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歷史會記住 燕京一開,草原上的蒙古人如同潮水一般涌了進來,這次和以往南下打草谷有所不同,他們不是野蠻的侵略者,而是大周皇帝邀請的貴客。
蒙古人建立的大元朝只維持了不到百年的時間,成吉思汗的子孫們在巨大的財富面前迅速失去了彪悍驍勇的本色,沉浸在溫柔鄉里不可自拔,殘暴而野蠻的統治注定會滅亡,聲色犬馬紙醉金迷的蒙古老爺們面對拿起武器的五等人,只有招架之力沒有還手之功,短短數年就被驅趕到了大漠上,他們建造的那座夢幻中的偉大城市——大都,也淪為周朝的一座邊塞城市,燕京。
在草原大漠上蟄伏了二十余年的天之驕子們恢復了往日的野性與勇武,在小王子滿都古勒的帶領下,召集本部落所有能拉弓的男丁,浩浩蕩蕩穿越大漠,兵不血刃便拿回了大都城。
雄渾壯麗的大都城,埋藏著蒙古人的榮光與失敗,但此時滿都古勒可以驕傲的告慰成吉思汗,對忽必烈等列祖列宗,蒙古人的鐵蹄終于又踏進了中原,即將重現往日的光輝與偉大。
滿都古勒是蒙古大汗脫脫不花的三弟,在群雄并起的北元亂局中,只算是一股較小的軍閥,但是他在蒙古人中有個不成文的約定,誰先打入中原,誰就是下一任的大漢,滿都古勒極其敏銳的抓住了這個機會,利用對中原政局的熟悉,接受了周朝二皇子看似鴻門宴一般的邀請。
燕王也是沒辦法,他能聯系上的蒙古貴族唯有滿都古勒而已,兩下各取所需,一拍即合,大周以出讓燕京的代價換取蒙古人出兵驅逐反賊漢軍,事成之后周朝再拿出一筆巨額銀子綢緞來做謝禮,密約寫的很含糊,雙方也是各懷鬼胎,根本不在意詳細的條款。
滿都古勒傾其所有,把族中十三歲的孩子和六十歲的老人都拉上了,終于湊了兩萬大軍,一路南下開進了燕京,他進城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人將城門上的燕京二字換成了大都。
滿都古勒真的重新回到了大都,消息在草原上如同風一般傳來,男女老少無不歡欣鼓舞,盛贊滿都古勒是成吉思汗的好子孫,大漠上最矯健的雄鷹,那些憋著勁等著看笑話的部族首領們,只好捏著鼻子承認了滿都古勒的新大汗身份,紛亂的北元政局迅速平靜,畢竟有著更加廣闊的天地等著他們去征服。
滿都古勒也是經歷過跌宕起伏的人,去年在中原的經歷讓他獲益匪淺,深知漢人的狡詐陰險,對于曾經和元封定下的誓約,他只是一笑置之,天下就沒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而對于那個曾經羞辱過自己民族,甚至一度想置自己于死地的燕王,他卻待之如兄弟。
大軍進入燕京之后,秋毫無犯,軍法嚴明,滿都古勒也沒忙著給自己舉行登上大漢寶座的儀式,更加沒有登基做大元皇帝的打算,他知道,進入燕京只是奪取天下的第一步,和當年祖先面臨的弱宋局面不同,他面對的是兩股強大的力量,一個是剛剛崛起的漢政權,另一個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大周,哪個都不是好相與的角色。
蒙古大軍繼續南下,在平坦的華北平原上盡情馳騁,鐵蹄所到之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因為掌控中原門戶的鎖匙——燕京已經在手中,滿都古勒也就撕下了偽善的面具,放開了手腳讓兒郎們大開殺戒,反正大周皇帝都不關心自己的子民,滿都古勒又何必在乎。
游牧民族和農耕民族的戰爭方式很是不同,他們不需要綿長的補給線,打到哪里吃到哪里即可,每個蒙古兵都有兩到三匹吃苦耐勞、草根也能充饑的蒙古馬,可以晝夜不停地行軍,干肉就藏在馬鞍子下面,硬的如同石頭一般的干肉,需要用斧頭劈開才能食用,餓了啃干肉,渴了喝馬奶,野獸一般的蒙古騎兵在中原大地上所向披靡,橫行無忌,短短十幾天就席卷到了濟南一線。
大軍所到之處,一片凄慘景象,在苦寒之地上忍受了二十余年的蒙古人夢寐以求的理想終于實現,多少兒時的故事成為現實,數不清的草場和牛羊,用不盡的金銀財寶和如花似玉的漢人美女在等著他們享受,這種激勵之下,蒙古軍的戰力呈幾何速度上升,民族團結也進一步加強,滿都古勒的權勢如日中天,殺伐決斷,賞罰分明,大汗號令一出,莫敢不從。
徐州府,漢軍大本營,一片肅然,從北方傳來消息,漢軍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敗,一個千人隊被完整的消滅掉,甚至都不知道是誰干的,與此同時,各地都發現了敵人騎兵的蹤跡,這和漢軍掌握的情報嚴重不相符,周軍在北方的軍力唯有大同一線的傅有德部和燕京一線的秦王部眾,依靠多年修建的壁壘,再不濟也能把蒙古人擋住啊。
事情已經發生,蒙古人到底是怎么進來的無需考慮,眼下需要操心的是如何力挽狂瀾,將蒙古人的鐵蹄攔住,華北平原一馬平川,最適合騎兵往來沖突,大迂回機動作戰,這本是漢軍的強項,可那是面對周軍步兵而言,面對游牧民族出身的蒙古兵,元封手底下堪用的騎兵;力量就有些捉襟見肘了。
漢軍部隊中的漢人騎兵有萬人左右,都是半路出家的騎兵,能騎馬奔跑揮刀就已經勉為其難了,馬上開弓射箭的本事至少還需要幾年功夫,說是騎兵,還不如說是騎馬的步兵。
赫敏帶來的羌族騎兵,倒是人馬眾多,可是幾個月下來,戰斗減員不算,因為水土不服而減員的就有上萬,再說羌人千里迢迢遠離故土背井離鄉來中原打仗,時日已久,士卒們思鄉心切,厭戰情緒嚴重,雖然還有幾萬兵馬,但實堪大用。
李明雪的西夏鐵鷂子是精銳重甲騎兵,可與蒙古軍一戰,但是兵力實在太少,原本就只有五千人而已,經歷數次血戰之后,僅剩下三千人馬,只能當做預備隊只用。
密集的火槍隊倒是可以抵消一部分騎兵的優勢,可是元封部下大多是新訓練的步兵,剛丟掉鋤頭拿起火槍的農民,面對同樣戰斗意志不強的朝廷軍隊還有些勝算,面對野獸一般的韃子兵發起的騎兵集團沖鋒,就難免不潰敗了。
算來算去,兵力嚴重缺乏,同時還要面臨兩線作戰,火槍和盔甲戰馬糧草的生產也跟不上消耗的速度,這樣下去,遲早被蒙古軍和周軍聯手消滅。
戰略優勢一下子變成了戰略劣勢,手下十幾萬人馬岌岌可危,眾將軍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議事廳堂之上一片愁云慘淡,就連如徐達、藍玉、李善長這樣的文臣武將也是愁容滿面,好不容易獲得的勝利眼瞅著就要毀于一旦,即便是這些經歷過風風雨雨的老人也難以釋懷。
營門口一聲大喊:“漢王駕到。”年輕英武的漢王帶領侍衛剛剛打獵回來,隨行士兵馬上掛滿了狐貍兔子野雞之類獵物,看來收獲頗豐,漢王滿面春風,翻身下馬,絲毫沒有焦慮不安的表現。
眾人心中一松,如此緊迫情況下,主公還能去打獵玩耍,說明他心中已經有了破敵良策,李善長和徐達對視一眼,眼中均露出贊賞的神色,元封如同他的父親一般舉重若輕,從容淡定,真有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氣魄,有這樣的主公,何愁大事不成。
元封登上寶座,藍玉上前將軍情稟告一番,經多路偵查,蒙古大軍已經深入齊魯大地,他們的騎兵神出鬼沒,行軍速度和路線都極其古怪,斥候也很強悍,在雙方的斥候小隊試探性作戰中占盡上風。
局勢不容樂觀,元封收了笑容問道:“諸位有何良策?”
李善長出列奏道:“老臣有一策,高筑墻廣積糧,據守重要城池,哪怕他騎兵再強,也破不了堅城。”
元封一皺眉,道:“然后呢?”
“然后再徐徐圖之便是。”李善長說道。
元封微微搖頭,李善長對于經營后方,政治謀略還有些研究,這種戰役級的策劃就差強人意了。
藍玉干咳一聲,出列道:“末將有話要說。”
“講。”
“放棄徐州一線,讓蒙古軍和朝廷軍隊會師,他們想重演的不過是當年宋元聯手攻金的舊事,咱們所幸就成全他們,退回河南,再不濟就退回陜西,讓他們自相殘殺便是。”
眾人紛紛點頭,目前情勢下,藍玉這種以退為進的計策是最合適的了,蒙古人乃是虎狼之輩,財富土地面前貪婪野蠻,讓他們徑直下江南和張士誠狗咬狗去,漢軍只需坐山觀虎斗。
但是元封還是搖了搖頭,眾人大惑不解,以為他另有良策,但元封的話卻讓他們大為失望:“我絕不會放棄任何一個百姓,哪怕只有一兵一卒,也要拒韃子于國門之外。”
仿佛知道眾人的疑惑一般,元封又補充了一句:“因為歷史會記住我們的所作所為。”
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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