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6年7月31rì，殘暴星。
熱力木星的形成需要足夠的時間和環境，在巨行星逐漸向恒星遷移的過程之中，星系中的各種天體無一例外地被巨行星吞噬。
這個星系吞噬得尤其徹底，連一顆小行星都找不到，用不了多久，熱木星就會被恒星吸收，到時候這里剩下的唯一天體就是恒星。
這樣一顆恒星，命名為殘暴星實至名歸。
長江號如同一只藏底的魚般藏在熱木星的彗尾之中，悄無聲息地緊緊盯著星系外的某個空域。
根據艦載計算機的反復計算，巨獸出現的時間不遠，雖然戰艦的燃料已經快裝滿了，但長江號仍在抓緊時間分離氫同位素。
葉飛覺得這里的環境雖然空了一點，但絕對是個好地方，將來完全可以建設一座專門收集氫同位素的空間站，做為人類飛向深空的補給站——本土提煉氫同位素遠遠沒有如此輕松。
“來了來了！”剪刀興奮地直搓手。
大屏幕上正播放光學系統捕捉到的畫面，因為脫離超光速被長江號伏擊過一次的巨獸長了心眼兒，在七彩光芒中謹慎地探頭探腦，直到確信沒有埋伏，才完全脫離超光速狀態。
葉飛下巴差點砸了腳面骨，這叫什么能力？人類的戰艦要么進入超光速，要么脫離，像巨獸這樣始終呆在一片七彩光芒中可進可退？
甭開玩笑了，超光速引擎絕對不可能將功率始終保持在臨界點！
他已經推測到巨獸的超光速飛行能力極強，可怎么也想不到居然能強到這個程度，葉飛甚至開始懷疑巨獸到底是不是血肉之軀。
回到正常狀態的巨獸簡單地活動一番手腳，看準了虛空中一條并不存在的路線，張牙舞爪地飛向恒星。
蔣雪驚呼：“它的飛行路線和之前的戰艦軌跡完全吻合！”
葉飛煩躁地撓頭：“這東西比我們想像的更厲害，這他娘的是怎么進化出來的？”這些rì子里他不止一次地在心中慶幸，若是巨獸沒有這樣強悍，只怕早就和其它宇宙生物一樣被外骨人改造成了生物戰艦，那樣一來，人類的樂子可就大了。
黑熊眉毛一挑，笑得沒心沒肺：“這事兒你得去問主宰。”活了一千三百多年的老家伙，無所不知的名聲早就傳遍了遠征軍。
其實沒人相信主宰真的無所不知，不過活了這么久的老妖jīng，知道的多一點很正常。再說了，擁有邏輯思維的機械大腦，推理計算強的一塌糊涂，也許用不了多久，有問題找主宰就會成為遠征軍的口頭禪。
葉飛嘴巴撇得老高：“找她有用的話，咱們至于拖著倔獸飛這么久嗎？”人力有時而窮，主宰也不是萬能的。
不久前一位戰士發泄不滿時無意間將倔獸改稱為倔獸，意外地贏得了一片贊同之聲，如今這個稱呼已經傳遍了長江號，連葉飛都受了影響。
倔強的倔。
大實話說得黑熊一點脾氣也沒有，當場敗退。
自從先鋒四造出了只存在于幻想中的超級戰艦，機械文明在一些人的眼里有逐漸神化的趨勢，黑熊雖然不是腦殘機械粉，但也覺得智慧機械的文明層次遠在人類之上。
倔獸的速度極快，不過隨著恒星越來越近，倔獸竟然顯現出明顯的猶豫和遲疑——長江號抵達時近距離繞恒星飛了半圈，倔獸似乎不愿意太靠近恒星，這個現象頓時引起了葉飛等人的關注。
“不是說倔獸的皮膚能夠分解電磁波么？”剪刀若有所思地說，“照這么說，陽光對倔獸來說和食物應該沒什么區別才對，它躲個什么勁兒？”
“你當它和你一樣笨呢？”黑熊毫不客氣地揶揄，“它再強悍還能強得過太陽？皮膚能直接吸收陽光，總不可能沒個限制吧？這家伙肯定是覺得靠近恒星太危險。”
“你丫跟草履蟲一樣笨！”剪刀呲牙咧嘴地反駁，“那地方還不到熱木星的軌道呢…”
準確地說，倔獸目前的位置是熱木星半長軸的三倍遠。
黑熊一巴掌捂住臉：“甭跟人說我認識你！”熱木星的軌道離恒星太近了，兩三千度的高溫，就算長江號到了那個位置，裝甲都有被高溫烤化的危險。
倔獸若能在那么高的溫度中生存，豈不是成了恒星生物？
除非等離子體能夠產生思想的火花！
黑熊的話惹得大伙一陣悶笑，剪刀一臉地無所謂：“你不認識我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怕你怎么滴？”
大伙笑得更響了，自從離開主力，大家頭一回笑得如此開懷。
倔獸最終放棄了繼續追蹤長江號軌跡的念頭，繞了個彎子飛向熱木星。
葉飛凝眉沉思，直到目前為止，他仍然搞不清倔獸到底是通過什么辦法追蹤戰艦，唯一看起來比較接近答案的可能就是磁力引擎會留下某種人類目前還沒能發現的痕跡。
前陣子之所以指揮戰艦飛得離恒星那樣近，就有利用恒星的磁場干擾航跡的目的在內。可倔獸雖然沒有繼續按戰艦的航跡飛行，卻不像跟丟的模樣。
這個發現讓葉飛大失所望，如果不是超光速引擎會受到恒星磁場的影響，他甚至有飛近恒星啟動超光速引擎的沖動——倒要看看死心眼兒的倔獸究竟有多恨長江號，居然追了這么遠還不放棄！
倔獸繞了個不小的大圈，可方向一點問題也沒有，絕對奔著長江號來的。
當倔獸飛入熱木星彗尾的時候，葉飛終于掐滅了心中最后一絲希冀，無奈地嘆了口氣說：“蔣雪，隨便選個目標，咱們走。”明知打不贏倔獸，他當然不會主動找不自在。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戰術都有是浮云。
長江號飛離彗尾破空而去，不久之后，倔獸找到戰艦消失的位置，再次綴上長江號。
長江號離開不久，一個外骨人群落悄然進入殘暴星。
2206年9月16rì。
經過一個多月的航行，長江號抵達距離殘暴星四光年外的無名星系。
單調的星際飛行早已磨平了戰士們的激情，望著一成不變的星空再也找不回當年的感覺，哪怕到了一個新的星系，全艦上下也只是按部就班地進行例行偵察而已，沒有人因為創造了人類的星際遠航紀錄而興奮。
“星系中心為黃矮星，約為標準恒星質量0.83倍，是顆大號的紅矮星。”cāo縱光學系統遙感星系情況的車祈嘖嘖贊嘆。
所謂的標準質量與標準重力氣壓等等類似，是由地球和太陽系為核心發展而來的一系列常數之一。
葉飛一聽頓時來了興趣：“有行星沒？”通常紅矮星的質量都在太陽的一半兒以下，這一顆的質量達到八成以上，絕對是個“異類”。
“有，還不少。”車祈嘿嘿直笑，“七顆行星，內行星系三顆類地，第四第五巨行星，六和七大概是氣態行星，沒有小行星帶，星系外圍擁有柯伊伯帶，具體數據需要一段時間收集。”
“環境不錯啊，跟本土挺像，有宜居行星沒？”剪刀好奇地問。
遠征軍似乎養成了習慣，無論走到哪兒，首先關心的就是有沒有宜居行星，哪怕根本不可能移民，也要先把主權拿到手再說。
“有，第三顆位置不錯，0.78個天文單位。”車祈回答道。
“我rì，怎么走到哪兒都能找到宜居行星？”本來沒指望得到答案的剪刀憤憤不平發牢sāo，“這也宜居那也宜居，其實就是位置差不多，哪顆環境像地球了？”
車祈聳聳肩說：“估計這顆還得讓你失望，不是藍sè的。”藍sè行星不一定擁有宜居環境，但一定擁有大量液態水。
“不用打擊我。”剪刀皮笑肉不笑地咧開大嘴，“移民星什么的與我無關，失望得多，早就習慣了。”
“有沒有環境特殊點的地方？”葉飛打斷了兩人的調侃。
他現在唯一的心思就是怎么甩掉倔獸，而不是到處找宜居行星。
三十多天的長距離飛行，若是長江號開足馬力，足以將倔獸甩開一點八光年的距離，不過他早就做過類似的事，最后仍然被倔獸找上了門。
所以葉飛改變了以速度甩掉倔獸的念頭，準備一個星系一個星系地跳躍，看看能不能利用環境找到甩開倔獸的辦法。
“目前還沒有發現。”車祈遺憾地回答。
這時艦載系統整合了全星系的畫面，直接放到大屏幕上，阮鵬驚奇地指住第三行星：“嘿，它有兩顆衛星呢！”
“可不是，體積還都不小。”車祈贊同道。
越接近恒星的行星，擁有衛星的幾率就越小，行星系中層有巨行星的情況下更是少見——月球是個本不該出現的意外，絕大多數人認為月球是地球形成初期的一次行星級撞擊中散落的碎片聚合而成。
這里的第三行星擁有兩顆衛星，難道也經歷過類似的撞擊？
大伙的注意力同時被第三行星吸引，葉飛干脆命令道：“車祈，放大第三行星。”
“沒問題。”屏幕上的第三行星立即放大，直到占據半個屏幕，然而放大的第三行星，卻像一盆冷水般澆在眾人頭頂。
那哪里是什么衛星，根本就是兩顆骨冢！
“外骨人？”葉飛騰地站了起來，眼中shè出的不是仇恨，而是興奮！
如果這是一個死氣沉沉的星系，那么將毫無甩掉巨獸的可能…外骨人能不能吸引倔獸的注意力？
“第三行星上有生態系統？”剪刀詫異地注視著車祈。
外骨人對荒涼的行星沒有任何興趣。
“別看我，我不知道！”車祈說。
付宏業猶豫地開口：“不是說一個群落只有一個骨冢嗎？怎么咱們碰上這么多不一樣的群落？”
葉飛大手一揮：“不管那么多，走，靠近點看看。”四個月的時間里長江號經過了幾個行星系，但是一直沒有遇上外骨人，他暗暗決心緊緊抓住這個機會。
葉飛不知道，就算這一回沒遇上外骨人，不久的將來也一定會與外骨人不期而遇。不是他的運氣逆天，而是長江號無意中闖入了危險空域！
飛向太陽系方向的外骨人各個群落占據了五十光年左右的立體空間，大多數人的潛意識里，都認為外骨人中實力最強的大族群應該位于整個種群的正中，不過實際上根本不是這么回事，越是靠前的群落，找到生態行星的幾率就越高。
對外骨人來說，生態行星意味著實力，實力強勁的大族群若在落魄到種群的zhōngyāng，豈不是只能啃前峰群落的殘羹剩飯？
任何一個領主都不會放棄領先的位置，大族群又怎么可能例外？
與人類有過接觸的幾個群落全部可以看做外骨人種群的前鋒群落，如果將遷移中的外骨人種群看作一個整體，長江號目前的位置則恰恰位于整個外骨人種群的腹下！
遇上兩顆骨冢，只是因為兩個群落恰好同時抵達這個星系。
長江號悄無聲息地飛入星系，慢慢接近第三行星，到了這個位置，第三行得的情況變得一目了然。
那是一顆比地球大一倍有余的類地行星，大部分表面是淡綠sè，與少量呈灰褐sè的地表交錯相間，水面只占整個行得的很小一部分，最多有七分之一，基本看不到大片的海洋，不過湖泊眾多，河道密布水網密集。
“那是什么？”車祈驚駭地跳了起來，顫抖的食指指著行星表面上一處明顯不是天然形成的地方張大了嘴巴。
“是城市！”葉飛本能地驚呼，“快放大！”
車祈立即cāo作超來，逐漸放大的畫面顯示出一座原始的城市，城市中到處是低矮的建筑，只有城市zhōngyāng坐落著最龐大的建筑群，似乎屬于這里的統治者。
原生的智慧土著似乎處于封建時代，外形與人類近似，由于是從天空俯視，光學系統看不到他們具體的長相。
城市沒有城墻，街道也沒有可循的規律可找，城市緊靠湖泊，附近到處是密密的森林。
每一個湖邊都有一座類似的城市，湖面越廣，城市的規模就越大，城市的總數還不少！
外骨人的空降似乎開始不久，只在赤道位置占據了幾個點，正在向外擴張。
“看這兒！”剪刀突然在屏幕上作了個顯眼的紅sè標記，放大后大伙頓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那是一座土著人城市，一批外骨人恰好落在那里，兇悍的原生人類沒有退給，反而毫不猶豫地舉起了武器誓死抵抗，更讓人不敢相信的是土著居然和外骨人打得你來我往不分伯仲！
當雙方戰斗在一起的時候葉飛等人才棘然發現，這里原生人種居然比外骨人高一倍有余，身體強壯無匹，與外骨人等高等粗的巨木握在手里跟抓著一根豆芽菜差不多。
盡管外骨人的戰斗力十分強悍，可強壯的巨人掄起粗長的巨棒，一棒就能打飛兩三只外骨人！
外骨人也不是吃素的，堅固的甲殼保護了它們的安全，哪被被巨人掄飛二十多米，一頭撞在地上，也能毫發無損地立即爬起來重新投入戰斗。
不過巨人還有騎兵，巨大的騎獸至少有十米長，四五米高，粗壯的四肢一腳就能踩扁幾只外骨人。
雙方你來我往激斗正酣，斗了個半斤對八兩。
“怎么辦？”剪刀輕輕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葉飛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回答：“不怎么辦，咱們在這兒等著倔獸。”敵人的敵人未必是朋友，對原生種族而言，人類同樣是天外來客。
“就這么看著不管？”剪刀像是自言自語，又像說給大家聽，“總不能把行星留給外骨人吧？”
“那怎么辦？轟炸行星？”葉飛反問，“我還沒那么冷血。”
人類發展到今天，人文觀念深入人心，三大航天國秘密簽訂的莫斯科協議，未雨綢繆地將地外智慧生物的地位寫入了地球法律。
其核心就是在不干預地情況下盡可能扶持原生物種為人類工作——這一條有詳細的前提條件，即原生物種不具備威脅人類的能力。
換句話說，就是人類變相地將原生物種當作奴隸來養。
“和冷血熱血沒關系，這里有兩個外骨人群落，除非咱們干掉骨冢，否則原生生物被外骨人斬盡殺絕是遲早的事。”剪刀點到為止，意思大伙都明白。
軍人不是衛道士，無論什么時候，必須以人類的利益為先。人類的軍人沒有保護外星生物的義務。
“頭兒，這么看著不管，我這心里像系了個疙瘩，能幫咱們就幫一把，哪怕拖一拖外骨人的手腳，當給倔獸爭取點時間也好。”黑熊難得地用柔和的聲音勸道。
人類無疑是強悍的，強悍到分分鐘就能毀滅這顆行星，可人類同樣是軟弱的，生在紅旗下，長在新中國的鐵血的軍人，絕不是滅絕人xìng的戰爭機器。
“說實話，我心里也不舒服。”葉飛毫不掩飾地承認自己的軟弱，“空降？土著不一定領情，再說我們這點人也不夠填的…算了，盡人事聽天命，剪刀，計算轟炸軌道，咱們給地面的外骨人找點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