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無常見莫問心意已決,只得出言說道,“大戰方休,真人不妨暫歇一日,明日再去那太虛洞。”
“不妨事,早些將瑣事處理完,貧道還要趕回浮云山與天權子等人會和。”莫問搖頭說道。
“若有用到我們兄弟之處,真人盡管開口。”白無常接口說道。
“二位盛情貧道心領了。”莫問擺手說道,黑白無常是陰差,按照陰司律例是不能插手陽間事物的。
每個宗派都有自己的經文典籍,還有諸多本宗前輩留下的修行心得和大量的雜記以及作法補遺,太虛洞就是玉清宗儲藏這些事物的所在,位于冀州西南的連綿群山之中,傍晚時分四人來到了這處荒涼的所在。
太虛洞位于兩座山峰的環抱之中,坐北向南,位于山峰下方,在洞外有著一處中等大小的道觀,道觀南側是一處水潭,水潭之中有泉眼,盈出水潭的泉水自山谷中蜿蜒流向東南。在道觀周圍有幾條羊腸小路,不問可知是住在這里的道人多年砍柴采摘踩踏出來的,道觀東西兩側有少許糧田,由于這里能夠自給自足,故此道觀并沒有通往外界的道路。
道觀雖然有幾十間房舍卻大部分是空著的,只有南側的幾間房舍住了人,四人來到之時太陽已經偏西,道觀里有裊裊的炊煙升起。
老五按照莫問所指,于太虛洞東南山中斂翼下落。莫問命老五留在原地,與黑白無常隱身前往西北道觀。
“玉典子修為如何?”莫問沖黑白無常問道,他們二人先前曾經來過此處,雖然沒有與玉典子動手,卻應該對對方的修為有著大致的了解。
“此人乃純陽之身,人在洞外,靈氣發出,我們二人自道觀門外就耐受不住。”黑無常說道。
莫問聞言緩緩點頭,自太虛洞的洞口到道觀門口約有一百二十丈,而他的靈氣外延在百丈左右,如此一來不難看出玉典子的靈氣修為較他要高出不少。
“二位自此處等候,我前去拿他。”莫問沖黑白無常說道,玉典子的靈氣修為高過他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不過玉典子是無師自通,無師自通的人有個最大的缺陷,那就是缺少了師長手把手的傳授,在具體的進攻招式的技藝上會有很大的欠缺。
“真人小心。”黑白無常點頭答應。
莫問現身出來,沿著山中的羊腸小路向北側的道觀走去,自高處可以看到道觀里有幾個老年道人在燒火做飯,莫問散氣感知對方的修為,發現他們多是沒有渡過天劫的尋常道人,前排靠左的房舍門口坐著一個灰衣老道,此時正在搓著麻繩,此人氣息厚重沉穩,純陽潔凈,不問可知正是此行的目標玉典子。
莫問找到了玉典子,玉典子也察覺到了莫問,搓繩的同時抬頭東望。
玉典子抬頭之后,莫問看清了此人的樣貌,此人眉毛很長,臉圓鼻寬,一臉仁善,滿面慈悲。身上的穿戴簡單而破舊,頭發已經花白,搓著麻繩的雙手骨節很大,異常粗糙。
“這是個好人。”莫問暗自心道,他不怕遇到壞人,就怕遇到好人,因為他不忍心沖好人下手。
雖然心中多有不忍,莫問還是走到了道觀門外,這處道觀的圍墻很矮,莫問隔著圍墻看向玉典子,玉典子見莫問看他,將麻繩打了個結,拍手起身向道觀門口走來,到得門口拉開了院門,沖莫問微笑說道,“小道友怎地來到此處?請進來說話吧。”
莫問聞言搖了搖頭,對方越是待之以禮,他越是下不了手。
“小道友是上清宗的?”玉典子拉了拉衣襟,遮住了系在腰間的一把樣式古怪的青銅鑰匙。
莫問聞言仍然沒有答話,玉典子的眼神有些遲滯,通過他的眼神不難看出此人屬于木訥憨直的那類人,玉清宗喜歡的是絕頂聰明的門人弟子,似玉典子這種反應遲緩的肯定得不到栽培,故此才會被派到這偏激的所在干這辛苦枯燥的差事。不過修道不同于學習,有時候太過聰明反而會誤事,似玉典子這種人,其后天神智對先天元神的壓制較小,反而可能排除干擾參透大道。
“小道長已經晉身天仙,必不是前來盜閱經書的,是云游至此嗎?”玉典子后知后覺。
莫問再度微笑搖頭,似玉典子這種疏于防范的人,若是偷襲動手可以一擊必殺,但越是這樣他越是下不了手,他待人處事的原則是不能讓壞人落好,不能讓好人吃虧。
玉典子見莫問只是搖頭并不說話,不由得面露疑惑,自言自語道,“不對呀,哪怕天生聾啞到得這等修為也可聽到聲音…”
莫問聞言大感好笑,剛想開口說話,黑無常忽然現身旁側,“真人,大事不好。”
“你還敢來?”玉典子眼見黑無常現身,懷抱陰陽拉開架勢,未曾想黑無常并不搭理他,而是慌亂的將手中的生死薄遞向莫問。
“何人?”莫問急切的接過生死簿,黑無常是掌管坤魂的,他如此焦急必然是有一位與他有著莫大關聯的女子死于非命。
“這是慕氏。”黑無常抬手指著其中一列,莫問循指看去,只見生死簿上慕青的壽數變為二十有八,正月十七,子時。死因為:枉死。
“昨夜?”莫問倒吸了一口涼氣。
“昨日晚間我們兄弟二人未曾離開司職,直至剛才翻看生死簿方才得知,真人,還有趙氏。”黑無常抓過生死簿再度翻至一頁遞給莫問,莫問愕然低頭,只見趙氏遇難的時間也是昨夜子時。
“其他人呢?”莫問一陣暈眩,上清觀有他設下的護衛陣法,尋常人等根本不可能進入,除非道行高深的修行中人。
“二夫人也已遇害,老謝已經前去查看了,很快就有消息。”黑無常探手攙扶莫問。
莫問抬手示意黑無常不需要攙扶,“何人所為?”
黑無常聞言尷尬搖頭,他所持有的生死簿記載的東西很是有限,只有籠統的死因,并沒有具體的兇手。
“回去,回去。”莫問步履踉蹌向東急行,行過幾步改為凌空,黑無常緊跟在后,將那一臉茫然的玉典子扔在了道觀門口。
“老謝,什么情況?”黑無常沖現身于二人旁側的白無常問道。
莫問止住身形轉身看向白無常,白無常皺眉說道,“道觀眾人盡數遇害,道觀外有官兵守護,死者已經收棺挺靈。”
“兇手是誰?”黑無常追問道。
“我如何來得及打聽?”白無常搖頭說道。
“回去再說。”莫問抬手扶額強定心神,轉而閃身向老五所在位置掠去。
老五尚不知情,見三人回返,翻身站起迎了上來,“老爺,事兒辦完了?”
“回道觀,出事了。”莫問出言催促。
“出啥事兒了?”老五頃刻之間面色煞白。
“真人,吳兄,節哀。”白無常上前安慰。
老五一聽節哀,雙腿一軟幾乎嚇癱,“節哀?誰死了?”
黑無常不滿的看了白無常一眼,探手將他拉開,自行湊上前來沖二人說道,“二位莫要焦急,有我和老謝在,定將二位的家眷盡數回魂還陽。”
“盡數?”老五真的被嚇癱了。
“快回去。”莫問提起了老五。
突如其來的噩耗令老五亡魂大冒心神不寧,幾番蹦跳方才變為巨蝠,搖擺升空,起伏西飛。
“老爺,到底咋回事兒?”老五急切的扇動肉翼,奈何心中慌亂,雖然扇的甚急,飛的卻慢。
“昨夜有人潛入上清觀,將道觀眾人盡數害死。”莫問沉聲說道。
黑無常見巨蝠起伏不定,急忙出言安慰,“莫慌,莫慌,救得活,救得活。”
“是啊,尸身還算完整,魂魄也在附近徘徊,我們帶有不少青蓮子,當可救活眾人。”白無常屢次說錯話,此番小心翼翼的幫腔。
“煩勞二位先行一步。”莫問強定心神沖黑白無常說道。
黑白無常會意,瞬移離開。
“老爺,誰干的?”老五高聲問道。
“不清楚,回去再說。”莫問搖頭說道,與此同時快速思慮何人會沖上清觀眾人下手,先前收伏的那些陽壽已盡的修行中人的親眷同門可能性最大,除了他們其他人也有可能,這些年他得罪了太多的人,每一個他得罪過的人都有可能進行報復。
黑白無常的安慰起了效果,老五聽聞親眷能夠救得活,不再過度驚慌,只是不停謾罵,言之要將那殺人兇手扒皮抽筋。莫問的心情卻異常沉重,這些人陽壽已盡,到得天地重開之后能不能留下她們還在兩可之間。
冀郡離上清觀不到兩千里,老五心中焦急,飛的很快,二更時分便趕回了上清觀,此時上清觀已經亮起了燈燭,被黑白無常救活的眾人聚集于大殿之外。
眼見莫問和老五回返,眾人紛紛聚攏過來,她們驚魂未定,身上的血衣還未換掉。
秦云快步上前拉住莫問的手,未語先哭。
莫問沖秦云點了點頭,轉而高聲沖眾人說道,“噤聲。”
處于驚慌之中的眾人聽到莫問的聲音,紛紛住口閉嘴,莫問先行沖站在一旁的郭縣令道了謝,轉而沖秦云問道,“兇手是何人?”
秦云聞言大為羞愧,“乃是家奴秦貴。”
“那作死的奴才呢?”老五高聲問道,秦貴乃是秦家自老家帶來的一個壯年仆人。
“已被下官拿住押于大牢,只待真人回返便交予真人親自審問。”郭縣令上前討好,他親眼看到道觀眾人一個個自棺中坐起,起初還以為是詐尸,待得知道眾人是死而復生,越發迫切的希望與莫問攀上交情。
莫問聞言皺眉看向一旁的秦風,與其他人身上帶血不同,秦風身上并無血跡,但他的脖頸之上有一道紅痕,這說明他先前是被勒死的,秦貴雖然強壯卻只是個普通人,絕不可能將秦風勒死。
秦風見莫問看他,驚慌擺手,“姐夫,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躺在棺材里。”
莫問聞言移走視線環顧他人,“誰是最后一個遇害的?”
“老爺,是妾身。”秦云說道。
“將你昨夜所見所聞說與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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