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難道不知道,李厚基來了,寧波城危在旦夕?”
童參謀猙獰的盯著王學謙,雙眼帶著仿佛野獸般的冷漠,似乎料定了王學謙在下一刻就會驚慌失措,丑態百出。
可奇怪的是,王學謙搖著腦袋,很努力的回憶李厚基是那個大人物,良久,眼神卻露出一股迷茫來。這種表情落在童參謀的眼,頓時有種憋足了力氣的一拳,打在了棉花袋上的無奈。
而接下來王學謙不解的問話,頓時把溫應星給嚇的一哆嗦。
“李厚基是誰?”
王學謙是失憶了嗎?
可是剛才在軍營里,王學謙說起李厚基此人,頭頭是道的。
可看他的眼神清澈之極,但并不是那種茫然的無動,而是充滿著靈性的光芒。這那里是什么失憶?而是在消遣童參謀,這個可憐的小軍官,很快就知道,他是多么的無辜。
無辜到白挨一頓打,最后對方連他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事后,或許童參謀會懊悔,自己沒事去惹這個煞星干什么?
可是他現在不知道啊!想要解釋李厚基的厲害,又有些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意思,再說了,仙霞關遠在麗水之南,距離寧波可遠著呢,周鳳岐雖然沒有告訴他為什么要奪走寧波守備部隊的指揮權,甚至吞并這支組建才幾個月的軍隊。
當然,他小小的一個參謀,也不會知道,周鳳岐已經投靠了李厚基。
王學謙裝不認識,溫應星的作用就體現了出來,這個溫應星也是機靈,上前一步,在王學謙的耳畔輕聲提醒道:“李厚基是福建督軍。頗有實力,早些的時候我們得到消息,仙霞關的守軍已經向李厚基部獻關。說不定,這個李厚基已經進入浙江。”
在溫應星的‘解釋’下,王學謙才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點頭道:“怪不得我在碼頭的時候,發現城里很亂,原來是這貨搞的鬼。”
“伯父,您這里有地圖嗎?”
王學謙說話間,向朱葆三詢問道。
原本。朱家并沒有浙江地圖,只不過因為這段時間,因為防區指揮權的問題,不得不和周鳳岐派來的專員協商,這才在家里準備了地圖。見王學謙詢問,朱葆三連忙點頭道:“有,有。長安,去把地圖拿來。”
下人們正準備在花廳的一堵墻上怪地圖,而這時候。童參謀也有時間偷偷的向朱葆三詢問,王學謙的來歷。
王學謙的出現,顯然對他擔負的使命造成了很大的麻煩。尤其是這位大公軟硬不吃的樣,讓他頗有無力感。更有種擔心。王學謙的出現,是徹底將浙南的水攪渾的關鍵人物。
其實,童參謀也不知道,周鳳岐為什么一定要求寧波守備軍的指揮權。
因為。寧波并不在周鳳岐的管轄范圍之內。
在盧永祥主政浙江的時候,寧紹地區,作為浙江最富庶。人口最多的地區。擁有浙江四分之一的人口,而寧紹財團也是在全國數一數二的大財團,富豪眾多,而且地位崇高,這讓盧永祥都對這些人頭痛不已。而周鳳岐原先就搞過一次浙江,但是當時北洋政府派遣的督軍揚善德不同意,被他驅逐。
之后,周鳳岐又想要將寧波出來。缺乏財團支持的周鳳岐,雖然擁有當時第一師的童保暄的支持,但還是勢單力孤,沒有實現。
作為有前科的官員,盧永祥怎么可能把劣跡斑斑的周鳳岐放在寧波呢?
所以,周鳳岐的手下,對于寧波發生的事情,也不大清楚。
更不要說,王學謙在踏上鎮海碼頭時候的身份,不過是一個歸鄉的游,不過現在他的身份?
“朱市長,請問這位公是?”童參謀好奇道。
“寧波的城防總司令。”朱葆三閉著眼睛,頗為不耐煩的說道。
“我勒…”童參謀這才發現,自己剛才差點說了臟話。當然,作為軍人,當兵的,粗鄙一些也能理解。所以他并沒有因為自己水平太低而臉紅,而是以為王學謙的身份也是一個軍人,他卻這么長時間都沒認出來,而詫異不已。
更讓他驚訝的是,王學謙似乎根本就不知道仙霞關在哪里。
王學謙趴在地圖上胡亂瞎找,倒是寧波讓他給找著了,可是仙霞關,他竟然找到臺州去了,沿著海邊找,能找著嗎?
童參謀認定是王學謙金玉其外敗絮其,而溫應星以為王學謙是故意的,所以在心里有些小糾結,是否應該幫忙給王學謙指出來。可見王學謙實在太投入,又不忍心將王學謙映照出來的氣氛給破壞掉,知道王學謙咳嗽一聲,這才晃過神來。
溫應星的心暗道一聲:“慚愧。”
不知不覺之,他已經把王學謙當成是萬能的了。但是再萬能,也不見得能在地圖上把印象只有一個地名的地方,從兩米見方的地圖上找出來不是?
“總座,您看這里。”
溫應星順著麗水的方向,往南緩緩的引導之后,果然在一個犄角旮旯里,有三個小字,仙霞關。
不過王學謙顯然并沒有自己沒法找到這個地方而羞愧不已,反而欣慰道:“原來在這里,這不是麗水嗎?離寧波可不近啊!不過我聽說麗水是我浙江古法鑄劍的福地,龍泉寶劍天下知名。在美國的時候,看到美國的軍官都佩戴軍刀,我們也佩了嗎?”
溫應星眼神有些遲鈍,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但還是搖頭道:“沒有。”
“派人去賣,價錢不是問題,但是樣一定要好看,改天本司令親自設計個樣,讓人去訂制。軍人嘛,就是要看上去精神,沒了指揮刀的軍官,總覺得缺點什么。”王學謙的眼神不由的看向了童參謀。
這位就沒有軍刀。
正當童參謀躲閃著王學謙鄙視的眼神的那一刻,在他的心里,已經認定了王學謙是一個不學無術的富家公,姓‘王’,應該是寧紹人,會不會是那個王家?
這個念頭一出現,讓童參謀也頗為吃驚,王家的哪位大公,王學謙。
并沒有聽說過是學軍事的出身啊!
再說了,前段時間,王學謙在寧波頻頻亮相,報紙上也在他的身份后面加了一個博士的頭銜。可留學日本、德國的軍人,哪個有博士頭銜,這不是糊弄人嗎?
正真要是寧波城的城防司令竟然是個連槍都沒有摸過的人,這周鳳岐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悲哀?
“王先生,不會是余姚王家的大少爺吧?”
雖然連童參謀自己都覺得他的樣巴結人的味道很濃,但他為了弄明真想,可不在乎這些。
王學謙一愣,隨即點頭道:“你在王府里干過事?”
這說話的口氣,就像是主人不經意間發現,原先在身邊的奴才,有一天竟然發達了。
童參謀氣得在心里大罵:“老也是積善之家的良家,可不是王家的奴才?”不過此一時彼一時,這時候的童參謀在王學謙的氣勢下,決心多起鋒芒,笑道:“王少爺說笑了。”
王學謙沒來由的嘆了一口氣,優哉游哉的自言自語道:“可惜了,我看你聽伶俐的一個人,不過也對,你這樣的聰明人,在那里都能混得出身。”
這王學謙不會認定了自己當奴才的命?
童參謀正在惱怒之間,可王學謙接下來問的話不僅不好回答,而且讓他心慌不已,甚至稍不小心,就有把頂頭上司周鳳岐說成是個險惡之輩。
就見王學謙問:“童參謀是什么時候來寧波的?”
“七天前。”
王學謙‘哦’了一聲,又像是自言自語:“我怎么覺得有點奇怪,七天前的浙江,可沒有什么李厚基什么事情。”
這話一說出口,連不懂軍事的朱葆三都為之一震。
對啊!
七天前的仙霞關還好好的在浙軍的手,作為在古代就是數得上的雄關險峻,仙霞關有一個團的部隊駐守,李厚基就是想要動浙江的腦筋,也是無從下手。
而周鳳岐早早的就派手下的參謀來寧波,似乎已經預料到了仙霞關的失手。
這是否說明,兩者可以聯系起來?
童參謀一時間也是額頭冷汗涔涔,他沒先到,被王學謙誤打誤撞,問到了問題的關鍵。既然王學謙看出來了,周鳳岐可能別有用心,那么朱葆三會不會看出來?還有溫應星這個寧波守備旅的旅長,是否也有這方面的擔心?
“王少爺,第三師可不駐守在麗水,轄區也不包括仙霞關。”童參謀急于把自己和第三師和李厚基撇清,他知道一旦師長周鳳岐被認定和李厚基好合謀,將外人放進來,禍害自己的同鄉人。那么周鳳岐在浙江的政治仕途將徹底被葬送。
雖然王學謙表現的是大少爺的習性,但很多話,都問到了點上。
這一刻,童參謀緊張的心臟口快從嗓眼跳出來了。但是好在王學謙之后的話解救了他:“我們要研究軍事部署,你…”
童參謀找個借口,點頭哈腰道:“卑職也覺得在朱市長這里讓朱公費心了,正準備去外面的飯店居住,也方便往來。”
王學謙冷笑著看著匆忙離開的童參謀。朱葆三也站了起來,走到王學謙身邊,低聲問道:“你懷疑他?”
“不,我懷疑他身后的人。”王學謙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