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轟隆隆的馬蹄聲不止。
商隊鏢局七八百人騎著騾馬,正在往前脫命狂奔,而身后數百黑突厥的騎兵,紛紛撮唇唿哨,揮舞著彎刀。
對專好劫掠的黑突厥人而言,這追殺漢人,對于他們仿佛如一場歡快的游獵。
他們最喜歡的就是驅策戰馬一寸寸追上敵人,看著對方在彎刀下哭喊,哭叫,哀求,極盡痛苦之后,再一刀割開對方的喉嚨,享受這鮮血噴濺的快感。
或者索性看著他們跑得筋疲力盡,之后口鼻噴血,倒斃在路上。
“總鏢頭這突厥人追得甚急,如何是好啊?”
馬背上巔峰,風聲呼嘯,林當鋒口中灌風,大聲向李虎問道。
李虎右肩上裹著布帶,顯然是負傷,但人卻絲毫不見慌張。
李虎回頭看了一眼,只見王馬漢率領的懷荒鎮騎兵,以及鏢師騎兵隊,以弓矢阻截突厥人上前殺近。
不過黑突厥的騎射明顯,更勝一籌,況且又是追擊。
雙方在馬背上,箭矢往來,不住有李虎這一邊的騎兵中箭,猶如麻袋一般從馬背上滾倒在地。
而一旁孫二娘腰間中了一箭,負傷后懸在兩匹馬之中的吊網之中,在馬背上顛簸之下,面色愈蒼白。
李虎回顧左右,只見商隊之人,趕著胯下的騾馬,猶如驚弓之鳥。
他們個個皆是面色蒼白,毫無血色,而之前從奚部交易的貨物,因為礙事早就都丟在半路上,以減輕重量。
但是盡管如此這群好殺的黑突厥人,仍是不放過他們。
不少商人們在騾馬背上,顛簸得眼淚齊出,哭喊言道:“早知道如此,何苦來草原了送死!”
李虎見了不由一驚,突厥人這一攪,若是將商人嚇得,從此以后都不敢出塞貿易。那么無疑李家鏢局,無人可護鏢出漠北,那么生意就要斷了。
若是生意一旦斷了,不但是李家鏢局要解散,懷荒鎮少了這大筆財源的支持,在草原之上,亦很難支持下去。
眼下懷荒鎮糧食尚不能自足,糧食,還有鐵器,以及與草原部落交易之物,都是靠商人鏢局從雁門送至懷荒鎮。
若是這條路一斷,等于命脈被人扼制。
李虎向前頭一指,言道:“前面乃是一處樹叢,我們可入內躲避一下。”
正待李虎說話的時候,突然后面突厥騎兵,鐵蹄踏地之聲大作。
兩隊近百騎兵的突厥騎兵,從隊伍之中,一左一右的分開,開始側翼向前包抄堵截。
李虎見此暗叫不好,眼下雖在追擊戰之中,但是隊伍殿后的都是王馬漢從懷荒鎮帶來百五騎兵,以及鏢局自身的騎兵隊,若是實力不如突厥人,但好歹總算能夠抵御一陣。
但是突厥人左右包抄,繞過王馬漢他們的堵截殺到前處來,李虎的左右都是商人。
這些商人平日雖常走漠北,也攜弓帶箭,但是畢竟乃是一盤散沙,見到突厥人就雙腿軟。被對方一沖,必然整個隊形崩潰。
李虎在草原上已奔行了快兩天兩夜,眼下都是人困馬乏,根本無力再與突厥人比拼什么度。
當下李虎決定言道:“所有人停下就地列陣!”
說罷李虎拿起號角嗚嗚地吹起。
李虎左右呼喝,這些商人聽了皆是一愣,但是仍是依著李虎的意見一并下馬。
“將騾馬放在外面,大家都舉弓,準備迎敵!”
李虎大喝言道,透著一股決然之氣,他走漠北也遇到過不少險境,但沒有一次有這次如此危險的。
這伙黑突厥人,根本不與你打交道,只懂的揮刀殺人,鏢局商隊已有五百多人,折在他們的刀下,這是一次慘痛的損失。
馬匹列成原陣,將人拱衛在外,而這些馬兒跑了一天都是口吐白沫,雙腿直打哆嗦。
眾商人也知此是生死一刻,也無人在抱怨什么,都舉弓默然聽著李虎的調遣。
王馬漢率領騎兵,亦下馬奔到李虎身旁。
李虎見王馬漢來到身邊,當下問道:“懷荒鎮可還有援兵?”
王馬漢看了左右,壓低聲音言道:“曇宗率著一旅步卒,在前方十里之處接應,若是再跑上一段路就好了。”
李虎聽王馬漢這么說,亦知道別無其他援兵了,蒼頭軍騎兵就王馬漢身旁這么多,至于蒼頭軍里戍民還有千余,但是要他們步行,在莽莽草原上來接應他們,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王馬漢沉聲言道:“總鏢頭放心,我馬漢就是拼了一條命,也要護著鏢頭你殺出重圍。”
李虎搖了搖頭,言道:“莫說這樣話,若是可以,你還是帶著二娘突圍出去。我李虎死有何憾,兒子已長大成人,名滿天下,將來一日一定會替我報仇,殺盡這些阿跌部的人,只是可惜…可惜沒看到孫子一眼。”
正待李虎,王馬漢說話之間。只聽遠處又奔行而來,大股騎兵。
李虎,王馬漢對望一眼,皆是神色一變,若是來的是步卒,則絕對懷荒鎮的人馬。
而來的是騎兵,懷荒鎮所有騎兵皆在此,不可能還有騎兵來援。
李虎方嘆了口氣,但轉眼之間,黑突厥人見了這股騎兵,卻是號角長鳴,原先將李虎他們重重包圍的騎兵,皆是四面返回,并結成了一個三角尖陣。
遠處的突厥人,號角嗚嗚地響了幾聲,他們的戰馬亦是追擊奔行了一日,也是馬力疲乏,眼下聚在一起,想恢復一些馬力。
李虎,王馬漢看得暗暗稱奇,這些突厥人怎么會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難道來人不是他們的同伙嗎?
而股新到的騎兵,人數應有近千人之多,從遠處看得不覺得。
到了近處卻是黑壓壓一片,他們并不惜馬力,兵分三路,從左右四面包抄而來。
而突厥人的陣形在騷動,其中一名穿著狼皮的突厥領,策馬而從,焦急地向對面呼喝了幾聲,似乎想與來騎談判。
但是那群騎兵之中,陡然一支銳箭從兩百步之外射出。
噗地一聲,這名突厥領,被一箭貫透,鮮血飄灑跌落馬下。
“是,少鏢頭!”
王馬漢眼尖,不說別的,僅僅是兩百步之外,能以強弓一箭斃殺敵人,這草原上除了李重九外,還有幾人。
這李重九帶來的,近千騎兵登時一并唿哨,從左右包抄上前,追著突厥人開始突擊!
“是室得奚部的騎兵。”王馬漢頓時哈哈大笑。
商隊以及騎兵上下皆是露出精神振奮之色。
“痛快!痛快!”王馬漢大喝一聲,“兄弟們,跟我一起上馬,殺這些狗養。”
王馬漢麾下騎兵被追擊了一日,心頭皆是憋著一口怒氣,聽對方一說,當下一并上馬。
蒼頭軍騎兵皆是上馬,拔刀舉弓朝突厥人殺去,而室得奚部騎兵更是四面一并掩殺而去。
黑突厥人領被射殺,皆是面色驚慌,原本緊密的三角陣亦開始騷亂。
原本是獵人的突厥人,眨眼之間就成為獵物。
奚人的號角聲從四面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