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靜從李淵那返回后,尋思了一番,就直接去了李世民的府上。
李淵晉陽起兵之后,李世民被封為燉煌公、右領軍大都督,統領右軍,實際上當時李建成,李元吉尚未返回太原,實際上太原城城內主持練兵乃是李世民。
晉陽起兵后,臨近太原郡的西河郡郡丞高德儒,不愿降伏李淵。李世民當下率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襲西河,攻城五日而下,將高德儒被俘后,李世民數其罪名將之斬首。
李世民初出茅廬,已是相當不凡。
所以劉文靜回到李世民府上時,見李世民正與一名年輕士子說話,雙方言談甚歡,一旁還有兩名突厥武將分別是史大奈,康鞘利。劉文靜一向善于觀人,認為李淵與李世民都是龍鳳之姿,天日之表的人物,而李世民則是更勝其父一籌,否則他也不會暗中投靠李淵父子,協助其反隋。
李世民隨意地坐在椅上,威儀不凡,言談親切,下首那名士子一席白衫,雖也是一名極其出色之俊杰,但和李世民相較下,相形見絀。
李世民見劉文靜笑了笑,言道:“薛兄,來我給你介紹,這位劉司馬乃是我們李府的大軍師,也是我與父親的知交。”
對方站起身來,向劉文靜拱手言道:“河東薛收,見過劉司馬,久仰大名。”
劉文靜看了不由驚奇,言道:“莫非是薛大夫之子,世稱河東三鳳之長雛嗎?”
薛收連忙。言道:“不想劉司馬還記得家父,三鳳之言不過鄉人抬愛罷了。”
劉文靜聽了不甚感慨。言道:“尊父才華蓋世,薛賢侄何必謙虛。可惜…”
薛收聞言,言語十分平靜,言道:“昏君害死家父,我早有意反隋久矣,現今唐公于晉陽起事,可謂負天下之望,我特來投奔李二郎君帳下,愿為奔走。”
劉文靜笑著對李世民言道:“有薛賢侄來助,你可謂如虎添翼。”
當下李世民見劉文靜有話要說。直接讓他在薛收面前說了李淵欲招李重九為婿之事,以示對新入幕僚的薛收坦陳相待。
李世民聽了皺眉不語,劉文靜言道:“李重九一時意氣罷了,任他再有勢力,不會不知他寒門出身這劣勢。”
薛收這時拱手言道:“若是劉司馬對薛某可以信任,可將此事交由我來辦。”
李世民笑著言道:“薛兄我自是可以信得過了,但不知為何薛兄你卻主動攬此事呢?”
薛收笑著言道:“因勢成事罷了,天下大勢在于唐公一邊,明眼人都可以見得。薛某與溫彥博。范陽盧氏都有所交情,想來可以說得上話。”
原來薛收之父薛道衡,與太原溫氏交好,當年曾語溫家三兄弟。皆乃是卿相之才。
在南北朝時一名士人要想入官場,首先要成為名士。說你是卿相之才,你不一定成為卿相之才。最重要是誰說得。薛道衡出自河東薛氏,又乃是司隸大夫。當朝四品,本身就是天下名士。他能夠親口這么說,無疑給溫家三兄弟踏入仕途,開了一天梯,這就是聲論的力量。
對于溫彥博而言薛道衡是有提攜之恩的,至于盧家更是好說了,當年薛道衡與盧思道并為北齊重臣,二人私交甚密,所以盧家也要賣薛收幾分面子。
李世民聽了,當下沉吟言道:“雖我不認為此事能成。但李重九乃是我的好友,我不希望與之為敵,能勸他回頭最好,免得日后說我們李家不給他情面。”
李世民聲音擲地有聲。
涿郡郡守府內,就在李重九推辭掉幽州刺史的第二日,涿郡三大士族皆是一并來到李重九府上拜訪。
這陣仗實是不小,李重九坐于主位,居于賓客之首的當然是范陽盧氏的盧子遷。
其次坐于他下首的則是,一名五十多歲,看似有幾分富家公的男子,時刻笑瞇瞇的此乃乃是漁陽高氏的家主高徐道。
漁陽高氏雖乍看名頭不大,但是他的宗支卻是天下無人不知的渤海高氏。
渤海高氏正是北齊的創立者,高洋高歡皆系于此支,后來北齊被滅后,渤海高氏被打壓,但高氏子孫在河北之地,已是開枝散葉十分繁華。開隋第一功臣高颎也是出自渤海高氏,故而朝廷也不得不對高氏優容有加。
第三位則是一名四十多歲,看似頗為消瘦的男子,此人乃是涿郡趙氏的家主郡功曹趙何然。
涿郡趙氏出自漢宣帝名臣趙廣漢,一直以來在涿郡,都是當地有力豪強,當然涿郡趙氏最大名氣,還是在兩百年以后,一根棍棒等身齊,打四百座軍州都姓趙的趙匡就是出自涿郡趙氏。
趙匡雖出身軍漢,但祖上可不寒微,他祖父曾在五代十國時,為營、薊、涿三州刺史。
三人一并來訪,自并非什么好事,李重九身旁有溫彥博,蘇素二人作陪。
高徐道笑呵呵的言道:“李使君年紀輕輕即掌握數郡,實在不敢貌相啊。”
李重九拱手言道:“不敢當,小子正是年輕少識,要向各位長者請教才是。”
趙,高二人見李重九言談有禮,不由點頭,心道此人果不是羅藝那般的粗野軍漢,看來確實是可以商談之人。
盧子遷冷笑一聲,言道:“不敢當,李使君年紀輕輕,就頗有手腕,奪取涿郡一郡,盧某要刮目相看才是。”
李重九一聽就知道盧子遷知道了,自己暗中將盧家傾向自己一邊的事,告訴了羅藝,之后令徐武詐降羅藝,殺死了李景,讓羅藝乘勢入了薊縣,最后盧子遷下獄也是受李重九連累。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李重九的計謀雖可以糊弄一時,但盧子遷回去后一琢磨,便恍然明白了。
李重九也是談判老手了,盧子遷將此事放在這里提出來,而不當作吃了一個啞巴虧,顯然是要讓他接受什么條件才是。
趙何然不說話,一直坐在那有幾分沉穩如山的味道,當下他開口問道:“高某不才,敢問一句李使君之志?”
李重九沉吟了一下,言道:“個人之志,離不開天下之變,現在九鼎失主之勢,已成必然,革舊鼎新,乃是人道循環。”
高徐道故作訝然,問道:“李使君莫非要問鼎嗎?”
蘇素在一旁開口道:“眼下我侄兒據四郡在手,又連破高句麗,契丹,高開道,羅藝,兵強馬壯,若說我們現在沒有一點問鼎之心,那肯定是騙諸位的。”
聽蘇素這么說,眾人皆是發笑,場內氣氛有所緩和。
三人看向蘇素皆點頭,心道這李重九能從懷荒鎮一地成事,這叔侄二人都乃是人杰。
李重九言道:“諸位,我暫時確沒有爭雄天下之野心,進取涿郡,不過為了保境安民,救民水火罷了,否則我就不會推辭幽州刺史,我現在就直接效仿高開道,劉武周之流,直接稱王,稱帝了。”
蘇素附和言道:“無論我們爭與不爭天下,但各位皆是涿郡一方士人之首,所以我希望各位能助我們一臂之力,無論如何,就是為了本地百姓,也需我們一并協力才是。”
“李使君自比唐公李淵如何?”盧子遷陡然發問,此言一出頓時場上皆是安靜下來。當然在場三位士族大家的人,都認為李重九比之李淵遜色多了,不是在能力上,仍是在背景上。
盧子遷不等李重九回答,直接言道:“唐公乃是當世人杰,負天下之望,他起兵晉陽,必的關隴響應,而問鼎天下。既然使君沒有稱帝之野心,我看倒不如與唐公和睦,我也不要使君現在下決定,若是唐公能奪取關中,王霸三輔之地,李使君到時再宣布支持唐公穩定如何?如此我盧家可以代表涿郡所有士族,支持李使君晉位幽州刺史,若是唐公沒有奪取關中,李使君要問鼎天下,我們也是一并支持如何?”
好嘛,裸地給李淵當說客了,李重九當然知道河東令盧赤松,已倒戈李淵,響應一方了。盧家早已將全部的家當,都壓在李淵身上,賭他能奪取天下。區區河東當然是太小了,加上一個幽州就更好了,歷史上盧家就靠著賣掉了羅藝,最后有唐一朝,有八人位居宰輔,保持了兩百年的富貴。
李重九聽到李淵的名字,冷笑言道:“此言差矣,李淵乃是老朽寡恩之輩,豈能信之。”
“難不成還是年輕力勝的李使君么?”盧子遷瞇著眼反問。
李重九言道:“眾位看蒲山公如何!”
“李密!”
三人同時訝然,但驚訝之中,他們亦正反思李重九之言。確實比起李淵,李密現在更先一步。
李密眼下已是攻到了天下之中,東都洛陽的眼鼻子低下了,張須陀戰死,裴仁基降伏,劉仁恭大敗。
隋煬帝本來指望,薛世雄率涿郡兵南下有,統領洛陽軍權與李密一戰,結果薛世雄也在半路上為竇建德所敗。現在楊廣只能大將王世充率領江淮軍北上,接替薛世雄統帥大軍,在洛陽與李密激戰。
王世充也是隋軍良將,連破劉元進、朱燮,孟讓,格謙,但是偏偏遇上了李密卻是連戰連敗。
現在就形勢而論,李密確實是最有可能奪取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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