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刑偵中隊的,幫我們查一下2o曰晚九點在這里入住的記錄……就這個人,九時三十五他的車開進你們的停車場…”
頤賓大酒店,吧臺邊站了兩位黑衣夾克的男子,亮著貨真價實的警證,服務員自是不敢怠慢,敲著鍵盤調著記錄,而這倆位,等待的當會,還不忘看看pda上恢復的路線記錄,用了一天多的時間,技偵員們把那輛嫌疑車輛四十多個小時行程的記錄通過交通監控全部逆推回來了,找到了落腳的酒店、找到了富貿大廈的停車記錄、甚至找到了車上閃過一男一女的兩個影像,不用說這是消失的端木和徐鳳飛了,這一點也體現出了端木和徐鳳飛反偵察意識的高之處,兩個人加上一個司機,根本不同路,根本也沒有入住同一所酒店。
不多會,服務員把記錄調閱出來了,掃描過的身份證,外勤打電話直接通知著專案組傳回去,謝了聲旋即急匆匆地出去了。
接收的同時,范愛國和童輝政委正在技偵室等著,一張彩噴吐出來了,老范拿手里憑著經驗一判斷:真的。身份證沒假。只不過一看身份證號和登記的住址愣了下,遞給童副政委詫異地問:“許昌人?對不對呀?”
“一封協查,直接到許昌公安局,調閱戶籍記錄…老范,你看像咱們這兒人嗎?”童副政委道了句,老范一搖頭:“絕對不是,南文北武中棒槌,你看長那熊樣?一口東北話,你讓他說兩句許昌話聽聽?”
“是啊…可這證件?”童副政委狐疑了下,踱了兩步追問著行雙成道:“行組,搞茬了吧?長相也不怎么對得上號。”
“那沒辦法…入住監控和登記吻合,證件有效。”行雙成笑著道,提了個意見:“除非證和人不對號…哦,這不,調閱出來了…咦?這證是真的,有記錄。”
戶籍資料中調出來的叫“張和順”的人名,和登記入住的身份證吻合,是出于許昌市某街道派出所辦理,如果證件吻合而且沒有案底資料,這樣的往往會被技偵略過,只不過這是案子牽扯到了身份,那就不得不重視了…怎么重視呢,童輝和范愛國互視了一眼,很確定地指著:“假的…又是個假身份,嗨,我我說這小子行呀?咱們反查了十幾個小時,查出來的居然還是假身份…行組,有沒有辦法查到假證的來源。”
“童政委,您太迷信高科技了啊…中州七百萬人口,還不帶流動的,光每天丟的身份證有多少?光每天收容到的無證人員有多少?還不敢加上遍布全市的假證販子…您讓我們怎么下手,更何況,人家這張證件根本就是真的,不信您往下查,不是民工丟了的,就是被賊偷了的…”行雙成一臉難色,說了半天難處,正說著,沈子昂進來了,問著反查的效果,童政委粗略一說,小小的一個假證,還真把一屋子高科技難住了,就著椅子坐下來,沈子昂思忖的片刻來餿主意了,擺活著新想法道:
“大家說說,咱們能不能換一種思路查,已知徐鳳飛和端木都是中州人氏,我想他們對中州是非常了解的,剛剛技偵上也確認,兩個月前的鑒寶會上就見到徐鳳飛露過面,我覺得是不是她在中州本身也有假身份…”
“肯定有,我估計都不止一個。”范愛國道。
“嗯,應該是這樣,這些人已經習慣隱藏行跡了,每每在那兒之前,一定會已經做好萬全準備。”童政委點頭道。
“那來源呢?”沈子昂反問道,上路了。行雙成一愣道:“您是說,查假證來源?”
“對呀…這條線我想他未必隱藏得住,咱們這樣,由專案組統一指揮,直接到分局、派出所,抽調警力,把徐鳳飛、端木和下面這位嫌疑人照片下去,還有涉及到的三個假身份,一路排查各大中小酒店旅館;另一路找有制販假證前科的人……不管能不能找到端木和徐鳳飛的落腳點還是找到假證的出處,都值得一試,也正好籍此對外來人口做個臨檢…大家要沒意見,我向省廳申請一下……”
這是老辦法,沒辦法的辦法就得死馬當活馬醫了,現在犯罪事實漸漸浮出水面的越來越多,偏偏就是找不犯罪的人的蹤跡,道路、民航、列車以及口岸都沒有現有出逃的跡像,省廳籍此的判斷是這倆位仍然在中州。
點頭了,都點頭了,沒戰術的時候,就是大規模使用人海戰術的時候了…命令下的時候已過中午,是市局的命令,各分局直至各街道派出所被這個臨時行動召集起了隊伍,一動又是雷霆萬鈞,小警車的警報拉得哧拉哧拉直響,出入于中州的大街小巷以及各犄角旮旯,一通掃過去,不少車里載著市井里的牛鬼蛇神就回來了…十四時,中原西路派出所,三個有制販假證前科的被傳喚回來了,一個卷毛、一個長毛、一個頭頂上沒毛,瘌痢頭,所長虎著臉講了一翻要遵紀守法、脫胎換骨、改過自新的話,爾后把這幾張照片和身份證影印件擺著辨認,毫無例外,挨個頭搖得像拔郎鼓:不認識。
“再好好瞧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底下干了點什么,別人干的也算…”所長詐唬著,點著煙,很不客氣地挨個剜過去,那長毛瘦個子一個激靈緊張地道:“楊所長,自打您教育以后,我已經痛下決心改邪歸正了,不認識您不能逼著我們認識吧?”
“就是…真不認識,要認識我們還不敢說是咋的?”那倆位也附合著。
“那這些呢?誰能做得出來?”楊所長拍著證件的影印件,那位禿腦袋的拿到手里,細細一端詳,然后是和仨位同行一嘀咕,很有專業眼光地看出來了,笑著推回來道:“楊所,你考我們吧?這個是你們派出所出的真件,比我們做的好…”
“嚴肅點。”楊所長斥了句,換著話題問著:“據你們所知,咱們轄區有沒有販真件的?”
三個假證專業戶互相看看,卷毛的胖子說話了:“有,那個區也有…楊所,不是我們不幫您,這沒法查呀?工地、黑市上、火車站那片、汽車站周圍,就有人專業收,也有專業賣,其實人家出來混懂行的,都不做假證的,只要找準地方找準人,賣個真的比假的還便宜…您不能找我們,我們和他們不是一路,您得找平時在街上拉包的賊,這玩意他們知道往那兒賣……”
這仨貨,不知道是真心幫忙還是有心開脫自己,給楊所長指了條新路,被訓了一番,打走人了,回頭楊所長又翻著轄區的治安記錄,挑了一摞檔案往外勤面前一放:
“把這幫有盜竊前科的,全給我傳回來……”
收獲少不了,幾個小時,各基層派出所上報匯總的情況:抓獲制販假證人員多少多少名,現在查獲查獲身份證、駕證以及學歷證件若干……每每有行動,下面總有相應的成績匯總上去,一方面是這些人根本抓不完,另一方面,這些被抓的,出來照樣還犯,這種平衡是由市場需求決定的,所以也是禁而不絕的,其實大家都看得開。
下面的看得開,上面的可就為難了,中州幾十所街道派出所,這些最少的執法單元流水介地傳回資料來,技偵的設備都快吃不消了,嫌疑人、證件、照片、幾個小時又累加了過一個g的文件夾,上面拉鋸、下面扯皮,找回來的凈是些毛賊,看得行雙成吧嘰聲摔了鼠標,就沒見一個有用的。
…………………………………各派出所的聯動另一路是查找嫌疑人落腳地,專案組的外勤化整為零了,手持著照片,在片警的帶領下,挨著個酒店、桑拿、旅館、洗腳城…凡是可能留下住宿的地方一個一個排查,續兵、范愛國、童輝各負責一個大區,坐在車里不時詢問排查的進展。
其實這種大海撈針的手法誰也知道,能找出來只能憑運氣,即便是找得出來也應該是一個過期的落腳點,案后沒有馬上現徐鳳飛的涉案事實,其實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排查和抓捕時機,而端木呢,幾個專案組外勤心里嘀咕著,要是這種手法能抓住這個名聞瑕邇的騙子,那這個騙子應該是浪得虛名了。
“童政委、續兵…你們來我這兒,有個新情況…暫時保密,來了再說…”
步話里,傳來了老范的聲音,續兵從躺著的座位上一骨碌翻起身來,看看時間又到下午五時多了,安排了幾句,先行駕著車到老范指示的地方去了:郵電大廈。
現什么了,估計應該是重大情況。
續兵和童政委幾乎是同時到的,兩個人奔進保安室的時候,范愛國正和一位保安隊長說著什么,起身告辭直把三個人送出來,續兵和童政委有點莫名其妙,不料老范一直使著眼色走,出了大廳上了車了,倆人追問不休著,老范這才驚訝異常地把情況說了下,敢情是排查徐鳳飛、端木三人的照片,查到這兒時那服務員小聲嘀咕了句:上午不是查過了么…結果外勤多留了個心眼,不但查了一遍,而且還詢問下誰來查過了,結果一查,把老范嚇了個目瞪口呆…“怎么了老范,有現?”童輝政委急了,追問著。
老范一遞,收集到剪影,一瞧,童輝懊喪不已,果真是徐鳳飛,正從門廳拾階而進,雖然戴著墨鏡,可這兩天都在這個人影上晃悠,一眼都認出來了,如果能提早十幾個小時話,恐怕這人都逃不走了。
“還有更意外的,續兵…看看這是誰?”老范又翻了張,續兵一瞅跟著凸眼咧嘴大聲驚叱著:“梁根邦?這小子真在中州?喲喝,可把我們找苦了…”
“想不想看看是誰在找他們?”老范突然問了句,剩下那倆一愣,老范把照片一拔拉,這次連童政委也看暈了,兩個人、四只眼、瞅著小pda屏幕半天沒反應過來,然后詫異地一互視,不約而同的迸了倆字:“帥朗!?”
對,是帥朗,穿著鮮亮的警服,正從門外大踏步地進了郵電大廈…………………………………當漸漸看到中州的城市輪廓時,天色已晚,高路上的指向燈已亮,下了收費站,城市在即,帥朗摸著電話拔了老康的電話問了一地址,直駛著進城了,這康醫鬧很小心,電話上不肯說,帥朗估計不是在意安全問題,而是怕知道了消息不給錢…消息還真讓這貨挖出來了,這事也充分證明了,凡職業道德,都不怎么經得起金錢考驗。
不多會,到了約見的正興酒店,老康縮著脖子正在停車場等著,看著帥朗駕著的鐵路設備裝備車,一個箭步上來坐到副駕上,帥朗倒奇怪了,這地方和腫瘤醫院相去甚遠,沒想到這貨的活動半徑還挺大,說話嘛,自然是車上說話方便,駛離了停車場上了路,帥朗心情頗好的問著:“說說唄老康,說完請你吃一頓。”
“哦喲,甭提多難了,我今兒腿都跑細了,光磨嘴皮得費二兩唾沫…您不了解這幫人,凈擱耗子洞里鉆著,可難找咧…哎我說兄弟,不會有什么事吧?今兒怎么派出所的都抓做假證的哥們,正興街這場弄走好幾個,怪嚇人的,還有的都洗手不干了,也被傳喚走了…”老康得啵著,點了支煙,帥朗聽得這話微微一愣,旋即轉著話題:“甭廢話,廢話不加錢的啊…說主題,本來有心情請你吃飯,搞得現在都沒有了。”
“得,吃飯就免了…我還真找了一個,可不知道是不是,七月底有個人從我同行手里一次姓買走十七個休眠身份,十二個男的、五個女的,里頭就有這個王麗,女,38歲,身份證號14o4511……”
“十七個,要這玩意煮著吃呀?你確認?”
“當然確認。”
“那就不對了,既然買走了,別人為什么告訴你?”
“兄弟,咱說句不好聽的話啊,完全保密的事您甭指望有,就我給你的身份,你要真拿那身份殺人放火讓警察提留住我,我是立馬坦白從寬啊…買走這十幾個身份的呢,已經過兩個多月,估計也沒啥后賬了,我那朋友才透了個底…”
“都叫什么呀?光說十七個,我怎么知道真的假的?還有身份證號,不讓你拉個清單么?”
“那是容易的么?人家肯定不給呀?”
“你要是沒拿到,那可沒錢給了啊…”
“我是說不容易,可沒說沒拿到,那…全拿到了,您給我那一萬,我可全扔給他了,那丫高興得屁顛屁顛的,收這么多錢,樂得回鄉下去了…那可說好了,您不能害我啊,我正心虛指不定出什么事了呢?”
康醫鬧得啵著,沒準是聽到了點風聲,有點坐臥不安了,嘎聲車停在路邊,帥朗一把拽過來,寫在紙煙盒皮上的一張名單、名字、住址、身份證號,密密碼碼一堆,還不止十七個,估計是把養身份人的登記單買回來了…一看帥朗樂了,直揣進口袋里,一掏錢拍在康醫鬧手里,又多數了十幾張塞一塊,邊塞邊說著:“你也賬了,樂得屁顛屁顛走吧…”
康醫鬧又是拿了厚厚一摞錢,暫時忘了危險,剛嗒聲開車門要走,帥朗一把揪住了,正色道著:“對了,老康,我看你這人實誠,得,有個內幕消息,我免費告訴你,你想不想知道。”
“您說,您說。”老康自然是不推拒免費的東西。
“知道為什么警察現在大規模抓制販假證的嗎?”帥朗問,老康嚇了一跳,搖搖頭。
“那你知道為什么我花高價買你這個消息嗎?”帥朗再問,老康又搖搖頭。
“告訴你吧。”帥朗胃口吊足了,正色解釋著:“我有幾個哥們是警察,幫過我的大忙,他們現在有麻煩了,我不能坐視不管不是,所以我得通過這事給他們幫個大忙…什么事呢?你們這群賣假證的里頭,有人把假證賣給殺人嫌疑犯了,老康你知不知道這是什么后果,少說也得坐幾年,進去得脫幾層皮…”
老康被帥朗忽悠得渾身一激靈,嚇了一跳,看著帥朗不像開玩笑,這倒緊張地拿著錢不知道該不該揣進懷里,不過要還回去,明顯舍不得,帥朗很知情達意地把老康的手一挽,錢給塞兜里安慰著:“你別擔心,兄弟我罩著你…錢你放心拿,就警察提留住你,說不定我也幫上忙…不過,你是不是得告訴我消息從那兒來的?”
老康又是嚇了一跳,眨巴著看著帥朗,可沒想到怎么一轉悠二轉悠,自己倒還不得不說這個秘密了,不過明顯警惕地看著帥朗,一時摸不清頭腦了。
“康哥,兄弟這是在幫你…知道這個內幕,回頭你得趕緊溜,最起碼消失兩個月不要讓別人知道你在哪兒…你錢也賺了,事也辦了,放放心心去玩唄,對不對,回來還繼續做你的生意,兄弟幫你這么大忙,你不能沒點表示吧?”帥朗道。
康醫鬧眨巴著眼,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帥朗急了,掏著剛取的一摞錢,往車前臺上一摔:“和他媽你說話真費勁,就這么多了,不說我自己想辦法,你還別蒙我,肯定就在正興街這一帶,我找幾個街上混的,三兩張就辦事了…要不要?”
康醫鬧想了想,手伸了伸,試探了兩次才很堅定地把錢揣兜里,開著車門,回頭說了句:“正興街168號,找豆腐干…你還別嚇唬我,他還就是專門給身上有事的提供跑路服務的,要不他也不會把賣出去的身份告訴我,你就想找買身份的人也未必找得到。”
啪聲關門,康醫鬧兩手縮在袖筒里,大搖大擺走了,看樣把帥朗當二球擺了一道。
不過帥朗倒覺得此行不虛,如果是普通的跑路嫌疑人倒還真沒地方找,那一次買這么多身份,而且是兩個月前,這就有的說道了,先這肯定是徐鳳飛未雨綢繆,其次肯定是通過當地人買的,那她在當地肯定有經營的關系;再次,能找到中州這種耗子窩的都是本地人,生打生沒這種水平,這個關系帥朗此時覺得除了梁根邦沒有第二人選了。
“弄這么多身份,不是來的人多,就是準備來回換著支應呆的時候長…吡…”帥朗摁著車廂燈,粗粗一看歪歪扭扭的筆跡,從身份證號上判斷著年齡,十二個男姓證件從二十幾歲到四十幾歲不等,還真是五花八門,看了半晌,又想了半天,雖然摸到了線索,可細細一揣摩,這玩意得強大的技術支持才能起到作用,比如在什么地啟用,得在第一時間知道才有效,如果像自己這么兩眼一抹黑,那揣著也是白揣,根本無從通過這玩意找人。
“我弄的是盛小珊的錢,而梁根邦卻找上我了…盛小珊和梁根邦扯不到一起呀?這應該是兩伙…喲,壞了,古老頭用英耀篇騙了人家八百多萬,不會是報復到我身上來了吧?媽的這托又不是我一個,干嘛呢跟我過不去……”
帥朗又想到一層,把自己嚇了一跳,那天拍賣明顯買走《英耀篇》的人和徐鳳飛一路,要是把氣撒到自己身上,這八百萬,還真不是自己賠得起的。
那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帥朗沉吟了片刻,來回捋了一遍思路,現在十成十確認,這個禍水已經引到自己身上無疑了,可想想古清治的手法,好像不聲不響擺人一道也不像他的風格,有些事,總會有什么端倪可尋,可這次…帥朗有點迷懵,現在人都消失了,這唱得是那出呀?難不成留下我一個唱獨角戲!?
“喲…我怎么把這貨給漏了,他應該知道不少東西,說不定這是老古留下的一個楔子…”
帥朗靈光一現,動著車,消失在燈火闌珊的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