且投身新興產業的王學謙。似乎從來沒有失敗過。
總之,任何一點,都讓老約翰的心情很不爽。他的人生,要是沒有老摩根,也沒有失敗過。
“你是說當初的談判并非是海軍部出于對國家安全的考慮,或者說干脆是某些人的故意而為之。”王學謙疑惑道。
老約翰滿意的點點頭,仿佛像是教學生一樣,遇到了一個學會自己思考的好學生那樣,讓他欣慰不已:“沒錯。你現在才想明白,我以為你早就明白過來了。這就是排擠,回到剛才說的話上面,法案。對《排華法案》,或許你聽到這個詞會心里不悅,甚至憤怒,但是這是客觀存在的事實。你無法拒絕,只能接受…”
“幸運的是,你是留學生。在庚子留學款中,有一個非常有趣的潛規則,大部分留學生都選擇了信仰基督,當然你是否信仰,我表示很懷疑,你看起來并不像是一個虔誠的信徒。任何法案,要是教會反對一下,甚至連國會,我們這些老家伙都不敢有所反對,即便是有違本心,我們也會支持!”老約翰挑釁的眼神下,戲謔的看著王學謙。
醒悟過來的王學謙抬頭看了一眼咄咄逼人的老頭子,雖然老約翰一再強調,他喜歡被人叫‘老約翰’,而不是洛克菲勒先生,或者其他的稱謂,衣冠楚楚的一如既往的給人一種親切的,毫無架子的假象。
但實際上,老約翰從來都不是一個會選擇妥協的人。他不妥協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摩根。雖然老對手已經故去,但是摩根給他造成的傷痛和失敗還在。
從商以來,面對老摩根,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失敗的滋味。
當然,這是老約翰的麻煩,并不是王學謙的麻煩,可王學謙不理解的是,老約翰為什么會和他說這么多不相干的話,甚至用感人至深,悲天憫人來詮釋其此時此刻的心情也不為過。可問題是,一來王學謙聽的有些假;其次,這不像是老約翰的性格。
王學謙猜不透老約翰內心的真實想法,但他知道,老頭雖然是一個有耐心的人,但今天說了這么多,肯定不會僅僅是讓他認清形勢那么簡單,答案很快就會揭曉出來。
“似乎局勢對我很不利?”王學謙故意用沮喪的口吻說道。
“那是當然,要不是你在高層的影響力不錯,尤其和軍界的關系,簡直讓人嫉妒…”老約翰及時收住了話頭,嘿嘿笑了幾聲道:“說這么多,意思就是一個,雖然不懂你小子運氣怎么會那么好,一家落魄的小銀行,幾個郁郁不得志的倒霉蛋,竟然在幾年時間里,創造了一個財團的構架,但是這個還很脆弱的財團想要生存下去,很不容易。”
“然后呢?”
王學謙仿佛就像是被一個街頭坑蒙拐騙的老神棍給糊弄住了似的,眼神中露出迷離的恍惚。
“小子,你需要盟友!”
從說話的動靜來評論,老約翰確實不像是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這位出身在上個世紀三十年代的老人,仿佛總是給人一種自信過頭的獨斷專行,可很少敢說他是錯的。
要說之前的半個小時內,王學謙還不懂老約翰的行為,但是現在,他要是再不懂,就有些智商感人了。
嘴角露出戲謔的冷冽之后,王學謙反倒是輕松起來,仰視一臉正義的老約翰,笑呵呵的問道:“您看中了我手上的哪家公司?”
“汽車公司!”
“是交換還是強取豪奪?”
老約翰仿佛突然間掉了個個,心境大不一樣:“我是那樣的人嗎?”
“好吧,既然是交換,那就好商量。其實在東方的傳統文化下,年輕人是非常尊敬老人的,敬老愛幼是我們的傳統。既然您已經提出來,拒絕肯定是不對的,我要的不多,只要一個身份,比如說城市花旗的一個股東身份…”
老約翰仿佛像是突然間坐在燒紅的烙鐵上,騰的一下跳起來,要知道他可是剛剛坐下去,仿佛像是一個被壓到了極限的彈簧,嗖的一下,讓人的眼睛也難以捕捉:“混蛋小子,你剛才說要敬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