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陷真定,井陘二縣之后,恒山郡剩余的滋陽,房山,九門三縣居是不足為慮,李重九檄文一到,三縣縣令皆是攜本縣戶籍圖冊至真定縣向李重九投降。自此恒山郡八縣,合郡為李重九掌握。
李重九坐在真定縣原先王公政的刺史府內,在大堂上看著從各縣獻上的戶籍,山川險要之圖。李重九得知,恒山郡現有人口八萬三千戶,雖不足最盛時的一半,但也是李重九麾下,僅次于太原郡,涿郡的大郡了。
昨日就在李重九剛剛攻下恒山郡時,涿郡郡丞魏征親自書信給李重九。
此信乃是幽州十萬火急的疾報,原來劉黑闥率夏軍經過兩日攻城,已攻破固安縣,現在陳兵于良鄉縣下,劉黑闥兵鋒極盛,大將徐武率府兵鄉兵屢次與夏軍小規模交戰,但都不能取勝。
劉黑闥不僅逼近良鄉縣,而幽州城城下亦發現夏軍前鋒輕騎出沒,魏征心中言道城內士族百姓皆是惶恐不已,城內謠言四起說,竇建德已率十萬夏軍從樂壽出發,來攻打幽州,故而魏征現在懇請李重九平定恒山郡之事后,立即班師,坐鎮幽州。
李重九見信后,心道果不其然,薛萬徹率八千府兵這才出幽州不過七日,竇建德的大將劉黑闥,猶如聞到血腥味的惡狼,一口撲了上來。
對于劉黑闥,李重九不敢掉以輕心,對方歷史上,在竇建德被平定后,又東山再起。兩度收服河北。當時歸附的李唐名將,如徐世績。李道玄,薛萬均。薛萬徹,羅士信在他手上,都是或敗或死。
現在對方來攻幽州,李重九若不回軍,萬一真被他攻下薊縣,那么李重九好容易在幽州積攢一點的威望,就全數丟失了。
回幽州之事,刻不容緩,不用說竇建德。雁門邊境的劉武周,宋金剛,也絕非安分的主,萬一被二人兩路來攻,而李神通再從上黨出兵收服恒山郡,李重九到時候不僅涿郡,雁門要失陷數縣,就連剛攻下恒山郡也保不住。
不過盡管現在李重九,急于回幽州。但卻不得不考慮,恒山郡平定后,則考慮誰來鎮守此要地。
恒山郡連接太原幽州,乃是進出兩地的關鍵孔道。井陘縣又乃是天險,戰略位置極其重要,非大將不能鎮守。
李重九意屬于徐世績。郭孝恪二人留之鎮守,以恒山郡一郡之地。為這一萬多瓦崗軍精銳的錢糧所出,應是不成問題。萬一有事。以徐世績之才,李重九也方放心委以一方重任。
但姬川卻與李重九私議,言徐世績,郭孝恪新附,心思難測,不可委以地方鎮守的重任。
不排除姬川在李重九面前,說這番話時,頗有中傷二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意思,但李重九作為幽州軍的領導者,對于每名下屬的意見,都必須考慮在內,不考慮立場,姬川此言著實是有道理的。
就在李重九細思之際,門外士卒稟報:“啟稟上谷公,齊王殿下在門外求見。”
齊王楊暕,提及此人,李重九臉上不由浮過一絲不快之色。
從黎陽返回幽州,大軍這一路緊行慢行半個月來,楊暕的表現有目共睹,多次私下接觸自己將領與瓦崗軍將領,使小手段拉攏人心。
但楊暕如此,不得不說是,使錯了手段,瓦崗軍上下對于大隋都沒有好感,不用說這位昏君之子了。齊王當年在東都時的紈绔之名,稍一傳播,眾人皆知,于是對于齊王的拉攏,都是開始敷衍,若非礙于他乃是李重九貴賓的身份,早有人將他轟出帳外了。
人有野心,李重九是不介意,但齊王的野心與其實力,卻十分不匹配,這倒是令人著急了。
至于楊娥皇卻與其兄不同,這十幾日來,每日都來軍帳內,與李重九見禮,絲毫不避嫌,雖是簡單的說幾句話,但其中的關心卻油然而出。
李重九對于兄妹二人截然不同的反應,卻有幾分狐疑了。兩世為人,男女之情經歷得也多了,楊娥皇目光中閃過的柔色,李重九如何看不出。
但李重九始終不知為何對方會看上自己,莫非是奉了他兄長的意思,想到這里,李重九不由猶豫起來。
不過聽說齊王楊暕來見,李重九還是擺足了禮數,親自出門降階相迎。
楊暕看到李重九,笑道:“上谷公有禮了,來,不要在門外說話,里面談。”
楊暕是想極力表現出籠絡李重九的意思,但這么說,反而令李重九十分無語,他倒還是絲毫不客氣,真將自己當作主人來了。
到了堂上,楊暕倒是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了李重九的主位上,李重九坐在一旁的胡凳上,問道:“不知齊王殿下來舍下,有何明示?”
齊王楊暕擺了擺手,笑著否認言道:“沒什么大事,孤就是來坐坐。”
李重九不由默嘆一口氣,言道:“齊王殿下,貴人事忙,怎么可能無事不登三寶殿,一切但還請直言。”
齊王楊暕見此,手指著李重九笑著:“就知道你是個爽快人,孤王就直說了,上谷公眼下你麾下兵馬十萬,又據幽州此龍虎之地,不知有何良圖啊?”
嗯,又是涉及天下的大命題,李重九自穿越到隋末后,終有人這么問,說來說去,自己都說得煩了。
李重九不假思索,正色回答言道:“當初天子尚在時,因被奸臣李淵誣陷,不過是為了自保,而今天下紛亂,百姓疾苦,李某只思為社稷黎民,做一番貢獻。”
齊王楊暕聽李重九說了一堆,但又似什么都沒說,于是只是按照之前想好的繼續言道:“上谷公,真乃是胸懷天下之輩,當初之事,乃是天子誤聽了小人之言,上谷公雖聚眾一方,卻沒有反對朝廷,也算沒有自絕于天下。聽聞上谷公不久前,還為天子發喪,此足以見得上谷公仍是我大隋忠貞之士。”
李重九言道:“當初若非有天子的提攜之恩,重九焉有今日,后雖遭李淵誣陷,罷黜為民,但雷霆雨露具是君恩,豈敢有絲毫怨懟天子之意。”
楊暕聞言不由撫掌大笑,言道:“我就知道重九,你是個重情義的人,當年在洛陽齊王府的時,孤就知道,故而用你在身邊,要作提攜,委以重用的。”
李重九聽楊暕這么說,突然想起當年在東都時的舊事,對方當時要用自己,可沒什么好意吧。
不過李重九言道:“當年我在上黨犯下人命案,一路逃至東都,當時若非齊王收留,恐怕我父子都為官府緝捕了。齊王殿下,世態炎涼,恩情又豈有長久,我們能相交到此,實在不易啊。”
李重九此言暗暗在點醒楊暕,但楊暕卻沒有聽出李重九的意思,反而見李重九肯以齊王府故舊自稱,不由大喜。
楊暕言道:“上谷公所言甚是,自宇文化及謀逆之后,天下失位,李淵當年不過我楊家一守戶之犬,宇文化及弒君奪權,竇建德不過一介草寇,此三人亦敢自稱為帝,實在是喪心病狂。孤王乃是先帝之子,肩負振興大隋之責,而上谷公乃是我大隋忠臣,與我又是親厚,不如我們二人一并協力,效光武帝故事,中興大隋如何?”
李重九面無表情,問道:“齊王殿下,請恕在下愚昧,當如何中興大隋呢?”
楊暕微微有所不快,但還是言道:“上谷公如此聰明之人,怎會不知,你麾下有精兵強將,坐擁幽州之地,而我乃是天家貴胄,先帝之下,孤王最尊,若是你能迎我為天子,就擁有了名分大義,李淵,宇文化及,竇建德如何能與孤王相提并論,但是席卷河北,橫掃天下亦是不在話下,而倒時你是孤王姜尚。”
楊暕見李重九不答,不由上前一步,言道:“上谷公,從黎陽迎孤王至此,也不是為了如此,就算是公主之尊,你也可以娶之,但必須奉為正室,善待始終。”
楊暕索性將自己最大籌碼都拋出了,言道:“若是能讓孤王復興大隋,你有何要求,盡管可以提出。”
李重九言道:“齊王殿下,在下正有所思,不能答耳。”
楊暕急道:“上谷公還有何所思?”
李重九看楊暕一眼,言道:“遠思漢獻帝,魏元帝;近思代王侑,秦王浩。”
楊暕聞言不明李重九意思,細細思了一番,隨即臉色一變,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見楊暕面色蒼白,李重九站起身向楊暕作揖,言道:“齊王殿下,在下做不了姜尚,更不會做韓信;大丈夫行事當俯仰無愧,李淵,宇文化及這等卸磨殺驢之所為,某更不恥為之。接齊王與長樂公主至幽州,乃是報答當初收容之恩。”
頓了頓李重九言道:“言辭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看著楊暕灰心的表情,李重九不由有幾分憐憫。齊王此人說他愚蠢嗎?他又有幾分聰明,分析厲害,說得頭頭是道,但說他聰明嘛,但很多事卻很糊涂,最關鍵的是他沒有自知之明。
ps:兄弟姐妹們,雙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