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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章 不想殺人,也是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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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風送暖,陽光明媚,恰是適合郊游的好天氣。天天中文()※%哈,可就目前的齊國來說,大多數人沒了郊游的興致。

  比如謝淵。

  短短幾天時間,他像是經歷了人生的劇烈起伏,從手握三大勢力、萬人敬仰的定國公,瞬間變成了讓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瘟疫。

  最可悲的是,明明有萬貫家財,卻根本求人無路。近幾天接連走訪幾個重臣府邸,那些人不是托辭外出,就是稱病不見,害的他怒火中燒,卻沒有任何辦法。

  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劉恭關系不睦,也知道他已經失了盛寵。這種節骨眼,那些心思玲瓏的大員們哪里敢冒著得罪陛下眼前紅人的風險,再和謝淵有什么瓜葛?

  謝淵感覺自己很可悲。鬼臉已經近乎覆滅,‘玉’‘門’也已易主,失去了鳳之瑤的鳳凰臺,再也沒了先前的地位。說的難聽一些,他現在不過是披著國公外衣的富賈而已。

  哪怕失去了一切,他卻并不為自己的選擇而后悔。他只是很不理解——為什么國難當頭,那些人還不清醒,沉溺在溫柔鄉中不愿意面對現實?他們為什么還看不透,齊國已經到了面臨生死存亡抉擇的時候了?

  眾人皆醉而我獨醒的滋味并不美妙,但這條路是他自己的選擇,他必須走下去!

  稷下學宮,清風‘洞’府。

  看著熟悉的山‘洞’,謝淵有些悵然。當年被魏中天逐出師‘門’的那一刻,他便立下毒誓,此生再也不踏足此地,除非他能打敗魏中天。

  得遇名師加上自身天賦,如若全心全意浸‘淫’武道,他相信自己一定會有超越魏中天的那一天。然而權利的‘誘’‘惑’讓他放松了對武道的追尋,以至于對付一個年紀輕輕的大雪山傳人都要大費周章。

  此時回想,謝淵不免有些黯然,因為他終此一生都不會再有戰勝魏中天的可能了。

  對一個驕傲的人來說,承認失敗是很艱難的一件事,而硬著頭皮探訪留給他恥辱的恩師,更讓他感覺到屈辱。

  他不想再回到這片傷心地,卻不得不來——因為魏中天是他守護這個國家的最后希望。

  心思百轉,謝淵終歸向著山‘洞’的方向邁出了步子。

  他看到‘洞’前有一個滿臉警惕的小男孩,也知道這人是誰。那是他的師弟,一個天資平平卻忠厚老實的小啞巴,也是魏中天一直想要尋找的傳人。

  老頭兒的想法太自‘私’,他只不過是想要一個繼續替他守護學宮的繼承人,卻根本沒替那人考慮考慮,他是否愿意放棄一身驚天動地的本事甘愿做一個‘侍’衛。

  來到小師弟面前,謝淵輕聲道:“你或許不認識我,但是你應該見過一個白衣‘女’子,打傷她的人就是我。按理來說,你應該叫我一聲…師兄。”

  看到小師弟皺眉,謝淵微微一笑,歉然道:“抱歉,忘記了你什么也聽不到——你看這是什么?”

  說著,他輕輕翻出手掌,內勁吞吐,讓小師弟的身子情不自禁地微微前傾,向著謝淵所在的方向邁了一步。

  吸鯨功!

  小師弟瞳孔驀地收縮,趕忙氣貫全身,猛然朝對面的謝淵送出一掌。

  吸鯨對吸鯨!

  手掌相合,感受到對方功力的純粹,謝淵臉上帶著一絲欣賞:“不錯,不愧是他悉心調教的傳人。不出十年,我一定不再是你的對手,可惜現在的你還太年輕。”

  話音一落,只聽“嘭”的一聲悶響,小師弟的身子一連倒退五步。雖然沒有受傷,卻滿臉都是驚駭。

  毫無疑問,謝淵的功力要比他純熟很多,若非他手下留情,自己恐怕就非退步那么簡單了。

  但他不能讓。

  謝淵會吸鯨功,證明他一定是魏中天的弟子,可是小師弟卻從未聽過有這么一號師兄。在沒搞清楚他的來意之前,他一定會死死守住‘洞’口。

  “讓他進來吧。”

  山‘洞’里,略帶沙啞的聲音傳來。小師弟雖然看不到,可是能感受到背后的一縷勁氣。

  他依舊帶著警惕,因為感覺到對面的男人異常危險,可是師傅有令,卻不得不讓開身子。

  他目送謝淵進入山‘洞’,滿臉疑‘惑’的尋思:這個人到底是誰?

  山‘洞’里依然昏暗,魏中天也依然坐在那方石臺上。真不知道這么多年,他是怎么在冷冰冰硬邦邦的石頭上熬過來的。

  謝淵來到他的身前,看著他那已老的不成樣子的臉龐,內心復雜。

  他記得當初他離開時,這個老人還滿面紅光,絲毫不見老態,而如今,他瘦的只剩皮包骨頭,看上去像是半只腳入了土。

  誰也不知道這位被奉為傳奇的老人還能活到什么時候。

  明年,還是明天?

  “果然是你。”魏中天瞇著眼睛仔細打量謝淵一番,問道:“我們有多久沒見面了?”

  謝淵想了想,搖頭嘆道:“不記得了。”

  魏中天思索了片刻,也放棄道:“老夫也忘了,但老夫本以為你會記得很清楚。”

  謝淵道:“我只要記得你帶給我的屈辱就好,沒有報仇的本事,記住時間又有什么用?只會讓人徒增羞恥罷了。”

  魏中天道:“你的意思是,你今天要來找老夫報仇?”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意義。”謝淵苦笑,“你一定見過大雪山傳人,也應該能從她的傷勢判斷我的功力。既然明知道我沒有挑戰你的資格,何必再問這種話?”

  “哈哈!”魏中天大笑,“你還是和當年一樣聰明,如果這種聰明用于武道,齊國將會再添一位宗師。可惜,實在是可惜。幾十年的光‘陰’如箭,老夫想問你一句:權利的滋味真有那么好么?”

  想想自己從位極人臣到如今步履維艱,謝淵內心有些凄楚。但自家的苦楚,永遠不能被外人看到,他們只需要仰望自己就夠了。

  謝淵負手道:“總比你像一條看‘門’狗一樣,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呆一輩子要好的多。”

  魏中天沒有動怒,而是嘆息道:“看來你還是執‘迷’不悟。”

  “不是我執‘迷’不悟,是你太頑固了。”謝淵盯著魏中天的臉,滿是倔強地道。“我今天來找你,不是要分出個誰對誰錯,而是…咦,你的臉怎么了?”

  魏中天渾身微微一顫,暗嘆還是被發現了。不用問,他自然是看出了自己臉頰微微腫起。堂堂三大宗師被人掌摑,每次回想起來,魏中天都恨不得殺了那個‘混’蛋。

  尷尬地咳嗽兩聲,魏中天顧左右而言他道:“說吧,能讓你放下執念來找老夫,到底為了什么?”

  談到正事,謝淵再沒了閑談的興致,正‘色’道:“我想讓你殺一個人。”

  謝淵話沒說完,魏中天便搖頭:“老夫不殺人。”

  謝淵輕蔑一笑,道:“你不殺人,其實也是在殺人。”

  “為了達到目的,你的借口越來越拙劣了。”魏中天淡淡道,“為了保護鳳之瑤,害怕失去這枚棋子,你便要對大雪山傳人下殺手。若是慕驚鋒親來,你怎么收場?”

  “你搞錯了,我要殺的人根本不是她。”謝淵糾正道。

  他微微一沉思,結合唐安那‘奸’詐死鬼的‘性’子,很快便想通了事情的關鍵——一定是那個比狐貍還狡猾的家伙編織了這么一套說辭,‘蒙’蔽魏中天替慕絨療傷。

  這個‘混’蛋!

  謝淵咬著牙,冷笑道:“沒想到堂堂三大宗師之一的魏大師,居然也會被人當成傻子。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陪同大雪山傳人一起來的,應該還有一個年輕男子,對不對?”

  魏中天沒說話。那個讓他顏面掃地的家伙,他怎么可能忘記?

  這樣的表情,已經相當于公布了答案。

  謝淵嘆了口氣,抬頭看了看四周:“你在這‘陰’暗的‘洞’里呆的太久了,久到不知道外面變成了什么樣子,讓我來告訴你吧:如今大唐內‘亂’剛過,夏國大舉進犯。大唐妄圖把我們也拖下水,讓我們派出救兵解大唐之危,所以派來了一名特使。但救了大唐,便相當于救了一條豺狼,他們害怕有人慧眼識珠看破他們的‘陰’謀,所以這位特使故意隱瞞身份,想要避過所有人,直接說服陛下。”

  “咱們的陛下是塊什么料,你應該也清楚。若是讓他們‘奸’計得逞,大唐的損失將大大減少,依舊會是我們的心腹大患。我大齊一直在夾縫中生存,如今難得有這樣的機會,一躍成為三國霸主,我怎么能放過?可惜——唉!”

  謝淵深深嘆息一聲,繼續道:“可惜陛下已經被小人所‘蒙’蔽,我也不復曾經的地位。那位大唐特使,辯才可是一等一的高明,陛下被他慫恿,很難說會不會答應。如真出兵,便等于幫了大唐一個大忙。”

  “大唐這么多年來和我們相安無事,并不是他們不想吞并我們,而是因為西邊有一個強大的夏國將他們死死咬住,加上朝廷里有一個不安分的相國大人,內政不穩,所以才沒騰出功夫來對我們做什么。他們兩只巨獸如今生死搏殺,無論誰勝都是慘勝,對我們將不再構成威脅。但若我們幫助大唐打贏夏國,等到大唐緩過勁來,我相信他們非但不會感‘激’,反而會把咱們吞個干凈!我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所以明里暗里,我一直都想要殺死那位特使。大雪山傳人正是為了就他,才會被我打傷。但我怎么也沒想到,他們竟然有膽量跑來稷下學宮。”

  魏中天終于‘色’變,道:“你說的那個人…叫唐安?”

  “正是!”

  謝淵扭過頭來,臉上帶著滔天的殺意:“老家伙,現在你應該知道,你也被那個狡猾的家伙騙了吧?論起‘陰’謀詭計,我還沒見過幾個人是他的對手。”

  魏中天終于意識到事態的嚴重,也明白他那句“你不殺人也是在殺人”是什么意思了。

  若是放過唐安,讓他成功借到大軍解了大唐之圍,那將來的齊國很可能在大唐鐵蹄下血流成河!

  老人表情凝重,沉聲道:“你想讓老夫怎么做?”

  “如果有可能,這種事我絕不會假人之手。可是為了對付他,我已經失去了所有。偏偏陛下還不自知,邀請那小人幾天之后前來盛會。”謝淵臉上閃過一絲濃濃的悲哀,看向魏中天道:“我不為了我自己,只想為這個國家再出一份力而已。如果你還是一個齊國人,那么…殺了他!”

  魏中天安靜地坐在石臺上,像是入定了一般。

  他早已忘記了殺人是什么感覺。當一雙手侵染了太多鮮血,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他才會發現野心不過如此。這種人沒了繼續攀登的目標,于是開始懺悔,開始救贖。

  魏中天不想殺人,可是…不想殺人,也是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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