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唐安緩緩睜開雙眼。讓人驚訝的是,他白色的眼球上密布著如蛛網一般的血絲,看上去血紅一片,猶如一只面目猙獰的惡鬼。
如果仔細看,會發現他的身軀膨脹了許多,結實的肌肉緊繃在儒雅的錦衣上,使他看起來比實際要壯碩不少,就像要將一切撕碎的巨人。
他仿佛失去了自己的意識,不斷地喘著粗氣,緊緊蹙著眉頭一臉迷茫。
他瞪著通紅的眼睛,疑惑的看看身前的老人老人低垂著頭顱,身體早已便冷,渾身上下的皮膚都變成了灰色。若非那身寬大的衣服,看上去更像是一具干尸。
一代宗師,落得如此結局,未嘗不令人扼腕嘆息。
唐安不會嘆息,更不會同情,只看了兩眼便失去了興趣。實際上,他現在已近乎忘了自己是誰,或者說來源于身體內部的痛苦讓他無法壓抑,所以眼前是魏中天的尸身或者一塊石頭,對他來說都沒有太大差別。
吸收了一個絕頂高手近乎全部的功力,如何是他一個毫無武功根底的人所能承受的?
他渾身經脈腫脹的厲害,洶涌澎湃的內勁在其中肆無忌憚地流竄,仿佛隨時都會爆體而出一般。
痛苦,無窮無盡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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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覺整個人像是隨時都會爆炸,劇烈的脹痛感讓他面容扭曲,發出一聲無比痛苦的吼聲。
“啊!!!!”
凄厲的慘叫聲從山洞中傳來,奏響了山巔兩大傳人決斗的序曲。
慕絨從空中俯沖而至,一瞬間便化成了數個分身。和那個雨夜如出一轍的招數,威力卻不可同日而語。
當日的她身受重傷,只是勉力而為。今日的她雖然并未達到巔峰,狀態卻比當日要好的多。
大雪山獨有的寒冰勁氣通過纖掌玉足,肆無忌憚地傾泄而出,如漫天冰石亂墜。
謝淵感覺到了很大的壓力。毫無疑問,在所有和自己交過手的人當中,慕絨是最難對付的一個,這一招“冰霜雪舞”也是最犀利的一招。
他忽然覺得自己應該感謝魏中天。若非“吸鯨”的獨特,可以化敵人內勁為己用,恐怕自己早已敗下陣來。
而現在,他只需要忍受寒勁透體的痛苦,就足以給慕絨帶來毀滅性的的打擊!
“嘭嘭嘭嘭嘭!”
氣勁相交的悶響聲響徹山巔,所有人即便瞪大雙眼,也分辨不出哪個是慕絨,哪個是謝淵。
但謝淵能分辨的清。
他的眼如閃電,努力捕捉著半空中飄忽而至的殘影,總能在最為緊要的關頭封住慕絨的殺招,然后內勁吞吐,和前者一招又一招的比拼消耗。
攻勢如密雨,防守如磐石。
二人你來我往,心態卻都在不住變化。
那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讓慕絨芳心打亂。她能感受到唐安如今有多么絕望,他在等待著自己前去相救!
謝淵則帶著一臉會心的笑容,面對慕絨越來越狂暴的傾瀉功力,哪怕他的雙手微微發麻,手掌生疼,卻也只能咬牙忍耐。
他知道,只要能將這些人拖在這里,他就是大齊的無名英雄!
一掌,兩掌,三掌…
一掌狠過一掌,一掌兇過一掌!
可惜的是,慕絨輕易不會使將出來的大雪山絕學,依然沒能撼動對面那個中年男人捍衛家國的決心。在第十九掌拍出之后,她再也沒了余力。
她已經盡力了。
謝淵的額角微微冒汗,顯然方才幾番凌厲的攻勢讓他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好在暴風雨總算過去,所以他帶著一臉猙獰的笑容,用有力的右掌穩妥抵擋住慕絨白嫩的纖掌,冷冷道:“如果你技止于此的話,那么…”
慕絨大口喘息著,可后力不繼的她卻什么也做不了。她像是沒有聽到謝淵的話,美眸再度看向不遠處那黑漆漆的山洞一眼,滿臉都是絕望。
“你也去死吧!”
“吸鯨”再度運轉,狂暴的勁氣透體而出,將慕絨脆弱的身軀狠狠震飛出去!
“噗!”
慕絨仿佛斷線的風箏一般,仰天噴出一口血霧!
“復仇者聯盟”的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西域的時候,他們可是親眼見過慕絨的武功,她在千軍萬馬間來去自如的颯爽英姿,已經深深印在了所有人的腦海之中。
而如今,那襲讓所有人傾慕的白衣無力地飄在空中,伴著一團血霧,顯得無比凄美。
“慕仙子!”
許先怒喝一聲,拔出腰畔的軟件便朝著謝淵刺了過去!“復仇者聯盟”的四個人也沒閑著,見識過謝淵的可怕,每個人都知道要想取勝,只有集眾人之合力才有一線希望。
五個人,五個方向!
看著這些粗糙的把式,謝淵有些憐憫的搖搖頭。他看得出來,這些人大都憑借一身氣力,加上戰場上磨礪出的配合。雖然看起來頗具威勢,但這樣的“殺招”在他看來,毫無殺傷力可言。
“殺!”
許先面容扭曲,挽出一道道絢麗的劍花第一個殺到。哪知花哨的劍尖并沒起到惑敵的作用,謝淵只是探出拇指和食指輕輕一捏,猶如采摘下一朵嬌艷的花朵一般,那柄飲了無數敵人鮮血的軟件便老老實實沒了殺氣。
與此同時,第一個戰士揮拳而至!
謝淵嘴角始終帶著那絲欠扁的笑意,將軟劍一彎,劍身立刻拐了一道夸張的弧度,洞穿了那戰士的咽喉!
借他人之利器,取敵人性命。
那戰士雙眼帶著不可思議的神色,喉嚨發出“咯咯”的古怪聲音,很快便帶著滿心不甘緩緩跪倒在地。
一招,退敵,殺人!
“鐵山!!!”
余下三人目眥欲裂,第二人在地上猛的一踏,整個人騰空而起,強健的小腿如一記悶棍,迫開長風,對著謝淵的側臉踢去。
第三人擅長掌功,一記“開山掌”劈地有模有樣,直取謝淵胸膛。
第四人心領神會,眼見前兩人盡皆攻其上路,頓時俯沖過去,來了一記掃地腿,猛攻其下盤。
三記殺招,同時送到!
謝淵不必避讓,閃電般探出鐵爪,抓住了第二人的腳腕,隨即用力砸了下去,恰恰砸在了第四人身上!
這一擊的力道和前兩人根本不可同日而語,眾人能夠清晰聽到骨骼斷裂的聲音。
壓在上面那人還幸運一些,有一個肉墊墊著,可憐使出掃地腿那人,本先前一人狠狠砸在身上,頓時口中狂吐鮮血,眼看便活不成了。
與此同時,第三人的鐵掌已經送到!
謝淵用一直空著的左掌漫不經心的一印,微微送出些許內勁,第三人便感覺自己如同裝上一堵墻一般,再也無力前進分毫。不僅如此,那吞吐的內勁就仿佛鐵墻壓了過來一般,讓他根本無從抵御,狂吐鮮血地摔了出去。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快的不可思議。等許先回過神來,那三人已然全部落敗,而謝淵甚至連位置都沒有挪動過。
該死的混蛋,欺大唐無人么?
許先賭上一口氣,干脆棄劍不用,雙手握拳,對著謝淵的太陽穴便錘了下去。
只是如此一來,許先胸前便空門大露。不過他離謝淵很近,近到他自信自己的雙拳會先到達目的地。只要一擊得手,他就會變成一個死人,還拿什么威脅自己?
四位兄弟拼著性命換來的機會,讓許先壓力倍增。他使出渾身力氣,雙拳在風中呼呼作響為了唐安,為了慕仙子,為了那些死去的人,他一定要殺了謝淵!
可惜他低估了高手的實力。
謝淵松開第二人腳踝的一瞬間,便把這只手留給了許先。就在后者鐵拳即將錘到謝淵頭顱之時,他竟后發而先知,將手掌輕輕按在了許先的胸膛!
然后,他帶著一絲嘲諷的微笑,“吸鯨”內力傾瀉而出!
“哇!”
許先也如慕絨一樣,仰天噴出一大口鮮血,登時便被震飛出去老遠,重重地摔在了冰冷的地上,捂住胸口痛苦的呻吟起來。
幾息功夫,連挫六人!
如今廣場之上,除了從頭到尾沒有出手的小師弟和不懂武功的鳳之瑤,謝淵身邊再無一人還能保持站立。
他就仿佛是山巔的魔神,流露出一絲俾睨天下的笑意,俯瞰周遭或傷或死的手下敗將,冷冷道:“我說過,沒人能進去!”
鳳之瑤捂著小嘴,怎么也沒想到謝淵竟然厲害到了這般地步,這么多身手高明的高手聯合圍攻,非但不能傷他分毫,反而盡皆落敗。
她的眼中帶著陌生,道:“謝淵,你瘋了么?”
“我瘋了?”謝淵指了指自己鼻子,輕輕一笑:“如果你把對齊國忠心不二的愛國行為說成‘瘋’,那么…我是瘋了。”
鳳之瑤大聲道:“可他們都是唐人!當天下人都知道他們死在稷下學宮,這里怎么配再被稱為圣地?”
“他們會死在這里不假,卻和學宮沒有任何關系。”謝淵似是早就想好了說辭,背負雙手道:“大唐鎮西侯拜訪魏大師時因醉心后山的景色,忍不住流連山間,卻不慎十足墜崖。其虎衛因護主不利心生愧疚,自絕于山巔。你看你所說的那些問題,不就都解決了么?”
鳳之瑤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眸,總算知道了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謀殺!他想要殺死唐安的心,根本從沒停歇!
無論皇宮盛宴還是稷下盛會,他表面上積極和唐安做對,其實都是在分散對方的注意力,讓唐安始終認為謝淵才是最大的威脅。
實際上,魏中天才是真正的殺招!
“你實在太天真了。”鳳之瑤冷笑道,“你以為這樣拙劣的謊言,能夠蒙蔽天下,蒙蔽大唐么?”
“你錯了。我只需要提供一個合理的解釋,讓我們齊國的百姓相信就好。一個卜來便奪走了舞林天下第一寶座的人,相信我們的子民對他也不會有什么好感。”謝淵耐心解釋道,眼睛里閃爍著陰險的笑容。“至于大唐呵呵,他們現在自顧不暇,還能把我們怎么樣?莫說殺一個唐安,就算我把來的這些人都殺了,他們又能如何!哼,只要唐安一死,我們和大唐之間便再沒了轉圜的余地,他們將不會從我們這里借走一個戰士!”
“等到他們和夏國慢慢消耗對方的國力,耗到猶如風燭殘年的老人時,便是我大齊重新崛起、凌駕于天下之巔的時候!”
鳳之瑤看著不遠處一臉憧憬,仿佛看到齊國一躍成為天下第一強國的謝淵,暗嘆權利難道真的會讓人如此執著么?
“對不起,我不應該用懷疑的口氣。”風之瑤臉色慘白,看著仿佛魔鬼一般的謝淵,搖頭道:“你是真的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