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鏃貫入護肩的鎧甲,令這黑臉大將怒哼一聲。而李重九見此邊騎邊撤,轉手又是一箭,射得也是突然,饒是對方意識到躲避時,盔頂的黑纓已被射落。
連中兩箭,令黑臉大將怒氣上涌,但其體質遠優于他人,故而中一箭之后傷勢并不重,只是氣勢稍稍為之一挫,重新追來。李重九躍馬上坡,再度一個回山望月,而這下黑臉大將早有防備一個鐙里藏身,躲過李重九射來的第三根箭,并將整個身軀縮在戰馬的另一側。李重九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如黑臉大將這般魁梧的大漢,在馬上居然靈巧之極能做出這等躲閃動作。
兩人一追一停,皆是上了山坡,馬蹄踏著山上的亂石砂礫亂飛,黑臉大將居然是殺紅了眼睛,一直墜著李重九不放。兩人相互追擊,轉眼就翻過了這一道山坡,下面就各憑馬速一追一逃。而王馬漢見李重九為黑臉大將追殺,當下率著上百騎兵猛追在李重九黑臉大將身后想要護駕,而李重九的親衛亦是甩脫了附近宋軍的糾纏,一副護主不力般的無比懊惱上前,朝黑臉大將追來。當下就是四個隊伍,李重九在前而逃,黑臉大將追,之后是王馬漢的百余騎,再之后則是李重九的護衛。
“窮寇莫追啊!”山上宋金剛不由大惱,當下親自率領眾將以及兒郎軍發出了總攻的號令!
李重九狂催的戰馬,這時候已身入一個棗林之內。棗林內樹枝盤結,十分不利于戰馬飛馳,一不小心就會馬失前蹄。但是黑臉大將依舊是緊追不放,這時他已是逼到李重九身后,當下一個鋼鞭重重砸過,李重九心底一跳幾乎是在間不容發間避開。但是鋼鞭如鐵,只聽砰地一聲巨響,好似半天霹靂一般,一顆碗口大的棗樹,瞬間轟轟然的傾倒,當即是歪作兩截。
這廝好怪力,就算以李重九雙手能開六石弓的臂力,也是做不到這黑臉大將這一步的。李重九頓時懷疑此人是不是人類,當下只能催馬疾走時,可是這時卻情勢突邊,胯下突厥馬的馬腿前蹄不知怎的一崴扳到了樹根,頓時戰馬雙蹄一陷。李重九暗道不好,抓起手中的jing鐵長棍,雙腳甩脫馬鐙就是翻身落馬。戰馬雙蹄是折了,索xing李重九倒是無事。
黑臉大將見李重九下馬當下大喜,但見對方無馬是跑不掉了,又怕別生枝節,當下也是下馬,舞著雙鞭三步并著兩步,一個縱身朝李重九一鞭打來。
危機之時,李重九雙腳并步牢牢抓在地上,長棍一舞卻是擺了個門戶,雖說李重九落地,卻是氣力自生、他的少林棍法本就是適合于步戰,一落地之后信心倍增,而黑臉大將一對單鞭卻明顯適合馬上所用,況且對方又受了傷。見對方舍長攻短,李重九卻沒有貿然上前,而是疾步后退,找了一個樹林稀少的空地,當下回頭一棍,正是如大將一個回馬槍般直捅對方心窩。
這黑臉大將雖是立功心切,但也是防備著李重九這一招,當下一擊擋下,于是二人在樹林中乒乒乓乓地打了起來。兩人連斗得十幾會合平分秋聲,李重九正殺得興起,而這時對方突然咦地一聲,將雙鞭一橫,反身跳開了一步,大喝一聲言道:“慢著!”
李重九亦是拖著鐵棍,跳出圈子,深吸一口氣平緩下如巨鼓狂擂的心跳,這才言道:“何事?”
對方開口言道:“好棍法,不知你這棍法乃是何處學的?”
李重九哈哈一笑,言道:“你難道要拜我為師嗎?不要廢話,再打過就是。”
對方一張黑臉上,卻是滿臉正色言道:“并非如此,此棍法我有幾分熟識,在下尉遲恭,懇請侯爺告之!”
尉遲恭!李重九面上雖是不動神色,心底卻翻起滔天巨浪,言道:“原來是尉遲將軍,好吧,在下這棍法乃是在少室山上所學。”
“果真如此,”尉遲恭點點頭,露出恍然的神色,言道:“原來你也是少林弟子。”
尉遲恭也是少林弟子?為何我當初在少室山上時,沒見過他,李重九當下作了原先少林弟子問訊的手勢,言道:“原來是師兄,在下師從于覺遠大師門下,不知師兄是哪一位?”
對方聽李重九說話,臉上有幾分不可置信,點點頭,又是搖了搖頭。李重九見對方的神色,突然想起覺遠似乎除了自己與曇宗,似還有一名師兄,當下言道:“尉遲將軍與我覺遠師父是否相熟?”
尉遲恭嘆了口氣,將雙鞭一放,以示別無惡意,言道:“未料到師父在我下山后終于又收弟子了,不知師父安好否?曇宗師弟安好?”
李重九聞言大喜言道:“師父我也有多年未見了,而曇宗也在蒼頭軍中效力。”說到這里,李重九將棍子一撥,雙手上前言道:“李重九拜見尉遲師兄!”
尉遲恭聽了黑臉上也綻出幾分笑意,矜持地抱拳回禮言道:“不敢,師弟眼下是一方雄主,我如何受得師弟這一禮。”
李重九笑道:“一方雄主又如何,眼下被師兄孤身一人追殺至林中,縱有百萬兵在外也不抵事啊。”
尉遲恭聽了頓時大笑言道:“實在未料到能在這里碰到師弟,更未料到師弟居然是箭射始畢可汗的冠軍侯,說實話,當初師弟之舉,某十分佩服。可惜眼下卻是各為其主,今i實不得以。”
二人正說話間,突然棗林四周馬蹄聲滾滾,尉遲恭這時臉色微微一變。原來王馬漢以及李重九親兵從四面趕到,騎兵將棗林之內圍得是水泄不通。王馬漢帶著近百人上前,來到李重九身邊言道:“太守,無事就好,待看我砍下這賊鳥。”
說罷王馬漢拿著大刀就要上前。
“慢著,此人乃是我師兄,你們不可動手。”李重九怒聲一叱。王馬漢聽得一愣,當下停下腳步來,心道二人怎么打得卻成了兄弟。
“牽過師兄的馬來!”李重九開口言道,說罷一名騎兵將尉遲恭的烏騅馬牽來。
李重九伸手一指烏騅馬言道:“師兄,本來此刻該相互敘舊,一述兄弟情義,但怎奈你我分屬兩家,彼此兵戎相見,只好就此作罷。師兄回去,你我i后戰場再見。”
“太守此人殺了我們兄弟多人!如何不報仇。”王馬漢焦急言道,實際上他心底想說,此人如此勇猛,這樣放了回去,就是放虎歸山。王馬漢如此一說,幾十人看著尉遲恭更是露出恨色,他方才可是動手殺了不少自己袍澤。而李重九此刻怎不知放虎歸山的道理,只是一來尉遲恭是自己師兄,覺遠待自己有師恩深重。二來自己也想招攬尉遲恭,李重九深知如尉遲恭這樣的好漢,最是吃軟不吃硬,若是硬來招攬相留,只能事得其反,李重九只有動之以情,方能打動其心。
“不可再說,讓出道來。”李重九見眾人腳步不動,當下與尉遲恭二人并肩一道,從人群之中擠出。眾人見李重九護在此人身邊,皆是不敢阻攔,只得讓出道來。
李重九將尉遲恭送出棗林之外,而部屬們皆是按刀顧及于李重九不能動手。尉遲恭見了這幅情形,深吸了一口氣,重重一揖言道:“此番真是多謝師弟了,宋大帥待我無不義之處,我實不忍棄之。”
李重九言道:“師兄,宋金剛不過以你為旅率,何處會重用你之,就算是棄之又如何,我知你是重舊情之人,只是上谷之地太小,一山不容二虎,到時我與宋大帥兩雄相爭,只有一人可以生得。倒是為難師兄夾在zhongyāng,可惜師父若知得知,我們師兄弟三人兵戎相見,不知該如何痛心。”
尉遲恭聽李重九提及覺遠不由牙齒一咬,握住馬鞭一停,待轉過頭來,只見李重九臉上滿是痛惜之色。尉遲恭最怕他人露出這等表情,當下心腸一軟,長嘆一聲,言道:“罷了,罷了,忠義不可兩全,我尉遲恭來助師弟便是。”
說罷尉遲恭翻身下馬,向李重九行了一拜言道:“尉遲恭愿降太守。”
李重九聞言將尉遲恭雙手托起,點點頭言道:“你我師兄弟何必見外,以后即一并打天下就是。”
收了尉遲恭,李重九心底是狂喜不能自勝,有尉遲恭如此勇將在,自己可謂是挖了未來宋金剛,劉武周,還有李世民,李淵的墻角。如此勇冠三軍的猛將,又是忠義過人,何人不求之。
李重九現在可謂是如虎添翼,于是攻擊宋金剛的各部這時也是紛紛返回。今i白天的一番激戰之后,李重九看到各軍回營都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全軍撤退回大營,各將率領兵馬紛紛返回大帳,李重九立即命人查點。不說自己本部,其余各部也是皆遭到宋金剛的伏擊,都有一定傷亡。李重九當夜連忙命人安置傷員,檢查了一下陣亡,失蹤,被火燒傷,箭傷,刀傷,有千人之多,對于出戰的一萬一千大軍而言,傷亡比例接近十分之一。后來若非將尉遲恭挖來,連主將李重九本人都差一點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