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伊,這就是你所向往的上等生活?”
薄薄的卷發粘在頭頂,烏黑的頭發和膚色融為一體,雖說長相還算標致,但由于膚色原因,很容易和奸猾融為一體。調侃的語氣,讓羅伊一度不喜。
羅伊維護道:“只有平靜的生活,再能享受生活中美妙的瞬間?”
“當司機嗎?”黑人小伙子白眼一翻,也許是身上白的地方太少,所以顯得眼珠子特別大,像眼眶里鑲上兩個乒乓球似的突兀。
司機、門房、花匠、看著都是正當的職業,但對于街頭混生活小伙子來說,這些工作都無法吸引他們,事實上,這些工作也不會從街頭混混中招收。就像是一只高傲的野貓一樣,自由的呼喚著青春,卻很少有人會想著包養,因為根本養不熟。
或許上等人的生活能夠讓他癡迷,但想要進入上流社會,這輩子也沒有多大的希望了。
羅伊深怕朋友在面對王學謙的時候,嘴上沒有把門的,什么話都往外禿嚕,雖說是痛快了,但也引起王學謙的厭惡,所以在走進包間的那一刻,還是再一次的提醒道:“喬治,見到先生的時候,恭敬一點,雖然先生是位紳士,但絕對不喜歡張揚的人,尤其是毫無內涵的囂張。”
黑人小伙子正是老哈利口口聲聲說的那個‘混蛋’,當然也是老哈利的兒子,親生的。
喬治咂巴嘴,不屑道:“既然這樣,我看還是走好了。”
羅伊一聽,拉著喬治的胳臂,焦急道:“算我說錯了,不行嗎?不過別怪我不提醒你,先生確實不喜歡太自大的人,希望你能夠給他一個好印象。”
嘟嘟嘟,房門被敲響。不得不說,幾個月的適應生活,讓羅伊越來越守規矩了,原先街頭的痕跡越來越淡,幾乎看不到,在不久之前,羅伊不過是街頭的一個小混混。
“先生,人來了。”
“您好,喬治為您服務。”
在喬治打量王學謙的那一刻,王學謙也正在打量喬治。不得不說,賊亮的眼珠子,讓喬治增添了一些桀驁不馴的氣質,就像是野馬,永遠也不可能馴服。
個頭不高,但穿著得體,禮貌拿在手中,平放在胸口,顯得彬彬有禮。笑容很溫和,筆挺的西服穿在身上,不僅沒有讓人感覺呆板,反而多了一絲內斂的氣息,就像是爵士樂隊的號手,只有在音樂響起的那一刻,靈魂才會跳動起來。
王學謙在觀察一陣之后,暗嘆:好精神的一個小伙子。
“坐吧!”王學謙禮節性的拉了對方的手一下,算是握手。
這是一種上位者對下屬覲見的方式,當然在社會上地位相差懸殊的禮節也是如此。喬治穩妥的將禮帽放在桌子上,眼神盯著王學謙手邊放著的一包香煙。
在咖啡廳里,發現了一種久違的香煙牌子,萬寶路。
在后世,王學謙的圈子里也把這種舶來品香煙成為‘憤青牌’香煙。只有趕潮流的年輕人,才會喜歡這種牌子的香煙。可是這個在美國傳去東方,并大放異彩的香煙品牌,在20世紀初的美國賣的并不好,根本無法跟駱駝、云彩這些牌子的香煙競爭。
所以,在街頭難得一見。
王學謙是在櫥柜里驚喜的看到,這才動了煙癮,買上一包,平時他更喜歡抽古巴雪茄。
點了一根,暗自失望。沒有海綿煙嘴,煙絲的沫子粘附在舌頭上,吐也不是,吞又吞不下去。黏糊糊的,散發著苦澀的味道,跟咬了一口干枯的草莖似的難受。大失所望之下,這包香煙的命運也就注定。
對王學謙來說食之無味的東西,在喬治眼中卻有著巨大的吸引力。
兩只賊溜溜的眼珠子,不停的往香煙上瞄。
王學謙呵呵一樂,將香煙推到了喬治的面前,說:“喜歡的話,你就拿去吧!我抽不慣這種煙,味道太沖。”
“你真是一個慷慨的人!”喬治迫不及待的拿起煙盒,熟練的彈出一根香煙來,在指甲上上下顛了一陣,這才放在嘴邊,點上煙,猛的吸了一口。
別看喬治的手法嫻熟,但顯然是剛學會抽煙不久,嘴巴高高的撅起來,嗦了一口,卻急不可耐的吐了出來。別看喬治穿的光鮮亮麗,但全身的家當都穿著在了身上,皮鞋除了面子光彩照人之外,鞋底都換了一茬,哪有錢買煙抽?
“先生,恕我直言,你的要求羅伊跟我說過,在布魯克林,不是我白手套喬治夸下海口,只要我想辦的,還真的沒幾件事是我辦不了的。但是你要做的事情太危險了,像我這樣的拖家帶口的,很不容易,要是出現意外…”喬治夾著香煙,故作老成的樣子顯得不倫不類,強裝悠然自得的靠在沙發椅子上,眼神乜斜的看著王學謙,野性一下子嶄現出來。
王學謙眨著右眼,調皮的開玩笑道:“你就沒想過報仇?畢竟警察都是可恨的公牛,充滿著血腥和暴力。軍火不是問題,我覺得街頭交戰,如果有一挺性能卓越的輕機槍,將會事半功倍。”
“不…”喬治差點跳起來,他根本沒有接觸過這類生意,其實心里是很沒底的,加上王學謙的身份擺在那里,他想不重視都難。
其實,有色人群對警察的憤恨和不滿早就存在,尤其是黑人,警察在街頭槍擊黑人的事件時有發生,仇恨警察是很多街頭流浪者最大的社會怨氣,報仇其實也是很多人放在嘴邊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但真要付諸實施,不少人都會選擇退縮。
原因,很簡單,警察是暴力機關的執行者,而他們是被鎮壓的對象。
反抗,將會引起更大,更殘酷的鎮壓。
喬治后背隱隱的有些發愣,看著王學謙溫煦的微笑,心底冒出一絲寒意。苦笑道:“先生,您能不開玩笑嗎?”
王學謙無奈的聳了聳肩膀,頗為遺憾的說:“好吧,其實我是好心。畢竟,意大利黑手黨來錢的路數可不少,總比風吹雨打的討生活要好得多。”
王學謙一再鼓動喬治,像個軍火販子一樣期待騷亂的出現。
喬治心驚膽戰的看了一眼無語的羅伊,心說:“兄弟,你出來說幾句吧?我可是被你拉來談生意的,可不是聽信謠言,去沖擊警察局。”
“先生,喬治的意思是只要您支付100美元,就能找到兩個孩子和他們的母親,不過…”羅伊為難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恐怕時間上和您期待的有所變化。”
王學謙東拉西扯的就是不想談錢,他是在觀察,眼前的這個黑人小伙子說的話有幾分可信?
太爽快的答應條件,顯然是把他當冤大頭了,說不定拿了訂金就會杳無音訊。
而答應的躲躲閃閃,就說明信心不足。對斯帕克有著很深的畏懼,這還不是最主要的,最怕的是這邊拿了王學謙給的訂金,轉眼就給斯帕克身前告密,這才是最可怕的。
好在王學謙否定的這種假設,因為喬治的膚色,注定他和白人警察之間有著難以調和的仇恨。
從皮包里數出100美元,推到了喬治的面前,后者反而像是傻子一樣看著王學謙,心里一個念頭浮起:他就不怕拿了錢不辦事?
正當喬治眼神漂浮不定,準備拿錢走人的時候,王學謙卻說話了:“這100美元僅僅是訂金,如果你能夠在明天中午找到人,不用救出來,只要消息確鑿,作為獎勵,你將得到500美元的獎金;如果是后天,300美元;假如五天的期限內,還能獲得100美元的獎金,當然也成為我們下次合作的基礎。”王學謙等于是給喬治一個選擇,是否決心成為他在底層世界的眼睛。
有時候,高層的力量無法輻射的地方,那些不起眼的小混混將會變得重要起來。
不堪大用,卻用來打探消息再好不過。
喬治艱難的把蓋在5張嶄新的鈔票上的手縮了回來,喉嚨艱難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小聲的問:“如果是今天呢?”
王學謙莞爾一笑:“你將獲得1000美元的獎勵,當然下次有這樣的好事,我會提前想起你的。”
王學謙給了一個鼓勵的眼神,羅斯福、約瑟夫·雅克都是在紐約有著很大能量的上層人物,卻對找人毫無辦法。王學謙只當喬治,一個在紐約街頭討生活的小偷,能有多大的辦法。
他不過是死馬當活馬醫,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廣撒網而已。
羅伊也在邊上幫腔道:“喬治,別猶豫了。先生是很大方的人。”
喬治沒好氣的瞪了一眼羅伊,心說:“我都激動的連尿都快滴出來了,不大方,我能這么激動嗎?”一個熟練的工人,辛苦工作一年都無法掙這么多錢,1000美元,幾乎是兩個工人的一年工資。有了這筆錢,喬治就能在昆斯區購買一棟小房子,成為有產業的一族,再也不用睡棺材一樣的出租床鋪了。
“先生,如果有了消息,我怎么聯系你?”
“具體的細節你和羅伊商量,我先走了。”王學謙拿起大衣,在羅伊的幫助下,穿上大衣,出門的那一刻,他還刻意回頭,笑著祝福了一句:“小伙子,祝你好運,假如幸運女神站在你一邊,我可以介紹一個小生意給你,說不定一兩年時間,就不僅可以擁有房子,車子,而且銀行也將擁有存款。”
等到王學謙離開之后,喬治嫉妒的看著羅伊,酸酸的說:“我相信你撞到了狗屎運,遇到了一個傻子。”
羅伊不滿的威脅道:“如果再說先生的壞話,我一定和你拼命。”
“好吧。”喬治無精打采接受了事實,羅伊確實走了大運,之后眼睛卻發光道:“快點給我一個聯系方式,別耽誤我發財。”
羅伊這才騷包的從兜里拿出一迭名片,遞了一張給喬治。
沒想到氣質作勢要撕毀的樣子,怒氣沖沖的說:“你知道我不識字的。”
“數字也不認識嗎?上面有我的電話號碼,讓接電話的人通知我就行了。”
兩人分別之后,羅伊開動汽車,往曼哈頓方向而去。
他知道王學謙去了羅斯福哪里,商量案情。從庭審的結果來看,對方顯然對馬庫斯的情況一知半解,很可能是托尼·唐身邊的人出了問題,把他抖了出來。
這算是一個好消息,至少對約瑟夫·雅克和王學謙來說是如此,他們在案件之外,可以幫到托尼·唐。
在意大利餐館享受了一頓豐盛的晚餐之后,王學謙和羅斯福分別,由羅伊開車送回家。
剛走進樓道口,門房卻從小窗探出腦袋,獻媚道:“先生,有一位叫喬治的先生找您,并留下了這個電話。”王學謙拿過紙條,道謝之后,發現留下的電話盡然是他之前臨時住所的門房電話,老哈利所在的門房電話。
交給羅伊讓他回電話,他獨自回到了房間。
躺在沙發上,早些時候,約瑟夫·雅克突然找他,說有一項發明不錯,希望王學謙考慮將專利和工廠買下來。
正在考慮資金周轉和得失,羅伊邁著碎步,略顯倉促的敲門進了房間:“先生,喬治有消息了。”
王學謙剛剛點上的雪茄,正在長桿火柴上炙烤,忽然之間他愣住了,等到火柴燒到手指的刺痛感,忙不迭的甩掉火柴,這才猛然驚醒。心說:“這速度,連FBI都趕不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