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心頭大急,按理說,他作為綁匪,去苦主家。
至少好酒好菜的招呼一頓,還要盡量陪著小心,對于綁匪來說,這可是一個肥差。
想想那些躲在犄角旮旯里同伙,一個個只能啃食比石頭都硬的大餅兌一碗涼開水,這已經是皇帝般的享受了。可是老金心里頭是一肚子的委屈,好酒好菜倒是沒有招待,卻落了一頓打,你要說他冤枉吧?還真的不冤。
沒幾個苦主不想報復的,但是更害怕綁匪的手段,這才忍了下去。
可很不幸的是他碰到了龍頭老大杜心武,你一個不入流的青幫小混混,街頭連個像樣的地盤都沒有,還敢在爺們面前造次,活膩了?
雖說,杜心武這些年過的很低調,低調到江湖上的人已經快把他忘記了。但也不過是江湖上的一些小輩,用一句很簡單的話來概括就是:“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沒禮貌了。”
站在老大馬三胡子的面前,老金真的不知該從何說起他的這次經歷?
丟人啊!
不僅丟人,更讓他害怕的是,對方有恃無恐的樣子,讓他心里沒底了起來。綁架那幾個大學的教授和學生,是老大受人之托,更貼切的說,是受人脅迫。
但是向王家要錢,這可是馬三胡子自己的臨時起意。
原本的計劃是,把人綁架了,然后消失一段時間,不用長,十天半個月就可以了,然后把人再一放,買賣也就結束了。
但當馬三胡子知道茅以升等人竟然和王學謙是同學,而王學謙是誰啊?
王家大少爺,百萬家產的唯一繼承人。而茅以升等人出現在浙江,還真的是受到了王家大少爺的邀請。這就值當做一筆買賣了。王家不缺錢,只要能從王家弄個十萬、八萬的,這輩子還當什么綁匪啊!
富家翁的好日子,妻妾成群的美好生活正在向他招收呢?
這才有了這么一出,按照原本的計劃,其實馬三胡子在綁架茅以升等人之后,就回帶著人順著錢塘江上上游走,抵達富春江上游的金華山林里,躲上十天半月的,讓那幾個被綁架的窮酸滾蛋。這趟買賣也算結束了。可馬三胡子非要順手牽羊,從王家的身上撈一筆。
老金不無惡意的想到,王家是那么好相與的嗎?
正要惹惱了這些世家豪門,還有兄弟們的活路嗎?其實剛開始,馬三胡子想著要敲詐王家的時候,老金也是頗為興奮,總以為這筆買賣做下來,兄弟們都要達了。
可真正和王家對上話之后,老金這才現。自己是錯的多么離譜。
好在一切皆有挽回,至少馬三胡子沒有做出讓王家怒的事來。可這會兒工夫,邊上的綁匪笑嘻嘻的過來打探。
“老金,你小子可是爽了。去王家還不得山珍海味的伺候。放出的屁,都帶著海里的魚腥味…”
“滾,賊老頭,你懂什么?王家家大業大的。一頓吃的就把老金給打了?”
“老實說,王家是不是給你送丫頭讓你過癮了!”
說話的這位一臉的淫笑,一口的大黑牙。讓人有種冷不丁的想要踹他一腳的沖動。尤其是那雙賊兮兮的爛眼珠子,恨不得把他給挖出來。
這幫混蛋,還真的以為自己是去吃香的喝辣的了,可要是他說,他是去挨了一頓打,估計也不會有人相信吧?這時候,坐在正中的馬三胡子忍不住了,笑道:“老金,別藏著掖著了,把見到的說說,讓兄弟們高興、高興。”
綁匪,土匪,還有山賊,都是一群見不得光的人。女人對于他們來說有著無比巨大的吸引力,尤其是良家婦女,這可要比逛窯子舒坦的多了。還是嫩的掐得出水來的小丫鬟,能不讓人動心嗎?
說白了,這是一群苦逼的男人,擁有比正常人更強大的。
但是環境有不允許他們成家。
所以一說起女人,總是讓這群永遠對女人的熱情沒個夠的男人們,癡狂不已。甚至,聽別人說,過過干癮也是開心的。
“大哥,還真不好說?”
老金猶豫了一下,不知道如何開口,總不能在兄弟們面前丟人,說自己被人打了一頓吧。再說,要是惹怒了這群沒腦子的人,還不把肉票給殺了啊!
可殺了人,這事情就難了了。
好在馬三胡子也沒有動手,更沒有想著心思,切個肉票的手指頭什么的,來嚇唬王家。以為馬三胡子也知道,這招對付小門小戶的人或許管用,但對付王家,毫無用處。再說了,他綁架的也不是王家的大少爺,不過是王學謙的一些朋友,王家真要不管,他也沒轍。
馬三胡子也知道,想要從王家的手中敲出一大筆錢來,真不容易,揮手讓手下們安靜下來,這才問道:“老金,說說情況,王家派誰來跟你談的。”
“一開始是一個管家,是王家的大管家,王福安。這個人在杭州城認識的人很多,沒假。”
馬三胡子聽到連王福安都出面了,頓時興奮的一拳打在了手掌上,出啪的一聲脆響。激動道:“繼續說,他們準備給多少?”
“我們不是一開始準備一個人要一萬嗎?等對方說了身份,我覺得要一萬,太少了。”老金苦著臉,回想起和王福安談判的時候,尼瑪,那個時候還真的太幸福了。
因為王福安根本就不在乎錢,說每人兩萬太多,最多每人一萬。
要是當時他答應了下來,這事情就好辦了,誰讓他一時貪心,和王福安爭論起來,死活不肯讓步。把這些經過說了出來,于情于理,都非常妥當。
馬三胡子搓著手,眉開眼笑的,似乎眼前不是他的小弟,而是一堆銀行閃亮的大洋。
“好。好樣的。”
老金說道這里,臉上卻為難了起來:“后來就來了一伙人,很兇…”
“很兇,我們才是綁匪,誰怕誰啊!”馬三胡子臉上的橫肉扭曲起來,眼神中露出吃人的兇光。逼問道:“快說!”
老金艱難的吞下一口唾沫,這才繼續道:“有一個半大老頭子,看上去也就四五十歲的樣子,我一不留神,被他打倒在了地上。”這段話完全是老金給自己臉上貼金。別說一不留神,就是他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也是被杜心武一巴掌扇趴下的結果。
“最可氣的是那個叫鐘文豹的,年紀不大,但是卻在我面前擺出前輩的架勢,還要讓我磕頭。我想著山寨兄弟們的面子,哪里能屈服啊!您看,我這后背,都讓人給踹紫了!”
馬三胡子沒來想的腦子里好像想起點什么:“怎么覺得這個人的名字好像挺熟悉的。好像在哪里聽到過?”
老金說話間,就露出后背,一片紅,一片青的。真的是挨了一頓打的樣子。估計是對方沒往他臉上招呼,這才看上去像是沒事人似的。老金這么一說,群匪頓時激動起來,叫嚷著要把肉票給殺了。給老金出氣。
“王家欺人太甚!”
馬三胡子氣的臉色青,一巴掌拍在椅子的扶手上,咔嚓一下。頗為老舊的椅子扶手,就被打下一塊來。
“去,把肉票中那個帶眼鏡的家伙綁過來,刮了他。老子要讓王家知道、知道,我們巢湖也不是好惹的。”
群匪激動道:“對,刮了他!”
說話間,兩個綁匪就拿著刀,氣勢洶洶的往關押肉票的柴房走去!老金見情況不對,他還說完呢?
急忙攔住兩位情緒激動的兄弟:“兄弟們,請慢,我還有話要說。”
“老金,別磨嘰了,火堵在老子胸口,氣都喘不過來了!”
馬三胡子也奇怪,按理說綁匪的生活很簡單,有時候沖動犯下的事情,也沒個約束。再說了,也只有大城市,開埠的城市里,才會有青幫執法的香堂,就他們盤踞的窮鄉僻廊,還真的是百無禁忌。
馬三胡子把上半身往前傾了一些,這樣看上去,他距離老金更近了一點,咬牙切齒的說:“你要是給巢湖幫丟人了,老子非要你好看!”
丟人是肯定的,反正你們都知道了。老金之所以叫住情緒激動的兄弟,還真的是想起來,他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沒有說,當時臨走的時候杜心武將一塊銅牌讓他拓印,之后他將拓印好的紙放在了胸口,貼身藏著。
想著應該是個重要的事,這才攔住了兄弟們,再說肉票在手上,想什么時候動手,還不是他們一句話的事情嗎?
“大哥,當時我離開的時候,有一個姓杜的人,看上去其貌不揚,但口氣不弱,拿出一塊銅牌,讓我拓印了給老大看,說是你一定認得!”
說話間,老金把拓印的紙遞給了馬三胡子。
一把奪過紙張,雖然拓印的時候還比較清楚,但被老金的汗水浸濕,紙張上的圖案就變得有點模糊了起來。馬三胡子一開始也沒注意,仔細打量了一陣,心里頭頓時緊張了起來。住在了老金的手臂,急切道:“當時的令牌是什么樣子的?”
“紫銅的,我還用牙齒咬過,差點沒崩了牙。大概巴掌那么大,看上去也不值幾個錢,不過銅牌上的龍頭倒是很清楚,說起來也怪,拿出令牌的人說,這是什么龍頭令牌…”
馬三胡子耳畔嗡嗡的直響,這一刻他悔的連腸子都青了,驚醒過來的他,猛地甩手一巴掌打在老金的臉上,怒罵道:“兔崽子,這是惹怒了哪位祖宗!老子被你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