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金西原掀開雨帽,雨水濺落在他那張扁平臉上,順著從鼻翼邊延不斷流下,緊張道:“我和黎文龍是兩天以前離開酒…店的,我們走后酒店會發生什么,不…能…保證,但是我們走前食物就所剩不多,大概只有五天的量左右。”
五天?
陳青河眸光閃動,在雨幕中盯著酒店后門。
前方十五步左右,如意酒店的后門銹跡斑斑,底部埋沒在塌落的土方瓦礫下,門板有數道死骸留下的爪子扣痕。
“大人,您怎么了?”
見陳青河忽然沉默不語,辛格疑問道。
“酒店內只有一名進化者…”
“但“他”的生命氣息有些古怪,就像是風中火燭一樣弱小,似乎才剛剛覺醒不久,還沒完全熬過病疫期——”陳青河眸光泛著幽色,他的感知力清楚回饋出酒店內的情況。
普通幸存者約十二人左右,幾乎都集中在一樓中央的某處房間,其中有四人的情緒急劇波動,似乎有沖突正在醞釀。
感知力就如同熱成像儀,對于進化者而言反饋的信息,會在腦海構建出一副以不同色顏色的信息圖——紅色代表暴躁、橙色代表平和、銀色代表堅毅、藍色代表包容等等。
“那軍…師應該已經離開了!”
“不過,大人那氣息微弱的進化者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我沒有感應到?”
金西原神情先是緊張,又轉而詫異。
他和江原會四號人物樸在旭關系并不和睦,此次來到華夏除了與越南人交易外,更多是江原會的會長樸正龍要鍛煉他的兒子,作為會內的三號人物才不得不動身陪同。
之所以與黎文龍會見金華幫,也有避開樸在旭等人的意思。
“小金,大人豈是你能相提并論的?”
辛格伸手,用力在南韓人肩頭一拍,一臉鄙視斜眼瞧著他,就算這家伙被他心目英明神武的大人折服,還是難改棒子自大的劣根性。
“呃——”
“辛格先生,您說得是…”
金西原被印度人眼神看得不舒服,他已確定這家伙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普通人,但礙于跟隨煞星小子的“老資格”,不敢發作。
“知道謙虛就好!”
“想跟如太陽一般閃耀著偉大光芒的大人相比,你還早上一萬萬年,我們必須清楚了解到自己渺小又卑微的存在!”
印度人胸膛一挺,就像拿出紅色黨員證,向著某國家徽章握拳宣誓,高喊振奮口號的優秀革命分子一樣。
金西原嘴角抽動,點頭贊同。
但與印度人無恥下賤的品行相比,他就像單細胞的草履蟲與霸主恐龍有著無法跨越的鴻溝,根本不是一個量級,一個維度。
“我們走。”
陳青河沒興趣再聽這倆人扯皮。
他大步流星地來到后門前,握住冰涼的L型把手,發動能力黑火,頓時鐵門緊合的鎖芯就像麥芽糖一樣融化,赤紅。
咯啦——銹化門軸轉動,陳青河右臂逐漸加力,直至后門完全拉開,酒店那陰暗超市的走廊,印入他的眼簾。
里面很潮,很濕,蛛裂墻壁滲著污水,走道上隨處可見骯臟的衣物及鞋子,還有傾倒廢棄的酒店陳設,雜物。
空氣有一股淡淡的霉味。
陳青河一步跨進走廊,從背包拿出手電筒,推開電源開關,站在門前用強光照看著死氣陰森的走廊,他的聽覺十分敏銳,能聽清一樓中央段幸存者所制造的爭執聲音。
但他并不急于去一看究竟。
普通幸存者對他而言根本不值得上心,他在意的是那屬于進化者的微弱氣息,當然還有并不能確定是否離開的越南人。
南韓人,印度人隨手走進。
“還記得什么人呆在那里面?”
陳青河關上沉重銹鐵門,黑暗中側目斜視南韓人,抬起手電強光定在離后門不遠的廁所,他所感知到的進化者微弱氣息,源頭正是那里。
“不清…楚。”
金西原微微搖頭。
自從霸占了酒店,將原來的華夏人趕到一樓后,除了越南人有在留意外,他們南韓人幾乎就沒有關心過華夏人。
陳青河收回目光,不發一言地朝廁所走去。
“沒用的家伙!”
辛格鄙視看了南韓人,急忙跟上去。
嘎吱,嘎吱——泥濘塑膠鞋底在潮濕摩擦的響聲,他們走入廁所,手電強光從洗手池掃過,最終停在男廁的大門前。
門板有許多鞋印,顯然被人用力踹過。
叩,叩叩。
陳青河輕敲廁門,不管這微弱氣息的主人是誰,他決定先接觸再說。
一秒,兩秒,三秒過去。
里面仍沒有一點反應。
叩,叩叩。
陳青河沒有不耐,繼續敲門。
但里面始終沒有一丁點的反應,這令他有一絲不解,莫非里面的“進化者”感應到了兩名同類,因而忌憚才不愿現身?
幾次敲門后,陳青河眉頭微蹙。
既然對方不愿意出來見他,那他就采取主動。
——黑火能力,發動。
如方才后門一幕相同,與鎖芯融化為如麥芽糖,陳青河稍稍一推門,因潮濕而生銹門軸發出艱難轉動的聲音。
當門完全打開。
手持簡易吹箭的林水善,那在暗色下緊張的病弱小臉,印入三人的眼簾,但也在這一剎那陳青河卻驀然大驚失色,甚至發出不確定的失聲驚叫。
“是…你?”
陳青河難以置信,看著面前的女孩。
他幾度暗自吸氣,才確定自己雙眼沒有看錯,這張臉配合這條鮮艷紅領巾,尤其是那一雙清澈眼睛,像極了他記憶的某個人物。
女孩一步也不退,握著吹箭隨時準備發動攻擊。
如果沒有那一串敲門,來人又并不是認識的臉孔,她已在第一時間發動攻擊,絕不會有一絲猶豫。
“大人,您怎么了?”
辛格上前一步,陳青河出乎異常的反應,讓他及南韓人都意識到面前這女孩并不簡單,絕不是他們想象中的那般普通。
陳青河不答,眸光閃動。
這是他回歸以來,首次與前世的熟人(同學并不算)相遇,雖然對方如今并不認識他,但他卻始終記得面前的女孩。
林水善。
如果沒有意外,他與她的相遇至少要在末世的兩年多以后,當時她已完全覺醒,更是在進化者當中已是十分可怕的存在。
機械師,能力機械工程!
不同于一般進攻型或防御型的進化者,她是罕見的特殊型進化者,在需要暗能量之余還要有龐大的資源作為支撐,如此才能完全展現她能力的潛在性,可怕性。
陳青河清晰記得,兩年后一場襲擊要塞都市的怪物潮,那時候的怪物潮完全不同于如今,怪物潮中存在著大量T4等級以上的怪物,它們浩浩蕩蕩要摧毀人類政府控制的文明火種。
面對這以百萬,以千萬規模為數量單位的怪物潮,就算是再強大的進化者也多少怛然失色,因為這已不是個人能力決定勝敗,而是一場種族與種族之間存亡的超級戰爭。
但就是這場超級戰爭!
卻讓這個十幾歲的女孩成為最耀眼的存在,在長達十天人類與怪物的血戰,整個要塞都市血流成河,尸堆如山,成為名副其實的“絞肉機”,戰況卻始終膠著不下的時候。
一支數量以十萬計的“機械死神”,就如電影當中機械戰士的終結者,它們從要塞都市殺出,在超時代武器的幫助下,碾殺襲來的無盡怪物,用最血腥,最有效率的方式,只用了短短一日便擊退了怪物潮,守護住了要塞都市。
這就是她能力所創造的奇跡!
甚至因為她的存在,大大加速了終結怪物入侵地球的行動。
“你不用緊張,我們不會傷害。”
陳青河心中有無限感慨,他盡可能用溫和的語氣,說道。
“你們是什么人?”
林水善第一開口,聲音隱隱有些顫音。
雖然她能感覺到對方沒有敵意,但三個陌生人突然到來,對于一名十一歲的女孩來說,還是有著太大的心理負擔。
“自然是你不認識的陌生人。”
“我們是到這里,看看能不能找到某些人。”
陳青河微笑,他對女孩過往略知一二,更對她性格有相當的了解。
雖然目前女孩還十分稚嫩。
遠沒有兩年后異于年齡的成熟,更沒有善于洞察人心的敏銳感覺,但這不影響陳青河以成人方式與她交流。
“某些人?”
林水善彎彎眉毛,微微蹙起。
她緊緊握在小手中的簡易吹箭,有了一絲松動,并不像最初時那樣的警惕。
“比如越南人——”
陳青河微瞇眼睛,說道。
越南人!
林水善暗暗吃驚,那幫越南人的厲害,整個如意酒店幸存者都親身體會過,完全不是一般普通人可以對付的。
陳青河忽然臉色陰沉,發現什么。
剛剛竟然有一絲十分微弱的氣息,在女孩背后的黑影處波動,這絕不是林水善的氣息,而是熬過病疫期的進化者才能散發的氣息,但令他心驚的是這氣息如此隱匿,他需要如此之近才能感知到。
如果換做其他進化者,或許根本就沒有任何感覺!
——竟然有進化者潛藏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