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重新來到營地的時候,差不多剛剛趕上新生們吃晚飯的時間,雷雨和女生的教官說了兩句話,就站在了一邊,吃午飯的集合哨音響了,雷雨咬著牙,看著那些從營房里拿著飯盒口缸沖出來的男生?現在倒給老子利索起來了?
“稍息!”
“立正!”
“向右看齊!”
“向前看!”
“稍息!”
隊伍集合完畢,黑炭冷冷的注視著排在他面前的這支隊伍,兩腮處的肌肉一動一動的,他在使勁的咬著牙齒,大多數男生都有些緊張,雷雨沒有看到自己的臉,但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臉色一定很難看。想到自己剛才像個傻一樣跑去醫務室問東問西的,再看看手上拿的袋子里的東西,雷雨的怒火徹底的爆發了。
“嘩啦啦!”雷雨把裝著酒瓶子的塑料袋扔到了男生隊伍的面前,袋子里一陣脆響,那幾個酒瓶子從袋子里滾到了濕濕的地上,男生隊伍里一些人的臉色變了。
“說!”雷雨的聲音像打雷一樣的響起,好多女生在那一邊駭然的向男生隊伍這邊望來,“這些酒是誰帶來的,你們誰喝過?喝過的給老子站出來!”
雷雨瞪大了眼睛惡狠狠的在男生隊伍里每個人的面孔上掃過,有的人低下了頭,不敢和他對視,但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
“天氣冷了,要像個男人一樣喝點酒暖暖身子了是不?酒量還挺好啊,40多度的白酒一下子就干了三瓶,媽拉個B的,誰喝的,給老子站出來!”
男生隊伍依舊在用沉默和雷雨對抗著。
“你們還挺聰明啊,喝了就把酒瓶扔到小院的垃圾堆里,以為這就沒事了,我就發現不了了是吧?嗯?像個男人喝酒怎么不像個男人一樣站出來呢!”雷雨咆哮了起來,“沒人啃聲嗎?怎么都啞巴了嗎?私底下偷偷摸摸的違反紀律喝酒,一拉出去就給老子丟人,就他媽的拉稀,74.86分,倒數第三名,老子在部隊里當了那么多年兵,可從來沒有這么丟人過,想不到到了現在還來個晚節不保!你們說,是誰喝的酒,有誰看見別人喝酒的,今天不把那幾個喝酒的給老子找出來,你們就都給我這么站著,別想吃飯!”。
女生的隊伍已經帶到食堂里去吃飯了,男生的隊伍依舊還在雨中站著,剛剛換上的干衣服也慢慢的變濕了,等到女生吃完飯的時候,隊伍里的男生,已經沒有一個人身上有一點干的地方了,雷雨和那些男生一樣,也是渾身濕透的站在雨中,眼中噴著冰冷的怒火,不發一言的注視著這些因為違反紀律而讓他把人都丟到家的那些男生們,其實雷雨也知道,站在隊伍里的那些男生,喝酒的就是一部份,但部隊是什么地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只要他們還站在一起,那就是所有人的責任,也許你沒喝,但你看到別人喝的時候沒有制止,那也可以算作是同流合污,男生隊伍里半點聲音都沒有,只有那雨滴打在口缸或飯盒上的細細的“滴答”聲還有隊伍中男生交換著的那些復雜眼神。看著面前這個男生的隊伍不言不動的在雨中站了二十多分鐘,可是還是沒有誰肯站出來承認或指認誰喝的酒,雷雨徹底的暴怒了,這些人,難道真的以為自己收拾不了他們嗎?
“好!好!好!”雷雨繞著隊伍走了一圈,憤怒的他已經卷起了衣服袖子,露出自己毛茸茸的手臂,“你們是給我耗上了是吧,站著還挺享受的,老子當兵這么多年了,什么樣的兵油子沒見過,我就不信今天治不了你們!”
繞了一圈的雷雨重新回到了隊伍的最前面,鼓起胸膛里的一口怒氣,雷雨的聲音像要撕裂所有人的耳膜。
“全部給老子用標準蹲資蹲下,口缸飯盒全部頂在頭上,不許掉下來,你們不是一條心么,今天不把喝酒的那幾個給老子找出來,你們全部就這樣給老子蹲著,蹲死了老子吃槍子兒坐牢隨便!”
這一下子,原本臉色還正常的那些男生的臉全白了,就連吃完飯在旁邊看著的那些女生也花容失色。
雷雨站在男生隊伍的面前,嘴里呼出來的熱氣差不多要噴到最前面男生的臉上,就在雷雨那吃人般的眼神之下,隊伍里的那些男生,已經有人頂著飯盒顫抖著腿蹲了下去,最早蹲下的,就是在匯演時出錯的那幾個,看到有人蹲下了,原本還有些猶豫的男生也一個個蹲在了地上,雷雨走到哪里,雷雨的目光看到哪里,哪里的男生就如同霜打的茄子一樣萎縮了下去,直到此刻,大多數人才算見識到了雷雨真正可怕的一面,相比此刻,雷雨以前的表現幾乎可以用溫和來形容,沒有人懷疑,此刻敢于漠視雷雨命令的人難保不被盛怒之下的雷雨給打成殘廢…在部隊里這么多年的磨煉,讓雷雨的身上有了一種鋒利的氣勢,而這樣的氣勢,已經足以震懾面前這一幫還沒有踏出過校門的黃牙小子了,也許,除了那個人…
雷雨慢慢的,一步步的地走到了那個人的面前,那個人的旁邊和后面還有兩個人也像他一樣站著,但他們的眼神卻在盯在那個人身上,雷雨知道,這個人是他們此刻可以有勇氣站起來的力量。
隔著一個手臂不到的距離,雷雨和那個少年靜靜的對視著,那個少年此刻的眼中,依舊一片沉靜,對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少年,他在軍訓時的種種表現都給雷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為此,他甚至還打聽了一下這個少年的名字——龍烈血。在這個少年的身上,雷雨看到一絲讓他覺得有些親切的氣質,那是鋼鐵般的嚴肅、沉靜、還有堅毅,私下,雷宇對龍烈血很有好感,他不善表達自己的感情,但龍烈血是軍訓了這么多天中,唯一沒有被他罵過和打過的男生。但這些,并不能代表龍烈血可以不聽他的命令,特別是在這樣的一個時候,特別是在這樣的一個地方。
“是你們喝的酒嗎?”
“不是!”
那個少年平靜的回答在雷雨的預料之中,但那個少年此刻表現得越平靜,雷雨心中的怒火也就更盛,聽到少年的回答,雷雨勃然變色。
“那你為什么站著,難道沒有聽到我的命令!”
“命令聽到了!”那個少年順手就把自己的飯盒扔朝了一邊,這個動作讓雷雨的血管跳動了起來,“雷教官,你現在仍然是我的教官,我對你仍舊心存敬意,不過…”那個少年溫和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如閃電般銳利,這種銳利,幾乎要刺痛了雷雨的眼睛,而少年接下來的話,一個軍訓學員對軍訓教官的話,更是淹沒了雷雨心中那僅存的一絲理智,“請你記住我的話,這個世界上,沒有誰能讓我把飯盒頂在腦袋上,就是你,也一樣不行!”
不看旁邊那些男女學員們各種各樣的眼神,雷雨黑著的臉一下子漲紅了,看起來像變成了紫色,飛到他臉上的雨水都好像要被他的溫度蒸發掉一樣,他青經暴起的大手一揚,一拳就朝著龍烈血打去…
雷雨打出了那一拳,周圍立刻響起了一片驚呼和女生的堅叫。
對自己的身手,雷雨有著足夠的自信,雷雨雖然是師屬工兵營的一名連長,他的手下在部隊里也不像特務營或偵查營的那些家伙以搏斗見長,但在搏斗上下過一番苦功的雷雨,卻有著和師屬特務營和偵查營那些家伙們不相上下的實力,再加上他天生的大塊頭,如果一對一的話,師里可以把他放倒的人不會超過五個!雷雨盛怒之下打出的一拳,絕對可以貫穿一塊一寸厚的木板。
拳打出了,兩人相聚一臂的距離,剛好可以達到他出拳威力的最大距離,拳是照著龍烈血臉上打去的,拳出到一半的時候,雷雨的心里就有了一絲的悔意,如果這拳打在這個少年的臉上的話,別的不說,這個少年的鼻子是碎定了,打出去的拳已經不可能再收回來了,雷雨還沒達到那種境界,但因為這一絲的念頭,讓雷雨把他的拳往下移了幾分。
就在那些女生捂住眼睛不忍觀看的驚叫聲中,就在蹲在地上那些男生各種各樣復雜的眼神中,就在雷雨心中的悔意還沒退卻的時候,那個少年出拳了,對著雷雨出拳了,對著他們的教官出拳了,大家張大了嘴巴,好多蹲在地上看到龍烈血出拳的男生們讓雨水不知不覺的淋到了嘴里,這一幕的景象,將讓他們終身難忘…
龍烈血的拳頭迎上了雷雨的拳頭,一白一黑,一小一大的兩只形象迥異的拳頭撞破了雨線,在空中相遇,沒有發出什么驚天動地的聲音,只有“砰”的一聲,像一根不棒打在了皮革上。就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龍烈血的紋絲不動,雷雨卻“蹬蹬蹬”的往后退了三步,踩得地上的雨水飛得老遠,一直到雷雨的一只腳抵住了身后屋檐下的水泥臺階的時候,他才止住了身形。那些遮住了眼睛的女生沒有聽到預料之中的慘叫,不由得放開了遮住自己眼睛的手,當她們看到眼前的景象之后,她們也張大了嘴巴。
此刻的雷雨,就只覺得自己的右臂就像撞到了一堵墻上,整只手臂在面前那個少年的一擊之下,都有些發麻和顫抖的感覺…
在所有人各種復雜目光的注視下,臉色全變的雷雨一聲兩百米之外都聽得到的虎吼,踩住臺階的腿一用力,頂肩、低腰,雙手往前一插,就像只犀牛一般的向龍烈血撞去,他丟不起這個臉。
看到面色猙獰的雷雨鐵塔一樣的身子如瘋牛一樣撞來的時候,原本蹲在龍烈血旁邊的那些男生全都被雷雨的氣勢所攝,顧不得原先雷雨的命令和頭上頂著的飯盒,一下子連滾帶爬的躲了開去,站在龍烈血身旁的那個高個子男生似乎被雷雨的樣子嚇到了,就那么站在那里,瞪大了眼睛看著沖過來的雷雨,還好,后面伸出的一支手連忙把他拉開了。
遠處,女生的教官還沒有從雷雨被那個少年一拳擊退的震撼中清醒過來,對雷雨的實力,他很清楚。一看到雷雨發了狂,他心里叫了一聲,“壞了!”,顧不得看結果,他連忙向著趙營長所在的地方跑去。和他一起跑去的還有兩個女生,那兩個女生一跑出營房,就拿起了營房外面的電話…
平心而論,在如此短的距離之內,憑借著雷雨體重、身高的優勢,還有那彌補助跑距離不夠的借力的一踩,雷雨的這一撞一抱,足以讓普通人望而生畏,由于距離過短,雷雨的目標躲開的可能性更是小,雷雨的這一招,就是那些偵查營的大漢們都不敢輕捻其鋒,在此刻雷雨搏命一樣的使出來的時候,那氣勢,就如同瘋虎下山一般,如果雷雨的目標是普通人,不需要等雷雨近身,只看他那個樣子,就可能要尿褲子了,雷雨的這一手也是部隊里軍體拳里的一招,通常用在短距離和敵人搏命的時候,不管被這一招撞到或被摟到,那下場只有兩個字——凄慘!
看到雷雨低頭插手沖過來的時候,龍烈血覺得眼前這個景象似曾相識,記得自己小時候和父親對練的時候,自己被逼急了的時候也給父親來過這一招,如果被這一招給撞上的話,對方肩頭上少說五六百公斤的力道足以把一個人的胸骨給撞碎,而如果被這一招給摟到腰,十有八九腰部的脊椎骨會被對方勒斷!想到父親對付自己的辦法,龍烈血在心里笑了笑,即使到了此刻,看著沖過來的教官,龍烈血心中也沒有半分的怨恨…
向著龍烈血沖過去的雷雨在要接近目標的時候,先是感覺自己的雙手手腕被人握住了,接著自己的雙手轉了個方向,由前插的姿勢變成了手心向上,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對方握著他的雙手一用力,他的雙手就不由自主的向后拍到了自己的肩上,當雷雨被自己的力量借力打力的消耗掉這一招的殺傷力的時候,身上那種難受的感覺,幾乎要讓他吐血,可他的苦難還沒完,在他的身形沖撞的力道已經被自己消耗掉七八分的時候,那個少年的雙手又像前一扯,雷雨不由自主地沖了過去,但此刻的勢頭,已經不由他控制了,接著,雷雨感覺自己被對方握住的手松了一只,但即使對方松開了,他那只手仍舊麻麻的,使不出力氣,剛才對方握住的是他手上的脈門,他還來不及做什么反應,對方的空出來的那一只手已經抓在了他的腰帶上,緊接著,雷雨感覺自己的身子飄了起來,眼睛里先看到了陰沉的天空、飛瀉而下的雨線、營房的屋頂、二樓的窗戶、那些倒立的凝固著各種表情的面孔、積滿了雨水的草地…
“嘭”的一聲,看著那個兇猛的教官被那個和自己一樣的新生抓住腰帶凌空扔到了五米外院子里的草地上,滿院子的人,一下子都失去了呼吸,前面的動作太快了,他們沒看清楚,大家只看到雷雨猛虎下山一樣的向那個新生沖去,接著,就看到雷雨“飛”了起來,摔在后面的草地上。在好多人的想法中,此刻飛出去的應該是那個和自己一樣的新生才對,想不到…
院子里所有人的眼神,男生的、女生的、認識的、不認識的、都看著龍烈血,就像見鬼了一樣,大家沒有說話,那一瞬間,院子里的雨聲似乎一下子大了起來。
雷雨躺在濕漉漉的草地上,草地上匯積的雨水從他衣服的領口那里往他的背上跑去,只一瞬間,他就覺得自己的背部泡在了冰冷的雨水中,從天上烏云中飛瀉而下的雨點呈九十度的落在了他的臉上,還有他臉旁的青草上,他的耳朵都可以聽得到雨水沖刷著青草的聲音。雷雨沒有受傷,但此刻泡在雨水中的雷雨卻前所未有的冷靜了下來,剛才那一幕,如一格格的慢鏡頭一樣又重新出現在他的面前…
在雷雨重新回味著剛才那些鏡頭的同時,雷雨的腦海中,一些逐漸由模糊變得清晰的東西像海島一樣從他的腦海深處不可抑制的冒了出來,冒出來的那些東西,是龍烈血這些日子所有的,一點一滴的表現…
就如同一道閃電在黑暗中劃過,雷雨的心中一震,就在他為自己的發現感到震驚的同時,那個少年的面孔,已經出現在他的視線上方,跟那張面孔一起出現的,還有一只伸出來的的手掌,少年的頭發已經完全濕了,正在往下滴著水,少年的眼神中,無喜無悲,沒有諷刺,也沒有憐憫,有著的,是一種星空般寬廣的包容,最讓雷雨難以言述的是那個少年的眉毛,在漫天烏云翻涌的背景下,那個少年的眉毛,就像…就像…就像一對在風雨雷電中不屈翱翔著的翅膀,或是…或是…硝煙中正逆風而起的軍旗。
雷雨伸出了自己的手掌,這一次,不再是拳頭,兩只手掌握在了一起…
幾乎是按100米沖刺速度跑著過來的趙營長和女生的那個教官,剛到營房院子的門口就看到了眼前這一幕,兩人的第一反應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就像還沒從驚愕中恢復過來的其他人那樣張大了嘴…
在新生匯演的那一天,天還沒黑,一條極具震撼力但卻讓人難辨真假的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所有的新生營地:一個軍訓學員與他們的教官干架了!
在單挑的時候居然把他們的教官給干倒了,被干倒的教官事后反而向上級寫了檢討要求主動承擔這件事的責任,自請處分,部隊同意了,但在軍營的副校長鑒于那個和教官干架學生的情節比較惡劣,給他記了個大過,當天就把那個人掃出了軍營…
當這個消息流傳到小胖那里的時候,他正在宿舍里倒賣著他的火腿腸,三十塊一根賣得正開心,原本小胖是把這件事當笑話聽的,可聽到后來,小胖心里卻有了一絲不妙的感覺。
“誰能告訴我那個和教官干架的新生是誰,這一袋火腿腸就是他的!”小胖拿出一袋新的十根裝的火腿腸在宿舍里大喊了一句,立刻,宿舍里原本三十來號的男生光著腳就沖出去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在穿好鞋子以后也沖了出去。
五分鐘后,一個渾身濕透的男生沖了進來,“我打聽到了,那個新生的名字知道的人不多,但據消息靈通人士稱,那個人,好像姓龍…”
不是吧,老大?難道是你…
《雷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