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車頭在內只有三節車廂的地鐵列車緩緩停靠在站臺之上,空蕩蕩的車里走下連半個車廂都坐不滿的四五十個乘客。.
葉飛踏上月臺,突然發現這里居然不再是輕飄飄的低重力狀態,而是標準重力!
覆蓋整個城市的人工重力系統?
連軍事基地都沒配備人工重力系統,這里竟然用來建筑城市?手筆還真不小!
葉琪跳下列車蹦了幾蹦,小嘴不悅地撅起老高。標準重力哪有輕飄飄的低重力好玩兒?
高嵐扯住葉琪的小手,防止他一時頑皮跑丟,高父高母則一左一右地護在兩側。
月球城是盟軍的總部,除了各[]方的代表之外,肯定少不了各國情報機關派駐的間諜特工,真正的魚龍混雜,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葉飛習慣姓地觀察周圍的情況,第一眼就看到幾十米外掛著美國國族的站臺,再遠些則是俄國人的站臺。三個站臺位于同一個廣場的邊緣,相隔大約五十米,站臺與站臺之間用圍欄隔開,只留出兩米寬的出口。
歐盟已經正式加入盟軍,戰艦的設計圖紙都交到了先鋒四手上,不過歐盟在月球上只有幾個小型基地,就算修了地鐵,也不知道通到哪個國家的基地才好,所以這里目前只有中美俄三個國家的專用站臺。
不過站前廣場的面積很大,即使再建設幾處站臺也沒有問題,估計留出這么大的站臺,也有為今后建設新的鐵路預留位置的考慮。
視線轉向站臺之外,中方基地的站臺出口外站著兩位全副武裝的中國憲兵,美俄的站臺之外,同樣有各自國家的憲兵站崗,負責守衛各自的地盤兒并維持秩序。
站臺上七零八落地分布著數百位軍人,除了剛剛下車的幾十人之外,中方站臺這邊還有百十個準備上車的軍人,其中一部分已經進入圍欄內,還有一半兒在入口處排起了長隊,憲兵正在逐一驗證身份。
葉飛敏銳地注意到三國的軍人渭涇分明,凡是進入站臺區的士兵,都自覺地避免進入其它國家的地盤兒。各國的軍人之間表面上十分客氣,實際上心里全憋著勁,個個挖空了心思想想壓其它國家的軍人一頭。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中美俄三國表面上是盟軍的鐵三角頂梁柱,實際上私下里齷齪不斷,各種不合的小道消息從沒斷絕。
高高在上的將軍們個個心有城府,哪怕心里恨不得拆了對方的骨頭,表面上也能不動聲色地一直保持和諧的關系。普通戰士沒那么多花花腸子,互相別別苗頭再正常不過。哪怕盟軍總部的聯合憲兵查得再嚴,私下里的打架斗毆也一直都沒停過,各國士兵都以打倒憲兵,逃脫憲兵的追捕為榮。
聯合憲兵由盟軍各個加盟國最精銳的士兵組成,這些軍事警察也不是表面上那么公平公正,抓到其它國家違紀的軍人時個個嚴肅認真,可真碰上自己國家的軍人犯了事,哪個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種詭異的情況已經成了聯合憲兵的慣例和潛規則。
返回基地的戰士們驗證身份后登上列車,列車無聲無息地駛離站臺,寬大的地鐵隧道入口隨即降下一道厚重的氣閘將隧道截斷。
葉飛牽住葉琪的另一只手,和高嵐一起拽住蹦蹦跳跳的兒子:“咱們走吧。”
“去哪兒?”高嵐眼中閃過一絲期待。
“你還想去哪兒!”老爺子高恒不滿地瞪了女兒一眼,“少浪費時間,趕緊去空港。”
沒回來的時候還不覺得,地球就在眼前,老爺子突然有一種迫不及待的緊迫感——好幾年不見,不知道那幫老兄弟、老戰友現在都怎么樣了,
“死老頭子,你叫喚什么!”高母陸蘭芝惡狠狠地擺開了茶壺架勢,“你趕著投胎啊,好不容易來一回月球城,我老婆子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再來都不一定,你急什么急?高嵐,你甭理他個老不死的,咱們逛街去!”
“哎!”高嵐脆生生地答應一聲,母女兩個手挽著手,一馬當先地走向出口,把老中小三個男人扔在身后。
葉飛無奈地沖岳父老泰山扯扯嘴角,做了個無能為力的表情,拉著葉琪急急忙忙地追上去。
高恒氣得血壓升高,臉色漲得通紅,望著家人遠去的背影,所有的憤懣最終化成一聲不甘地嘆息。
他覺得自己在家中的地位越來越低,已經有墊底的趨勢。
地鐵站臺位于軍管區一角,軍管區充滿了軍事建筑簡潔剛硬,到處都是膚色不同、身穿各式漂亮軍裝的軍人。葉飛和高嵐穿著軍裝還不覺得如何,高恒、陸蘭芝和小葉琪與這里根本就是格格不入。
離開站臺后,立即有注意到幾個人的中方憲兵禮貌地引導他們離開軍管區。
幾個人沿著憲兵指引的方向走了十幾分鐘,步入一條寬敞的大街,街道這一邊閑置著大片的空地,到處是草坪、停車場和軍營。
大街對面則恰恰相反,街邊擠滿了各式各樣風格各異的建筑,由于月球城建在地下,許多建筑像月球城的支撐柱一樣上頂穹頂,下抵大地,高聳的建筑上到處是五顏六色的霓虹燈,上上下下的觀光電梯和川流不息的人流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現在還不到早上九點,但月球城位于地下,霓虹燈一向是二十四小時不熄滅。
陸蘭芝兩眼放光,一扯高嵐:“走!”兩個女人飛一樣投入了紛亂所人流之中。
葉飛與高恒面面相覷,葉琪扯了扯爸爸的胳膊,羨慕地望著即將消失在人流中的媽媽和外婆。
高恒無力的扶住額頭:“看樣子今天走不上了,咱們倆分頭行事,你去空港看看什么時候有回地球的航班,我去找一家賓館,今天就在月球城住一夜。”
“不管她們了?”葉飛詫異地問。
老岳父有令,本不該推托,可是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實在有點讓人放心不下。
“讓她們倆逛個夠吧。”高恒氣乎乎地說。
倆個人完全忽視了葉琪的意見,好在高嵐沒忘了兒子,又轉了回來。葉飛將岳父的決定告訴妻子,讓她帶著兒子一起逛逛。
一家人分頭行事,葉飛使用個人終端進入軍方的信息系統,輕而易舉地找到了空港的位置。
沒想到月球城居然有兩處空港,一處是位于軍管區內的地下軍港,另一處是位于月球城的邊緣的民用空港。
傳聞這里只有一處空港,指的自然是那個民用的。
葉飛不知道月球城究竟有多大,只知道民用空港和軍管區分別位于月球城的兩側,直線距離也不算近。
初來乍到的葉飛搞不清月球城的公共交通體系,干脆和中國天軍駐盟軍的辦事處聯系,請辦事處幫幫忙。
這個辦事處是盟軍總部專門為中方軍人服務的機構,不管長駐還是臨時經過,無論有什么困難,都可以找辦事處幫忙解決——他們解決的最多的,是“解救”聯合憲兵扣押的中方士兵。
辦事處的接待員問清了葉飛的情況之后,立即幫忙查詢最近幾天的航班,很快回復葉飛:今天的機票已經售完,可以預訂明天飛往首都的機票。
葉飛馬上請辦事處幫忙預訂五張明天的機票——別看葉琪才八歲,乘坐往返地月之間的航班,也得按誠仁計算。
完成了岳父交待的事情,葉飛趕緊聯系高恒,沒想到這么短的一點兒時間,高恒已經在空港的一家酒店訂好了房間。
對逛街毫無興趣的葉飛干脆直接趕往酒店,陪著高恒一起慢慢地等。
直到晚上五點,疲憊的母女二人才聯系高恒,帶著葉琪找到酒店。進門的時候小葉琪已經累得趴在高嵐背上睡著了。
葉飛驚訝得瞪大了眼睛:“你們怎么空手回來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兩個人幾乎逛了一整天,居然什么也沒買!
葉飛頓時傻了眼:“不買你還逛了這么長時間?”連著走了將近八個小時,和長途拉練差不多少,累得哀哀直叫卻又樂此不疲…女人真是一種神奇的生物。
高嵐倒在床上不肯起來,強辯道:“不買就不能逛啦?這是哪家的道理?”
“得得,我說不過你。”葉飛舉手投降,“晚飯吃了沒?想吃點什么?”
倆人剛認識的時候,葉飛就領教過,真是為了逛街連飯都顧不上吃。
“早吃過了,有琪琪在呢,還能餓著孩子?”高嵐有氣無力地揮揮手,“別煩我了,讓我睡一會兒。”
她現在腦子都快停頓了,一門兒心思地只想好好歇一會兒。
“行行,你睡一會兒。”葉飛無奈地說。
他和高恒為了等高嵐和高母,一直挺著沒吃飯呢,哪成想母女兩人早就帶著孩子在外面吃過了,這會兒該輪到他們倆祭祭五臟廟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辦事處主動聯系葉飛,通知航班的起飛時間,葉飛連連道謝,這回高氏母女想不走都不成了。
然而起床的母女二人是腰也酸背也疼,氣得高恒又發了一通脾氣,一家人草草吃了點東西便趕赴空港。
空港絲毫沒有高端大氣之感,航站樓十分樸素,如果不是樓外掛著月球城空港的牌子,葉飛非當自己找錯了地方不可。
不過外表不起眼,內部倒與普通的機場沒什么區別。
葉飛當兵之后一直乘坐軍方的運輸機,從未乘坐過任何一家航空公司的航班,因此不得不向工作人員求助,在空港工作人員的幫助下取票付款,候機登機。
取票的時候葉飛晚到一步,前面排著一位準備票的中年婦女,這位女乘客付款時看到票價時一聲驚呼,質疑的目光緊緊盯住售票員:“這票怎么這么便宜?我剛下的航班,坐的也是你們的飛船,票價差了十多倍呢,十多倍呀!怎么回事?你們耍我呢?”高亢的聲音立即引來了無數關注的目光,正在購票的其它乘客,也有不少人露出疑惑的神色。
工作人員不慌不亂,微笑著回答道:“這位女士,您是第一次乘坐地月航班吧?是這樣,航班從地球飛向月球,需要克服地球的引力,消耗非常多的燃料,所以票價比較貴。但是從月球飛回去,只需要按預定軌道進入大氣層,地球的引力就能將航班拉回地面,消耗的燃料很少,票價自然會便宜一些。”不知道這位工作人員是不是經常遇到類似的情況,所以十分地鎮定。
潑婦般的乘客登時像一只被掐住了肚子的雞,納納地再也說不出話來,幾乎是掩著臉奪路而逃。
找航空公司的麻煩不算什么,因為乘客有這個權力,可是工作人員的解釋也太傷人了,簡直讓這位女乘客成了無知的典范!
人群里還有很多人和她有同樣的疑問,不過是沒問出口罷了。
其實也不是大伙無知,而是多數人不愿意動這個腦筋,比如葉飛,就沒想過這個問題,當然,他也不清楚地月航班的具體票價。
付款取票一切順利,與家人匯合后換取登機牌,沒多久,一家人坐上電梯直抵月球表面,在月球表面的候機廳里等了一小段時間,才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登上返回地球的航班。
到這個時候葉飛才弄明白為什么月球城的空港那么簡陋,原來地下的空港只是辦理登機手續的地方,真正的空港位于月球表面,來往于地月之間的飛船抵達月球后也只能降落在月球表面。
想想也對,民用空港若是能像軍港一樣構建龐大的地下建筑體系,得花多少錢?得多少年才收得回成本?
建設地面空港,則只需要修建一部分地面建筑和一條直通地下的高速電梯,投入還不到前者的零頭。
從沒坐過航班的葉琪覺得什么都新鮮,摸摸這兒看看那兒,要不是葉飛把他按在座位上扣好安全帶,還不知道他能折騰到什么時候。
所有人登機完畢后,只能乘坐一百多人的飛船內還空著將近一半兒的座位,葉飛不由地感到好奇,這么低的上坐率,能收回成本嗎?
他哪里知道,地月航班并不固定時間,什么時候湊滿了一船的乘客,什么時候飛往月球。航空公司飛地月航線時已經收回了成本,返程時有多少乘客都是凈利潤。
比登陸艇大不了多少的飛船緩緩起飛,起飛后突然加速,很快就輕松地脫離月球引力圈向地球飛去。
離開月球之后原有的那一點點引力也消失了,葉琪悄悄打開安全帶,發現自己真的飄起來,頓時喜笑顏開。
葉飛一把將他拉下來,一把掌拍在葉琪后腦勺上,為他重新扣好安全帶:“老實點兒,別添亂!”
委屈的葉琪不停地用眼神勾搭一直十分寵愛他的外婆,可是這一回,連陸蘭芝都板起了臉,絲毫沒有給他撐腰的意思。
三十萬公里的距離不過一光秒而已,按軍艦的速度還不夠一分鐘飛的,即使民用飛船,也不會慢太多,敢解開安全帶?找死么?
不過他們習慣了遠征軍的速度,根本不知道民用飛船慢到什么程度,葉飛眼里不到一分鐘的航程,這艘慢悠悠的飛船居然飛了整整四十分鐘!
無聊的葉琪一個勁兒地沖爸爸使眼色,可惜葉飛根本不理他。
飛船進入大氣層的時候,葉飛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身為突擊隊員,他很清楚飛行器進入大氣層的時候最危險。好在他看得出,這艘飛船的駕駛員經驗十分豐富,入軌的姿態和速度掌握得恰到好處,這才悄悄地松一口氣。
飛船進入平流層之后調整姿態進入常規飛行,沒多一會兒,飛船安全降落在首都機場。
葉飛暗道可惜,要是直接降落在海洲空港該多好。
一家人下了飛船,剛剛走出出口,突然聽到一聲激動地高呼:“葉飛——老高——”遠遠地,一個看不清模樣的人極力揮舞著高舉的胳膊。
喊聲驚動了所有下機的人,立時引來一片關注的目光。
“白叔——”盡管看不清相貌,可是葉飛豈能聽不出他的聲音?他顧不得身穿軍裝,雙手攏了個喇叭筒,極力地高喊。
四年了,他不知道在多少個不眠之夜想起養育自己的白叔,沒想到剛下航班就遇到了親人。
行人紛紛側目,幾個機場的保安立即向邊邊靠過來,禮貌地制止:“上校,請不要大聲喧嘩。”
葉飛點點頭,表面上答應得挺好,可是根本就沒往心里去。
白羽鵬激動地一路小跑,高恒也面露激動之色,大步迎了上去,兩個老戰友在人群中匯合,用力地擁抱在一起。
“老伙計,這些年,你怎么樣?”白羽鵬用力拍著高恒的后背。
“我好得很哪!每天守著老婆孩子和外孫,怎么能不好?”高恒好好打量了老戰友幾遍,感慨地說,“倒是你老多了,現在怎么樣?提局長沒?”
“我?”白羽鵬苦笑,“屁啊,你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都退休啦。”
“怎么回事?”高恒驚詫萬分,“你才多大歲數就退休了?”
“說來話長…葉飛——”白羽鵬放開老戰友,伸手似想摸摸葉飛已經生出細微皺紋的臉,可最終,兩只有力的大手落在了葉飛的肩膀上死死地鉗住,像要把這些年積攢的思念一起發泄出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老嫂子,高嵐,你們都好吧!”
“好,好!”陸蘭芝連連點頭,
高嵐趕緊叫人:“白叔,您還是那么精神!”
白羽鵬聞言哈哈大笑,仿佛一瞬間年輕了十歲。
“還有我還有我!”葉琪不甘寂寞地舉著手亂跳。
故意漏掉葉琪不說的白羽鵬頓時大樂,一把捧住小葉琪圓圓的臉蛋:“可不是還有你么!小搗蛋,你還認識爺爺啊?”
“怎么不認識?”葉琪不服氣地揚著脖子說,“爺爺,大伯,伯母我哪個都認識!”
葉琪的話登時引來大伙一陣開懷大笑,白羽鵬一把抱起孩子:“走,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車就在外面,咱們回家再說。”
“白叔…”葉飛趕緊伸手,“別慣著孩子,把他放下吧。”
“什么話,這么多年不見,還不讓我抱抱孩子?我還沒老得不能動呢!”白羽鵬不滿地說。
“就是就是,走走,快走!”高恒連聲催促,一家人興高采烈地離開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