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層浪。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吼,讓整條街鴉雀無聲。
大唐接待使幾個字代表著什么,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能親自接待三大圣地的傳人,這不僅僅是種榮耀,更代表了幕后有皇上的信任與支持。想不到這少年年紀輕輕,居然能的皇上垂青,他到底什么來頭?
“唐…唐大人?”那管家大驚失色,一時僵在原地,左右為難。
唐安皮笑肉不笑地道:“這位管家好威風,相國大人親自給在下發的請帖,卻被你拒之門外,而且連仙子姐姐的禮物都敢說扔就扔,真是讓在下刮目相看。”
仙子姐姐?管家聽著這四個字,登時魂飛魄散,趕忙小跑過去將面拾起來,拍去上面的泥土,賠笑道:“誤會,一場誤會而已…”
威風也擺的差不多了,當著這么多官員的面,唐安也不好過于刁難這死老頭,微笑著問道:“既然是誤會,那在下現在可以進去了么?”
“唐大人快快有請!”
管家的態度地覆天翻的轉變讓唐安大感有面子,連問也不問拉起柳傾歌便進了大門。
庭院內,翠竹挺拔,綠草如茵,如畫一般的荷花池湖面如鏡,水波潺潺,假山環抱。再向前看去,樓宇如織,氣勢非凡,大紅燈籠掛在琉璃瓦檐之下,彩帶飄揚,好生喜慶。
唐安看著下人們來來回回搬運著禮品,頓時大感汗顏。這些禮物中有一人多高的珊瑚,有茄子大小的人參,有用上好和田玉雕刻的玉如意,每一件都是價值連城的東西。若非借著慕絨的名頭,憑著兩袋長壽面還真是連門都進步了。
“唐公子。”
剛想往里走,唐安忽然聽到身后有人叫自己。回頭一看,只見在一個年輕貌美女子的攙扶下,一個一身錦衣英俊瀟灑的年輕人正帶著和煦的微笑沖自己點頭,正是當日仙子來京時擋住自己去路的瞎子鐘弄弦。
唐安微笑道:“你是…王公子?”
旁邊的碧焰杏目一瞪,道:“我家公子姓鐘!”
姓鐘就姓鐘,叫大么大聲干嘛!唐安道:“我只是開個小玩笑而已。小妹妹,你這么兇,當心嫁不出去。”
“要你管么?”碧焰見他一副色瞇瞇的模樣,心中更是不快,不明白自己家天之驕子般的少爺,為什么會這么看重這個無賴。
“碧焰,不得無禮。”鐘弄弦仍舊一臉微笑,道:“唐公子果然是個趣人兒,沒想到相國大人國壽,居然還有美人相伴。”
柳傾歌一雙烏黑的大眼睛亮了起來,他怎么看出自己是女兒身的?
唐安也是嘖嘖稱奇,這個家伙貌似是個瞎子啊,難不成是裝的?伸出五根指頭在他眼前晃了晃,碧焰大怒道:“你干什么!”
“沒干什么,做一個小實驗而已。“唐安尷尬一笑,盯著那兇悍美女胸口看了一眼,道:”鐘公子不是也帶著女眷么?“
鐘弄弦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苦笑道:“我如果不帶人引路的話,怕是寸步難行。但唐公子就不一樣了,能得歌舞雙絕柳傾歌柳大家相伴左右,今晚怕是要成為眾矢之的了。”
柳傾歌好奇心更重,那些能看得見的人都識破不了自己的身份,眼前的瞎子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既然身份被看穿,柳傾歌干脆不再掩飾,道:“傾歌見過鐘公子,不知道公子是如何看破奴家身份的呢?”
“眼睛不好使的人,耳朵總是特別靈光。”鐘弄弦自信一笑,道:“我聽小姐呼吸均勻、腳步輕盈,定是舞蹈功底扎實的練家子。除了碧焰的香氣之外,還有淡淡道蘭花香氣彌漫,所以小姐定然是女兒身了。據說今日東方公子特意邀請了天下第一的鳳之瑤前來獻舞,再想想唐兄和柳姑娘在雙絕較藝之時的一段佳話,便不難猜測小姐的身份了。”
柳傾歌嘆服道:“鐘公子號稱‘京城第一人’,果然名不虛傳,傾歌佩服。
我靠,這家伙真的瞎么?簡直是成了精的狐貍啊。不過不是說鳳之瑤要來只有四個人知道嗎?那眼前的瞎子又是怎么回事?
唐安感覺自己的智商被嚴重挑釁,又見柳傾歌一臉崇拜,當即指著碧焰道:“雕蟲小技。你身邊的這位姑娘的身份我其實也早就看出來了——她一定是鐘公子的左膀右臂!我說的對不對?“
碧焰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這明明誰都能看出來好嗎?
“哈哈!“鐘弄弦大笑兩聲,”唐兄果然風趣,為人又赤誠率真,敢作敢為,實在讓鐘某好生欽佩。“
唐安臉上帶笑,卻擺擺手道:“這些缺點我一直在改,鐘公子以后不要再提了,實在是不足掛齒。“
柳傾歌和碧焰心里同時暗道一聲不要臉。
鐘弄弦收起笑容,小聲道:“唐兄,你我二人雖然只是初識,但鐘某卻想提醒一聲:今次的相國壽宴,唐兄還需小心為上。“
唐安心生警惕,這個瞎子莫名其妙的出現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且態度曖昧敵我難分,實在是讓人想不透他是站在那邊的。
第一次,他擋住了慕絨和自己的去路,卻告訴自己進皇宮要多加小心;這一次,他莫名其妙地對自己示好,提醒自己注意那些看不見的危機。
能得到‘京城第一’這種稱號,說明除了有著不俗身份之外,他本人的智商和手段都毋庸置疑,但以他的身份,卻要和自己這種暴發戶折節下交,這個瞎子,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唐安眨眨眼,道:“小心什么?鐘兄的話我不太明白。”
“唐兄不要多疑,在下只是略作提醒而已。想以唐兄的心思,鐘某這些話其實有些多余了。”鐘弄弦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慮,微笑著解釋道。
驟然被皇上捧上了接待使的位置,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又有多少人巴不得得到仙子的幫助?唐安如今雖然足夠風光,可是想要破壞皇室和大雪山關系的人亦不在少數。而今天,各個陣營的重量級人物齊聚一堂,難免不會有人趁機向他發難。
這些唐安心知肚明,但有些話只能意會,卻是不能對任何人透露的。
若非為了那該死的昧火草,老子何必以身涉險?唉,仙子姐姐,真是被你害死了!
“只不過給相國大人賀個壽討碗長壽面吃而已,有什么危險,鐘公子實在是太小心了。”唐安打個哈哈,擺明了不想再這個問題上糾纏。
“哈哈,唐兄說的對。“鐘弄弦笑道:”我鐘家司掌禁衛,若是在宮里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唐兄大可來找我。好了,看來壽宴差不多要開始了,咱們進去吧。”
唐安和柳傾歌一起拱拱手,先行往屋里走了。不知為什么,面對這個好像什么都能看透,卻什么都讓人看不透的瞎子,唐安心里總有種被人偷窺的感覺。
“男朋友,你之前和鐘公子認識么?”柳傾歌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見鐘弄弦兀自帶著一臉溫和的笑意,輕聲沖唐安問道。
“不認識,只不過見了幾次面而已。”唐安搖頭道。
柳傾歌皺眉:“那就奇怪了。為什么我總感覺他好像刻意親近你一樣?按道理來說,以他的身份似乎并不需要求你做什么事。”
“鬼才知道為什么,也許是我長的比較帥吧。”唐安一攤手,隨即笑了笑:“不管什么原因,他是他,我是我,他獻他的殷勤,我過我的日子,這就足夠了。”
話雖然說的輕松,但唐安心里一點也不輕松。
能夠進入到相國府的,無不是身份超然的大人物。這個瞎子非但來了,甚至還帶著女伴。
仙子來京當天,他竟然能沖破羽林衛的封鎖線,擋住自己的去路。而且他剛才說過,鐘家司掌禁軍,那可是天子近衛。能夠被皇上委以重任,足見鐘家在朝野的地位。
然而這樣一個人物,和自己交好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到底是皇上的人,還是自己的敵人?
唐安嘆了口氣,自從當上了大雪山接待使,好像日子越來越難過了…
紅色的喜慶燈籠下,碧焰眼見二人走遠了,氣鼓鼓地“哼“了一聲,道:“公子,你何必對這個討厭鬼這么好?人家根本都不領情。”
“我的小碧焰如果腦袋有臉龐一半,公子我可就不用這么累咯!“鐘弄弦渾然不在意,道:“我跟他說的每一句話,其實都是廢話。公子我只是要制造一個和他親熱的畫面,給需要看的人看。而不同的人看到這樣的畫面,也會有不同的結論。但不管哪種結論,對我鐘家都是有利無害的。”
相國的人看到了,肯定以為鐘弄弦是在替東方遠行拉攏唐安;皇上的人看到了,必定以為鐘家在對朝廷新貴示好,哪一種結果都是鐘弄弦想要看到的。
碧焰思索一番,搖搖頭道:“碧焰不明白。”
“不明白就對了,人生在世難得糊涂,像公子我這樣整天動腦子的人,其實是最笨的。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以天為被,以地為席,瀟灑一生,豈不快哉?”鐘弄弦哈哈大笑,道:“走,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