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上太行關,出關百里不見山。
民諺表述的很形象,巍巍太行在這里綿延到了盡頭,自南麓過太行關下山便是一馬平川的大平原,沿路第一站便是中原的心臟:中州市。
這座位列八大古都之一,有“九州通衢”、“中華腹地”之稱的城市,漫長的歷史留下了雋永的印記,自然與人文景觀一路看過,不管是中岳道廟的香火,還是軒轅之丘的憑吊;不管是少林古剎的晨曦,還是嵩陽書院的暮靄,不管是中岳嵩山的巍峨,還是九曲黃河的浩蕩,會從中清晰地感覺到千年一瞬的滄桑。在這座歷史積淀和現代元素膠合的城市里,更吸引世人的是這里的現代氣息,三橫三縱的鐵路樞紐,貫通東西南北的公路動脈、輻射全國的航空運輸網,華中最先進的國際會展中心、最大的國際小商品城,以及領航商業模式的大型購物中心,無不在吸引著四方來客,極大的交通便利帶來了商業的極度繁榮。
故事,便發生在這座繁華的都市。主人公,是這座逾七百萬人口城市中普通的一員…
故事開始的地方是一座公園,對,是位于中州市中州大道中段的人民公園里。
時間是春天的清晨,晨風微拂的時候還帶著絲絲涼意,拂過人工湖邊的垂柳,青綠的柳枝飄飄搖搖,在起皺的湖面上倒映著不規則的影子,深綠色的湖水看不見底,不過可以看得到清晨氤氳起來的霧汽,湖周邊十幾條長椅上散坐著幾位早起的市民,或說笑、或小憩、或看看隨身的報紙、或拿著收音機聽著鏗鏘的豫劇片段,邊跟著哼嘰邊在清新的空氣中沿湖邊漫步。
好一派靜謐詳和的畫面,如果身處此間,會讓人聯想到什么呢?
這大清早的,當然不會發生才子佳人湖畔邂逅的低俗故事,更別指望有英雄救美的狗血情節,事實上在高節奏的城市生活里,有閑功夫來這里晨練的以中老年居多,你看不遠處的草坪,是一群老頭老太太在慢悠悠地揮舞著太極劍,還有在假山掩映著的背后,響著輕柔但歡快的音樂,那是老年秧歌隊,大紅大綠的服裝配著滿頭銀發美得很另類,綢巾水袖甩得甭提多喜慶了,即便是偶爾在花間樹下散步的,也是三五成群或倆倆一對的中老年人。對于城市生活的市民,或許也只有到這個年齡,才有時間和閑暇來這里彌補一下透支的健康。
故事,就在這種恬靜的環境中開始了…
還是把鏡頭放回人工湖邊,漸漸升高的太陽在湖面上閃著鱗鱗的波光,綠的樹、綠的水、綠的草坪,把這個環境綠得有點春意盈然,如果你不經意地望過,估計會微微詫異湖畔長椅上端坐的一位年輕人,打扮的西裝革履,正襟危坐看報紙看得有點聚精會神,斜挎的單肩包就放在身側,那表情嚴肅得和這里的閑適環境很是格格不入。
僅僅是微微詫異,像這種人馬上就會被觀者無視,因為這類打扮的年青人中州滿大街包括早晨公共汽車上都是,不是剛畢業就是還沒就業,沒準已經失業,否則就不會保持著和年齡不太相符的嚴肅表情看報紙,要這么聚精會神唯一的解釋是在看:招聘廣告。
沒錯,就是在看招聘廣告,看來看去像往常一樣沒什么結果,高薪的自己不夠格、低薪的咱還不想去,薪酬合適的,去了也沒人要你。一如既往地讓這位年青人來了個生不逢時的嘆氣動作,正要把報紙疊起收好的功夫,不經意被旁側的幾位不速來客吸引住眼光了。
是三個大胖子,正朝自己這個方向走來,腳步聲很重,邊走邊粗聲大氣說話,走到了幾步之外的長椅邊,最左邊的一位一屁股坐到長椅上,招呼著另外倆個,仨人氣喘吁吁,那喘息聲如同風箱破漏的雜音,呼呼有聲,看樣累得夠嗆。
這仨胖子開會,簡直就是脂膘匯萃…旁觀的年青人咬著嘴唇瞇著眼睛吃吃直笑,心里暗道著,生怕這仨哥們發現似的臉側過了一邊,不過還是忍不住瞥眼瞧著這個難得的景觀。城市里美女向妖異化發展,男人向肥胖癥過渡,這號胖子倒也見怪不怪,只不過這仨人胖得有點奇也怪哉,左邊坐的矮胖,五短身材;右邊坐的那個粗胖,一個人占倆人的地方,中間坐的那位就是肥胖了,凸著將軍肚斜靠著長椅喘氣,正埋怨著走了多長多長的路,而事實上,這里離公園門不過幾百米而已。
正偷瞧著的功夫,那肥胖的像是領頭的,埋怨上左邊的人了,就聽他側頭問著:“銼炮,消息準不準呀?這都來三天了,天天起大早,我談對象都沒有這么勤快過,人呢?”
哦,是找人?年青人一看這銼炮是指那矮胖的,心里揣度著,這個綽號滿形象的,就聽這位銼炮勸著身邊肥胖的那位道:“許哥,別急呀,心誠則靈,這事得機緣湊巧,古鐵卦那可是個小半仙似的人物,咱們這個圈子不少人找他算過,挺準的。”
“真的假的,老肉你也算過?”肥胖的問粗胖的,估計這老肉也是外號,也蠻形象,光腮幫子那兩塊肉就有斤把重,一側臉卻是滿臉橫肉的大臉盤,搖搖頭否決了,不過卻是神神叨叨把話題引向了道聽途說的事:“沒算過可我聽說過,許哥,你記得開上島咖啡那劉么嗎?”
“上個月不都死了,人都火化了。提他干嘛?”
“對,就是他…他那輛豐田霸道還是咱們給他倒騰的,我聽人說,這小子幾個月前找古鐵卦算卦問財運來著,一見面那老頭就看了看面相,又摸了摸手相,很失望地嘆了口氣就走了…咦?這事搞得大家都迷懵得不行,誰知道沒過多長時候,劉么覺得渾身不舒服,去醫院一查,咦喲,胰腺癌,動了手術沒過仨月,得,人沒了…后來才知道,老頭早看出他命不長了,算都不給他算了。”
粗胖的老肉說得繪聲繪色,形神兼備抑揚頓挫,直說得肥胖的許哥似乎被嚇了一跳似的,瞪著大眼回頭問銼炮:“真的!?就這么算死了?”
“當然真的…不是算死了,是老頭算出他活不長了,人家不好意思說不是…還有更玄乎的呢,許哥,金河區區長您知道不,也慕名來求過卦,那老頭還真給他卜了一課,就說了句什么‘前無通衢路、后無回頭岸’,扭頭就走…都不知道什么意思,還就這么一句話把區長打發走了,結果沒過幾天,你猜怎么著…”銼炮那哥們也同樣神神叨叨地說著。
一讓猜把肥胖的許哥嚇了一跳,脫口而出:“又算死了!?”
“沒有…先雙規后雙開,進去了,全曝光了,比死好過不了多少…后來這事傳出來大伙才弄明白,‘前無通衢路、后無回頭岸’是說那丫已經走投無路了…真的,這事好多人都知道,都傳神了。”銼炮也在繪聲繪色形容。
“扯淡吧,你什么東西,人區長搞封建迷信能讓還知道?”許肥哥在置疑消息來源,兩眼一瞪蠻有老板派頭。
“你看你說的…區長不認識我,可他司機跟我是發小,要不我還不知道咱中州有這號神人呢…一打聽才知道,比我知道的還神。”銼炮極力辨稱著,一旁老肉那男子附合著。看來這倆都捧著這位許哥。
不料這么一說,肥許哥坐不住了,騰聲站起來叱著:“那算了,媽了個X的,一個算死了、一個算進去了,哥我現在都賠得提不起褲子了,你們是想把我折騰過去是吧!?”
“別別,許哥,我們就是說老頭算得挺準。”
“對對,許哥,碰著咱就問問,碰不著咱就當出來煅練煅練,老窩在家也不是回事…”
“坐,許哥,再等等…”
“來,抽棵煙…”
倆胖子把中間的肥胖子又強拉著坐回到長椅上,仨脂膘繼續開會,那許哥明顯心里有事,連抽煙都抽得緊張兮兮,旁邊坐著的年青人聽到了“鐵卦”、“半仙”、“心誠之靈”之類的話,猜得出這仨胖子一大早來公園找半仙算卦來了。聽著仨胖子在嘀咕著萬一找著古鐵卦,怎么怎么問,怎么怎么考考以辨真偽,千萬別上當怎么地。這下子更讓這位年青人詫異了,越聽越覺得離譜,越覺得離譜人家越說得起勁,不但起勁,而且還鄭重其事,據說這古鐵卦看陽宅陰宅、算男人發財破財、算女人嫁窮嫁富、甚至于連孕婦生男生女都算得準,比那B超還管用…聽到了此節那年青人捂著嘴直偷笑,半信半疑地四下望望,除了老頭就是老太太,你說這里都是城市里的貧下中農有人相信,說這里頭有半仙,誰信呀!?
可有些事呀,你越覺得邪性,還就越往邪性的地方發展,那年青人心里只覺得這仨胖子八成是道聽途說被人蒙了,十成要撲空,卻不料不到一支煙功夫,又跑來一位氣喘吁吁的哥們,披著夾克衫撒丫子往這方向跑,看樣是仨胖子一路的,邊跑邊興喜若狂地手向后指喊著:
“…來了…來了,真來了,卦仙真來了…”
旁座的年青一愣,也跟著所指方向看過去了,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雖說中州大得去了,什么鳥人都有,可就沒見過長翅膀的,難不成今兒還真來一會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