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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4 魚死網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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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一落,艦隊詭異地陷入難得的寂靜和沉默之中。

  什么樣的任務才需要自愿者?一艘戰艦兩三千人,又怎么自愿?

  這個時候,看的就是艦長如何選擇,一艦的最高長官,就能代表全艦官兵——其實誰都不愿意拿自己的命逞英雄,可是身在水中,誰能不隨波逐流?

  “報告!”徐東第一個打破沉默,“首長,我自愿。”

  呂劍默默地打量這位追隨自己幾十年的老部下,從徐東的眼睛里看到了堅定不移的決心,于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還有我!”話不多的廖澤生不比徐東慢到哪兒去。

  “算我一個!”泰山號的施鴻狄不甘于后。

  “我…”

  趨吉避兇是人的本能,可當兵的干的就是玩命的勾當,視榮譽如生命,就算心里不怎么愿意,裝也得裝成個爺們兒。誰要在這個關鍵的當口當孬種認慫,這輩子都甭想在同袍面前抬起頭來。

  呂劍無心分辨誰是真心,哪個又是假意:“燕京號,泰山號和嵩山號聽我指揮,其他艦艇執行原計劃,暫時由吳挺指揮。”

  命令下達后,呂劍立即與三位艦長湊到一起安排了具體計劃,僅僅幾十秒后,燕京號、泰山號和嵩山號進入超光速狀態消失不見。

  片刻之后,遠離戰場的三艘戰艦重新出現,精確定位狼花艦的位置后,打開了所有武器艙門的戰艦再次消失在七彩微光之中。

  呂劍的計劃與不久前的戰機偷襲如出一轍,以燕京號為首的三角形編隊再次出現時已經鉆進了狼花艦編隊之中!

  突然出現的巨艦令毫無準備的狼花艦措手不及,它們本能地張開巨嘴,氣勢洶洶地撲向巨艦,細長的舌頭彈出大嘴幾公里長,足足有狼花艦身長的三分之一!

  密集的舌頭像一捆繩索般纏向巨艦,然而早有準備的遠征軍不等巨舌臨近便激發了高能微波炮…只有幾公里的直線距離實在是太近了,數百條纏向巨艦的舌頭剎那間變成了烤肉條。

  光學系統捕捉的畫面上,原本暗紅色的粗糙巨舌突然鍍上了一層泛白的顏色,然后數百條巨舌瞬間全部收回,狼花們緊緊地閉上嘴巴,再也不肯像之前那樣囂張地顯擺舌頭。

  敵艦雖然遭到重創,但是它們的體積太大了,哪怕微波炮滿功率發射,想把十幾米粗的舌頭烤熟烤透怎么也得三五個小時的慢工夫,別看狼花艦疼得嘴都不敢張,可實際上的傷勢根本不重。

  輕度和中度的燙傷和燒傷十分痛苦,但傷勢并非想像中那樣嚴重。而重度的燒燙傷因為神經末梢壞死,并不覺得怎么痛苦,傷勢卻比前兩者重得多。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狼花艦都在微波炮的射角之內,兩只位于燕京尾部附近的的狼花艦僥幸逃過一劫,猛地撲在燕京號側舷上;泰山號與嵩山號也被敵艦盯住。

  “導彈發射!”徐東大吼一聲,一排又一排的導彈躥出早就打開的發射艙門,一窩蜂地飛向敵艦。

  空中爆開一團白光,接著又是一團…

  十幾只狼花艦承受了連續不斷的轟擊,然而它們的外皮遠遠比想像中更結實,被低當量戰術核彈直接命中,強烈的沖擊波轟得敵艦像裝進了亂晃的骰盅,可是等爆炸的光芒散去,狼花居然又撲了上來,中彈的位置僅僅炸穿了一層表皮!

  呂劍大吃一驚,被爆炸余及的巨艦還好一通亂抖,敵艦居然沒事?

  唯一一艘重創的敵艦是撲向嵩山號的狼花,它躲開了之前的微波炮,所以大張著嘴咬向嵩山號的尾部,結果兩枚導彈一前一后鉆進了它的肚子,一枚肚里開花,撐得它腸穿肚爛;另一枚在喉部爆炸,四瓣大嘴直接崩飛了兩瓣,幾十根舌頭起碼斷了一半兒。

  泰山號卻沒這么好命,被一只敵艦咬住艦尾,外裝甲受腐蝕的警報響個沒完,關都關不掉。

  燕京好也好不到哪兒去,泰山號上才叮了一只,燕京號屁股上咬著倆!

  呂大司令立即命令更換威力更強的核彈頭——敵我雙方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為了避免爆炸波及己方戰艦,使用的一律是最低當量的十噸級核彈頭。

  他哪里知道,只有極端惡劣的環境才能夠進化出強悍的宇宙生物,高速飛行時的生物戰艦隨便撞上哪個小天體,其威力都足以比擬小型核彈,十噸級的當量,也就對付對付基礎型的小魚,強悍的敵艦閉嘴硬挨也只是受點輕傷而已。

  敵艦再次撲過來,若是用主炮射擊,肯定能干掉狼花艦,可這樣近的距離打開前裝甲純粹是找死!而且導彈改換彈頭也需要時間,燕京號只能再次開啟微波炮。

  可是敵艦也學乖了,不再盲目地猛撲,而是保持一定距離,一團又一團的腐蝕液雨點一樣噴向燕京號。

  即使定向微波炮,其威力也要隨著距離的增加而呈幾何倍數的降低,對陣小魚艦的時候之所以能夠達到半光秒的有效射程,一是滿功率射擊,二是進行了集火,三是小魚的防御力不強。

  而狼花能夠硬頂低當量核爆的外皮,怎么會怕微波炮?若不是第一次進攻的時候嘴巴張得太大,也不會一照面就被遠征軍擊傷一群…即使微波炮頂著狼花的外皮射擊,對敵艦的傷害也就相當于人類的皮膚上沾了一點開水,狼花完全有能力硬頂著微波炮近距離進攻。

  不過那要在敵艦完好無損的情況下才能實現,核彈雖然沒能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可是狼花艦中彈位置的外皮燒得七七八八,根本不可能再頂得住微波炮的近距離直射,所以它們才選擇了遠攻。

  腐蝕液有多恐怖完全可以想象,徐東立即命令戰艦規避,可艦身上叮著兩只敵艦,平時靈活無比的規避動作變得異常笨拙緩慢,燕京號右舷立即挨了幾十團腐蝕液。

  與此同時,僥幸避過敵艦叮咬的嵩山號一個側翻飛到泰山號上方,對著咬住泰山號的敵艦就是一通亂炮射擊,可敵艦大張的嘴巴像十字星一樣牢牢地叮在泰山號表面,任由嵩山號擊打卻完全不為所動。

  嵩山號干脆再打出十幾枚導彈,核彈的爆炸將敵艦炸得像風中飄搖的細草,仿佛隨時都能折斷一般搖搖晃晃,可就是死活也不松口。

  這他媽的算怎么回事?

  嵩山號艦長劉成暴怒非常,偏偏想不出個有效的辦法來。

  他倒不怎么擔心泰山號的情況,別看敵艦咬往了泰山號,可泰山號十四公里的身軀比敵艦長出近半,體積更是敵艦的一倍有余。

  這么大的戰艦,正面主裝甲厚達八百四十米,外裝甲最薄的地方也有幾百米厚,就算不加反抗,隨便敵艦亂咬,也不是說咬就咬得開的——遠征軍的戰艦裝甲并不是幾百米厚的實心裝甲層,數米厚的表面之下還有各種功能艙室,比如微波炮、比如伸縮桿。

  而艙室下仍是一定厚度的裝甲層,如此層層疊加。

  比如八百四十米厚的前主裝甲,去除中間的功能區之后加在一起的厚度,而不是近千米厚的裝甲全部累積在一處。

  這樣的好處是層層防御,可以最大限度地削弱敵軍的攻擊力,必要的時候完全可以拋棄外層裝甲來個金蟬脫殼。

  燕京號就更不用說了,最弱的尾裝甲也有六百多米厚,想咬穿半公里厚的復合裝甲,再好的牙口也得先崩掉幾口好牙再說。

  遠征軍十四艘巨艦,隨便哪一艘的裝甲都占總重的一半兒以上,連遠望號都不例外。之所以如此設計,就是為了對付小魚龐大無比的數量優勢,只是沒想到外骨人也有戰斗力強悍若斯的生物戰艦,幸虧機械文明的產品質量還過得去。

  “報告,吸附泰山號的敵艦無法清除!”劉成迅速將情況上報。

  “先對付落單的敵艦!”呂劍及時糾正劉成的行動,與此同時燕京號在徐東的指揮下滿功率運轉,拖著兩艘敵艦飛出一個迅捷的側滾,而且還在不斷地加速旋轉,徐東的目的就是通過離心力將沾在戰艦表面的腐蝕液全部甩開!

  然而現實是無情的,盡管徐東做了最大的努力,可沾在戰艦表面的腐蝕液絲毫沒有甩飛的跡象,反而是艦內的人員被離心力搞得神魂顛倒,令徐東不得不停止瘋狂的飛旋。

  好在旋轉完成后,不斷提示的外裝甲腐蝕警報解除了。

  其實不是腐蝕液甩不掉,如果徐東能跑到艦外看一看,就會發現所有沾在戰艦表面的腐蝕液已經通通凍結,根本沒甩脫的必要!

  原因很簡單,真空由于沒有空氣流動,不會帶走液體內的熱量,所以腐蝕液飛行的過程中不會凍結。不過失壓會造成液體沸騰,液體汽化的過程中會吸收一定的熱量,而狼花艦噴吐的腐蝕液汽化時吸收的熱量顯然不多,所以才能一直保持液態。

  只是接觸到戰艦則不然,戰艦表面的溫度極低,而且金屬又是良好的導熱體,瞬間就會吸走腐蝕液中的熱量,造成腐蝕液凍結,從而避免了表面裝甲被大量腐蝕…結果就是燕京號上多出一塊又一塊斑駁的腐蝕冰,受損的只是表面很淺的一層裝甲而已。

  也正是因為表面上那一層淺淺的腐蝕傷,令腐蝕冰牢牢地附著在戰艦表面,否則凍結的液體根本不可能附著在光滑的外裝甲上。

  慣性思維害死人,包括呂劍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想到會是這么個結果,白白擔心了一場。

  外骨人也完全沒預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它們以往遇到的基本上都是生物文明,哪怕發展出宇航能力,使用的也是與外骨人類似的生物戰艦。

  生物戰艦的表面即使溫度低到零下二百度,其本質仍然是由蛋白質組成的不良導熱體,自然不會出現瞬間凍結的情況。

  唯一的例外是機械文明,然而現在的機械文明習慣偽裝成小行星,巖石構成的表面導熱能力雖說好不到哪兒去,可勝在巖層厚重,不反抗隨便腐蝕也夠忙活一陣子的,了不起拋掉表面的巖石換上新的就是了。

  除非機械文明個體主動暴露行蹤,否則外骨人根本抓不到機械文明的影子。

  人類中對機械文明抱有懷疑態度的情況絕非個案,按說以機械文明的強勢,早就該將外骨人消滅得干干凈凈了,怎么還能拖到人類上場?

  實際上機械文明并不像人類想像中那樣強悍。他們完全是為了復仇才被制造出來的,當初制造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消滅外骨人。

  早期的機械文明之所以能戰勝外骨人,是因為外骨人與人類一樣生活在行星上,機械文明進入行星后,憑借行星資源很快就可以建立起龐大的機械大軍,驅逐外骨人并占領整個行星。

  無法戰勝機械大軍的外骨人只能離開行星開始四處流浪,然而進入宇宙之后,機械文明的優勢頓時蕩然無存——機械文明找到任何一顆資源星,都可以制造出龐大的機械人大軍,可是缺少創造力的機械文明腦子里只有兩種繼承自創造者的設計圖,一是戰斗用的機械人,另一種就是他們本身。

  除此之外都是一些零零散散的東西,根本不成系統,機械文明根本沒有將其轉化為實用系統的能力,這些設計和理論基本上全部提供給了人類。

  機械人是完全的戰斗單位,根本扯不上智慧兩個字,更不用說飛行什么的,只有機械文明成員的本體才擁有宇航的能力。

  偏偏機械文明的個體數量一直是其實力發展的瓶頸!

  他們的個體雖說能夠自我復制,但機械文明的基礎程序很有意思,新個體不能全盤繼承母體的智慧,只能繼承基礎智慧程序,這樣一來,新個體必須像自然生命的繁殖一樣通過漫長的時間慢慢成長,無法依托機械文明在制造方面的優勢,在短時間內產生暴發性的成員數量井噴。

  從這個角度來看,機械文明的成員之間,存在著另一種與自然生命迥異的lun理關系,所以機械文明不是一股勢力,而是一支真正的,特殊的文明形式。

  如果沒有這個限制,恐怕機械文明的大軍早就把外骨人揍成了狗,哪還輪得到它們四處游蕩?

  很顯然,創造智慧機械的絕對是個偉大存在,他不希望自身的悲劇在其它文明身上重演,他們明白無限制的壯大機械文明遠遠比外骨人更具有威脅性,所以特意設置了這樣的基礎程序,限制機械文明的發展速度。

  這一切造成的最終結果,就是外骨人一直被機械文明攆著跑,可是機械文明卻很少與外骨人正面對陣,而是不斷地零敲碎打,削弱外骨人的實力。可一旦外骨人占據了哪個行星,那么用不了多久,就會冒出大批的機械人,將占領行星的外骨人屠戮一空,逼得外骨人不得不再次踏上星際之旅…進入宇宙之后,喪失優勢的機械文明只能零敲碎打地慢慢削弱外骨人的實力。

  雙方如此對立了上千年,人類若是知曉其中的緣由,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倒吸一口冷氣。

  主力六不肯加入戰斗,原因也在這里。

  可惜人類根本不知道那么多內情。

  閑言少敘。

  戰斗進行到這個時候,戰事突然陷入了敵我雙方都未曾料及的尷尬,狼花的舌頭和腐蝕液奈何不得人類巨艦,人類的武器也拿狼花沒什么好辦法,雙方的距離近得幾乎等于伸胳膊就摸到,卻都拿對方沒什么辦法。

  人類一方已經為導彈換裝了大當量核彈頭,可是雙方的距離這樣近,擊毀敵艦的同時,己方的戰艦也要被圈進爆炸范圍,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除非迫不得已的關鍵時刻,否則呂劍絕不會那么做。

  唯一的變數就只有那只幾吸附在巨艦上的敵艦。

  呂劍忽然間靈機一動:“泰山號,啟動伸縮防御系統,把敵艦頂開!”

  全部伸展開的狼花巨嘴四片唇瓣形成對角長達六公里的十字星狀,裹在驅逐艦上,幾乎占掉戰艦長度的一半兒!

  這么大的嘴,下面得壓住多少伸縮桿?

  “是!”施鴻狄想也不想地答應下來,可是很快就無奈地回復:“司令,防御系統啟動后完全沒有反應,覆蓋區有幾個攝像頭還能工作,敵艦吸附的唇瓣下面到處是鋒利的勾狀利齒,利齒穿入裝甲,根本不可能頂得開。”

  呂劍眉頭緊鎖:“給裝甲通電,我就不信收拾不了它!”戰艦使用的是復合裝甲,裝甲中的一部分是良好的絕緣體。

  為了對付生物戰艦和外骨人,人類的設計師們可算是挖空了心思,不管多么奇怪的辦法都有,凡是能用在戰艦上的,一樣不拉地全裝了上來,反正施工的是機械文明,不管難度多高都不必在意。

  “是!”施鴻狄眼中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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