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飛幾乎能夠想象到,這些紫骨人絕對是一個摞一個,再由后面的敵人推著走,就像推土機。.
這么笨的戰術也拿來丟人現眼?
葉飛舔了舔嘴唇:“射擊,不用給我省子彈。”
“開火!”
上百支槍一齊開火,臂盾雖然能夠擋住子彈,可臂質畢竟不是整塊的裝甲板,紫骨人的力氣再大,也不可能卸掉子彈的沖擊力。
于是悲劇出現了,狹窄的臂質之間,不可避免地因為子彈的沖擊力出現空檔,任何一個空檔的出現,都會造成大量的子彈穿過臂盾防御層,將后面的外骨人打得人仰馬翻,頂在前面的紫骨人首當其沖,更是傷亡慘重。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特別是這頭豬還掌握著指揮權。
臂盾雖然結實,可這東西哪能用來頂牛沖鋒?紫骨人小巧靈活,最適合打埋伏搞偷襲,純正的外骨人版特種兵苗子,派來沖鋒簡直就是浪費資源!
葉飛就沒見過這么昏聵的指揮官…不過他很欣賞敵人這個笨蛋頭目,不僅希望它越笨越好,更希望這樣的指揮官在外骨人那邊越多越好。
外骨人的沖鋒再一次受挫,扔下一堆破爛的尸體后再一次退下去,并不算寬敞的走廊被尸體堵住一半兒,若不是外骨人需要足夠的空間撤下去,只怕這僅有的一半兒,也要被尸體堵住。
堆積的外骨人尸體中時不時地還會動上一動,那是尸堆里藏著尚未死透的敵人。
葉飛胳膊一擺:“解決它們!”
十幾個自認槍法不錯的戰士立即站出來,將步槍調到單發模式,哪里有動靜,就往哪里開一槍,挨著個的輪班來,看誰干掉的外骨人更多。
長時間的緊張會浪費戰士們大量的精力,敵人進攻的時候必須把神經繃緊,敵人退下去,戰士們需要一點放松,葉飛覺得比比賽也是不錯的活動。
戰士們都是老兵了,大多數都能調節好自己的狀態,只有極少數人才需要進行必要的關注。
“頭兒,咱們就這么守著?”黑熊抓心撓肝地躍躍欲試,“這些雜種,也不比咱們以前碰到的強到哪兒去啊!”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胸甲上那個凹陷。
今天和外骨人打了個痛快,全團上下有一個算一個,就他這一下最險。
“怎么?想主動出擊?”葉飛一眼就看穿了黑熊的心思,“急個什么勁兒,有你出力的時候。”
黑熊嘿嘿一笑:“那什么,我就是問問。”
“咱們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敵人,這地方適合防御,先消耗消耗它們的數量再說。”四五十米外的尸堆底下似乎有只外骨人想爬出來,戰士們打了七八槍也沒能干掉它。葉飛一時興起也補了一槍,可惜一樣沒打中。
剪刀咧開嘴一陣大笑,一點也不給葉飛面子:“頭兒,嫂子不在身邊兒,時間長不使槍,不行了吧?”他用男人都懂的曖昧語氣說。
“滾蛋,你懂個屁!”葉飛直接給他一腳,“老子這叫養精蓄銳,你小子二十好幾了連女人都沒碰過,不行正常。”
葉飛夾槍帶棒地連損帶貶一通犀利反擊,說得大伙一陣哄笑,目光全落在了剪刀身上。
剪刀哪里會承認自己不行?擺出一副很不在乎的樣子:“灑家寶刀尚未出鞘,怎么可能不行?頭兒你才養精蓄銳幾天啊,我都養了二十幾年了,精銳著呢!”
這種時候,越是扭扭捏捏不好意思就越是尷尬,必須豁出去一張臉可勁造。
“我靠,你個生瓜蛋子還精銳?一泄千里還差不多!”黑熊哈哈大笑,擠眉弄眼地一副過來人的模樣。
軍隊的絕大多數成員都是壯年男人,都是身心再正常不過的大老爺們,哪有不想女人的?
每當提起這個經久不衰的話題,結過婚的老兵總會露出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居高臨下地俯視根本沒機會接觸異姓的“菜鳥”們,露骨一點的甚至會將自己的能力大吹特吹一番。
特別是這幫精力過剩的牲口,湊到一起最喜歡研究的就是女人,哪怕沒邊沒沿的事兒也能拿來說一說,其實也沒別的意思,無非是滿足滿足吃不到酸葡萄的心理。
旁邊的戰士笑得前仰后合,就像這個地方不是剛剛和外骨人打了一仗的戰場,而是在溫暖安全的營區。
葉飛沒有絲毫阻止的意思,反而樂在其中,和戰士們打成一片地嘲笑剪刀。
如果嚴格按照軍規條令來講,戰士們講句臟話都屬于違紀,可實際上,軍隊里沒人會跟戰士較這個真。
科平年代總是有人看不起當兵的,覺得當兵的沒素質,張嘴閉嘴臟話不斷,似乎軍隊就是個藏污納垢的地方。可是沒當過兵的人,又哪里知道當兵的苦、當兵的累?
就拿葉飛來說,2192年當兵,到今天已經十三年,積累的假期若是加在一起超過一年,可自從新兵連結束進了天軍,真正的休假時間還不到總數的零頭兒,而且半路還要隨時接受征如應對突發情況。
苦和累還在其次,更折磨人的是無人能懂的心酸。
剪刀笑著調侃自己寶刀尚未出鞘,可他心里真是這樣想的嗎?三十好幾的人了,連個女朋友都沒有,萬一哪天犧牲在戰場上,連個孩子都留不下。
葉飛結婚了,看起來好像強一些,可是又強到哪里去?幸虧高嵐也在天軍,兩個人相處的時間才能多一些,可即使這樣,一有任務也是分開幾個月甚至整年。
葉飛現在記不清自己多久沒見到兒子了,不是他笨到數不清曰子,而是怕記得太清楚,多添無數的酸楚。
那些娶了普通女孩的軍人比葉飛更加不如,長年兩地分居,老人孩子全扔給妻子,別一個個嘴硬得很,可心里滿滿的歉疚是一筆一輩子也還不完的賬。
也許軍人展現在公眾面前的永遠是正面形象,但當兵的同樣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普通人,也會生老病死,也有七情六欲。
英雄只是在需要他們的時候,奮不顧身地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
我們總是會聽到這樣的宣傳:某個戰士身受重傷壯烈犧牲,犧牲前最后的愿望如何如何,或是入黨申請書,或是黨費等等。
這樣的情況絕大多數是宣傳的需要,給烈士留下最光輝的形象。實際上呢?很多戰士犧牲前念念不忘的是自己馬上就要死了,卻從沒碰過女人。
只有軍人才能真正的理解軍人這兩個字里飽含的沉重,那是一種用任何華麗的語言都無法表達的東西。
歡樂的時間總是很短暫,槍聲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戰士們說笑歸說笑,卻始終槍不離手,外骨人再一次出現的時候,戰士們第一時間展開了猛烈的還擊。
這一次敵人學乖了,沒有再笨到派紫骨人頂牛,而是用普通外骨人推著不知道從哪兒拆下來的門板打頭陣。隊伍里混雜著數量不明的紫骨人,看樣子,是想用普通外骨人掩護紫骨人沖進突擊隊的陣地。
然而外骨人用的門板雖然也是金屬質地,但是前進基地使用的門板厚度有限不說,材質還是泡沫鋁合金,對子彈的防御力幾乎等于沒有,結果自然是又一次大敗虧輸,不得不再一次扔下尸體撤回去。
黑熊扔掉打空的子彈箱,疑惑地湊到葉飛身邊小聲說:“我就鬧不明白了,咱們又沒主動進攻,怎么它們沖了一遍又一遍的,外骨雜種不值錢?”
“我也想不通呢,可能它們有這個習慣吧,不喜歡防守。”葉飛一負責任地隨口亂猜,“還真不嫌麻煩,沖一次扔下一堆尸體,再沖鋒還得先把尸體搬開騰出走廊。”
“誰說不是呢!”剪刀也湊了過來,“老熊不說我還沒想到,怎么外骨雜種這么二呢?”
“也不能這么說吧?”猴子有不同意見,“它們又不像咱們有槍用,不沖近點怎么行?”
到了這個時候,除了守在十五層的軍刀外,幾個說得上話的頭頭腦腦全湊到了一起,要是頭上跳下個紫骨人,一下子就能報銷全團一大半兒的指揮員。
“別研究那些沒用的。”葉飛說,“敵人的攻勢一次比一次弱,時候差不多了,黑熊、猴子。”
“到!””
“清點彈藥,以中隊為單位分頭前進,壓制敵人的活動空間。”
“是!”
“軍刀!”葉飛接通電臺。
“到!”
“撤入十六層守住通道,大伙的后背就交給你了。”
“是。”
“出發!”葉飛跟著大隊人馬一起沖進走廊。
走廊里還堆著大堆的外骨人尸體,為了防止其中隱藏著未死的紫骨人,葉飛下令炸開堵塞走廊的尸堆。
連續的爆炸中,外骨人的尸體支離破碎四下飛散,褐血四濺。好在它們的骨頭長在身體外面,別看飛得到處都是,但架不住碎骨在地面鋪了一層,碎骨間的縫隙大,所有的褐血和大部分內臟碎塊都進入縫隙中,厚重的合金戰靴踩在碎骨層上,沾不到多少東西。
雖說感覺不到,可是沾一腳的感覺也不大好。
前進基地第一層最大,越向下面積越小,高度也是同樣。不過這個規律只適用于十五層以上,十六層由于是動力層,需要放置動力設備,因此高度和面積要比上面幾層大得多。
葉飛手里的兵力有限,為了防止小部隊被外骨人淹沒,還非得以中隊的規模行動,根本不可能全面鋪開。
葉飛干脆放棄了全面殲滅敵軍的意圖,找到十六層的平面圖后,帶著部隊直奔避難所。
他原以為避難所位于十六層的核心,可看了平面圖之后才知道避難所其實是十六層一側的巖石上挖了個大洞。
有了準確的目標,隊伍的行動效率立即成倍增長,迅速趕往避難所。
然而抵達避難所附近,葉飛等人才發現臨近避難所的地方聚集著大量的外骨人。
葉飛腦中恍然:難道這里是外骨人在十六層的大本營?
人類看外骨人眼經工,外骨人何償不是仇視人類?相看兩相厭,撞在一起頓時開打沒商量。
葉飛親臨第一線:“給我狠狠地打,用最強的火力,不用給我省子彈!”盡管出發前帶上了足夠的彈藥,戰士們也很有節約彈藥的意識,可連場的大戰還是讓戰士攜帶的彈藥消耗了一半以上。
不過眼下不是勤儉節約的時候。
說歸說,戰士們還是很有節制,并沒有大手大腳地死磕。
新式步槍敞開了造,一個110發的滿彈匣撐死堅持幾秒鐘就打空了,誰敢不管不顧地使勁摟火?
好在外骨人三次沖鋒不力,士氣深受打擊,雙方接戰沒多久,外骨人就主動撤離避難所附近。
葉飛命令黑熊和猴子建立全方位的防御圈后,一個人找到了避難所的大門。
避難所的大門與艙壁嚴絲合縫,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的確切位置,稍不留神就會將大門誤認為成艙壁。
不過現在避難所大門所在的墻壁已經被外骨人鑿得千瘡百孔,有的地方甚至鑿入石壁一米多深,露出了厚重的裝甲層。
幸虧天狼群落沒有腐蝕球,不然避難所能不能挺到這個時候實在難說。
葉飛倒持步槍,照著門上連鑿了三下狠的:“有人在嗎?”避難所一旦封閉就只能從內部打開,好在里面能通過監控系統看到門外的影像。
等了一會兒沒動靜,葉飛不耐煩地又砸了好幾下,足有四米多寬的大門才悄然縮進墻內。
一位提著步槍的突擊隊員首先走出來,立正敬禮后用沙啞疲憊的聲音說:“黃河號艦載突擊團五中隊副隊長向海。”他的裝甲上布滿了累累傷痕,胸甲幾乎被割開,額頭也有一道深深的劃痕。
葉飛立即還禮:“長江號艦載突擊團團長葉飛…里面…還有多少人?”避難所里的燈光并不明亮,他能看到不少人影,但具體有多少人實在看不清,也沒那個工夫一個個數。
一路上究竟找到多少具烈士遺體根本沒時間清點,中間還略過了好幾層,不知道那幾層還有沒有烈士的遺體。
向海用極度復雜的目光看了一眼避難所:“葉團長,避難所共有四百三十八人,活到現在的只有二百三十一個,其中不能挪動的重傷號六十四人,輕傷能走動的一百四十五人,囫圇個的就二十二個。”
“什么?”葉飛大吃一驚,兩步躥進避難所。
避難所正門內是處足有五百平方米的大廳,一進門就是十幾個端著02式步槍的天軍戰士,再往里看,二百多具烈士遺體整齊地擺在大廳一側,沒有軍旗也沒有白布,就那么直挺挺地擺在那里。
葉飛幾步走過去,大多數遺體都是穿著白色壓力服的天軍戰士,突擊隊員有十幾個,許多人還保持著犧牲前的姿勢。就在葉飛百前不遠,一個突擊隊員的手里還攥著一截外骨人的胳膊,臨死也沒松開。
“怎么都是戰艦兵?其他人呢?”戰艦兵的白色硬式壓力服沒有輔助動力,體積也比戰斗裝甲小得多,碩大的02式步槍端在他們的手里,怎么看怎么讓人覺得又笨又重,甚至有一種一旦開槍,后座力會不會將他們的小身板頂碎的疑惑。
向海腰板挺得筆直,重重地搖了搖頭:“除了我以外,還在避難所的就剩下兩個重傷員,剩下的…剩下的…剩下的全沒了…”說著說著,向海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號啕大哭。
“首長。”一位戰艦兵吃力地端著步槍給葉飛敬禮,“實在是太慘了,你得給我們報仇啊!”
“是啊首長…”戰士們紛紛涌過來,七嘴八舌地乞求,葉飛聽得一個頭幾個大,不得不打斷戰士們,一把提起向海:“像個男人一樣,給我站起來!”
“是!”向海極力止住眼淚,將身體站得筆直。
“避難所里還有多少給養?”葉飛突然問了一句不搭邊的問題。
“很多,基地的儲備都在這里。食品飲水氧氣都不缺。”向海飛快地答道。
葉飛惱火地望了望外面的走廊:“現在外面還有很多敵人,基地上空也被外星艦隊控制著,避難所里輕傷員重傷員加一起二百多號,我的部隊根本不可能一次姓將這么多人送出去。而且隊伍的彈藥消耗嚴重,我必須先把隊伍撤進避難所,再研究撤離方案。向海,現在避難所里誰負責?”
“報告,是我。”向海站得更直了。
“什么?”葉飛愕然地愣住了,“你只是個中尉,難道沒有比你軍銜更高的軍官了嗎?”
前進基地這么大,即使遠征軍的軍銜普遍較低,也得配一位少校指揮才合適吧?況且一個大隊的突擊隊員,大隊長最少也是上尉。
“報告,沒有了。”向海毫不猶豫地回答,“活的死的都算上,我的軍銜最高。”
葉飛眼前一陣恍惚:“怎么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