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拉托夫市,蘇沃洛夫少年軍校的所在地。葉夫根尼.康斯坦丁洛維奇.斯別洛斯基已經在這座城市生活了大半年,從一開始的不適應到漸漸融入集體,適應了軍校生活的他已經有些如魚得水了。
蘇沃洛夫少年軍校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軍事學院,其主要作用是給軍人后代以及烈士遺孤一個學習和生活的場所,而且只招收12歲到17歲之間的少年入學。從少年軍校畢業之后,不會獲得軍銜,也不能直接進入軍隊服役,說白了等同于一塊敲門磚,可以比較方便的報考蘇聯境內的其他正規軍事院校而已。
如果是真正想要參軍,想要當軍官,進入少年軍校意義并不是特別大。當然,如果讀了少年軍校也沒有任何壞處,因為這等同于你半只腳已經邁進了軍營。
當然,也正是因此,導致少年軍校內排外的風氣很濃郁,不是軍人后代或者烈士遺孤,在這里面的日子有點艱難。
比如說葉夫根尼最初的那段日子就很黑暗,他屬于學校當中的珍惜物種,不光年齡超過了入學上限(17歲),而且并不是現役軍人后代和烈士遺孤,在當時。整個學校中他都屬于獨一份的特殊存在。
甚至不光是學員們用別樣的眼光審視著葉夫根尼。連學校的領導層對此也很有意見。一度副校長和教導主任是強烈地反對接受葉夫根尼這個怪胎,不過這絲毫無法動搖校長瓦西里的意志,他十分強硬地壓制住了這些聲音,讓異類葉夫根尼順利入學。
說起瓦西里,大家都很熟悉,就是某仙人曾經的通信員,后來的司機和生活秘書。在某仙人進入政治局后,因為工作日益復雜。而瓦西里又太過于老實,繼續留在某仙人身邊反而可能害了他。所以李曉峰就給瓦西里安排了少年軍校校長這么一個職務。
這個職務行政級別夠高,按照天朝的說法怎么也算正處級單位,而實際上的工作又不復雜,并且少年軍校沒有正規軍校和地方上那么復雜的人際關系,適合瓦西里這種簡單實在的人。
反正瓦西里本人是相當的高興,說實話,從他的老板進入政治局后,隨著斗爭日益激烈和復雜,他在莫斯科過得是相當的不開心。能離開那個漩渦,應付一群相對單純的孩子。他感覺一下子就輕松了。
作為老板曾經的生活秘書,瓦西里自然知道葉夫根尼是誰家的孩子,自然是要照顧一二的。按照他原本的想法,老板的親侄兒在自己手下念書,不說是無微不至的照顧,多少也得關照一二吧?
不過讓瓦西里沒有想到的是,老板不允許他好好的關照葉夫根尼,只要他在入學問題上開一個后門,其他的就當葉夫根尼是學校最普通一員對待就可以了。
這讓瓦西里很不理解,覺得自家老板太古板了,堂堂政治局委員的親侄兒,去少年軍校讀書算得了什么?就算要注意所謂影響,也不差這一點吧?
對此李曉峰笑了笑,道:“正因為不差這一點,才不必計較。”
瓦西里頓時就理解不能了,后來還是雅科夫給他解謎了:“芝麻綠豆大點的小事,安德烈同志自然不必在乎,政治局委員占公家這點便宜都不夠人笑話的!再說,安德烈同志希望讓那小子吃點苦頭,看看這個社會最真實的一面。”
是的,李曉峰還就是這個想法,他從自己的個人經歷里得出了一個結論:“少年不吃苦老大徒傷悲。”
少年時代的生活太過于輕松愜意,并不是什么好事。正所謂沒有壓力就沒有動力,很難想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公子哥能有動力上進。當然,他也沒打算將葉夫根尼培養成什么所謂的棟梁之才,他覺得以那小子的資質和家世,也不在乎成不成棟梁。而且所謂的棟梁不過是比較特殊的苦逼而已,壓力太大。
李曉峰只希望葉夫根尼能接觸真實的社會,懂得一點人間的疾苦,不至于將來真的變成一個二世祖或者紈绔子弟就夠了。所以將他放到少年軍校那個特殊的地方摔打摔打就很有必要了。
可憐的葉夫根尼,壓根就不知道,他是上了親叔叔的惡當。進入軍校之后,舉目無親又缺少相應背景顯得異常特殊的他有一段時間真心是生不如死。被孤立在同學的圈子之外,連個能說話的朋友都沒有,而學校的領導又看他不順眼,可想而知,他過得有多么艱難了。
甚至一度葉夫根尼自己都打了退堂鼓,覺得現在的生活比被他那個拜金主義的母親控制還要可怕。不過在期中考試之后,他的處境開始發生了改觀。
為什么?葉夫根尼的成績相當的好,在同年級中位于第一。當然,這其實也有點勝之不武,畢竟他從小開始的教育環境跟周圍的同學沒法比。軍人家庭,尤其是從國內革命戰爭過來的軍人家庭,家長的文化素質真心只有那么回事,甚至相當一部分中級軍官都是目不識丁的文盲,指望文盲們能教育好孩子。嘿,這么說吧,俄羅斯軍人們喝得大醉酩酊的時候教訓孩子的唯一方法就是棍棒。
而葉夫根尼則是接受了最好的貴族式的教育,而且他正兒八經的上了大學預科,考大學就跟玩一樣,跟半吊子的軍校教育相比,他實在高出了太多。
不光是在文化成績上大大領先。在體育上也是首屈一指。尤其是貴族味很濃郁的擊劍。在這一課程上他可以說打遍天下無敵手。
反正這一次期中考試之后,葉夫根尼是大大的出了一回風頭,再加上小伙子又繼承了康斯坦丁的優秀基因,美艷驚人男女通殺。在證明了實力之后,想融入集體實在是不難。
融入了新的集體之后,葉夫根尼也確實有了收獲,他發現那些之前很排斥他表現得很驕傲的同學們其實也是一群小可憐。比如所謂的中高級軍官的后代,別看他們的老爹是團長、師長或者軍長。但家庭生活并不是特別和諧,打孩子就跟家常便飯一樣,看不順眼了就揍一頓。而且他們的生活條件也不是特別好,相對于勞苦大眾來說,他們能吃飽飯能穿暖,偶爾能開開洋葷享受一下所謂外國資產階級的生活,更多的時候還是平凡和普通。
甚至葉夫根尼都不好意思說自己的家庭,更不敢說自己的生活方式,在大部分“高官”子弟隔三差五才能吃肉,穿著從父親的舊軍裝改制的衣服時。葉夫根尼擁有自己的汽車。衣柜里的衣服全都是高檔定制貨,甚至一套衣服僅僅只穿一次。至于吃的和喝的。那更是讓周圍的土鱉同學難以想象的奢華。反正跟這些土鱉的同學比起來,葉夫根尼覺得自己太過于奢侈了,簡直就是該死的資產階級,應該拖出去炮決。
不過葉夫根尼卻不嫌棄這些小伙伴土鱉,反而覺得他們很可愛,他們比葉夫根尼之前的那些朋友更純真,更講義氣,更真性情。和他們一起交流完全不需要裝腔作勢,可以想說什么就說什么,甚至爆粗口都完全不必忌諱。
反正混熟了之后,葉夫根尼反而覺得這樣的生活很自如。是的,就是自如,輕松得像放下了枷鎖一樣。在這種輕松的氛圍下,不知不覺的一個學期就結束了,就在期末考試結束,葉夫根尼依依不舍的準備辭別新朋友返回那個不愿意回去的家時,意外的情況發生了。
“同學們,我很遺憾的通知你們,你們的假期被取消了。”瓦西里面色有些陰沉,似乎是遇上了倒霉事,“按照軍委和總參謀部的指示,你們必須留在學校里,立刻開始新學期的生活。另外年滿十八歲的同學可以提前報考軍校…”
說實話,葉夫根尼一點兒都不覺得這是個壞消息,對他來說這反而是個不折不扣的好消息,他實在不想回家聽那位拜金主義母親絮叨。不過當他返回寢室時,更多的小伙伴在討論的卻是報考軍校的問題。
“我上次回家時,聽我爸說了,我們可能要跟德國打仗了,所以軍校要擴招!”消息很靈通的某軍軍長的大公子孔巴羅夫顯擺道。
別看軍校的孩子樸實,但是炫耀和顯擺在哪都是無法避免的,很快另一位據說是總政治部某位處長的公子科爾扎科夫翹著二郎腿說道:“這算什么,我爸說了,戰爭必然在今年爆發。為這個,他忙得都沒空回家了。”
戰爭。以前這個詞兒跟葉夫根尼有些距離,上一次十月革命節返回莫斯科時,他似乎聽那位消息很靈通的叔叔說過:“最遲在1941年6月,戰爭必然爆發。”
當時他還以為是那位很沒節操的叔叔嚇唬他玩兒,但誰想到,似乎是風雨欲來了呢?
葉夫根尼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他的小伙伴們卻嚷嚷開了:
“今天下午我就報名去投考裝甲兵指揮學院,我早就想開著坦克跟德國鬼子過過招了!”科爾扎科夫說道。
孔巴羅夫翹著二郎腿,很不屑地說道:“開坦克有什么意思。我爸爸說了,火炮是戰爭之神,是最厲害的,我是去定了炮兵指揮學院。”
很快少年們七嘴八舌的討論開了,想干什么的都有,討論到最激烈的時候,少年們干脆直接向教學樓涌過去,熱情洋溢的報名參加考試。
葉夫根尼也被這股子人流帶著去報了名,在他看來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而且他覺得以自己的成績想考哪所軍校都是輕而易舉的事兒。不過很快他就發現,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在他的報名表格遞上去的當天晚上。他就被校長瓦西里請到了辦公室。
“學員葉夫根尼.康斯坦丁洛維奇.斯別洛斯基奉命前來報到!”
葉夫根尼一板一眼的敬了個禮。還真像那么回事。不過看著他稚嫩的臉龐,瓦西里心里卻是一番說不出來的滋味。
“葉夫根尼學員,你報名參參考裝甲兵指揮學院?”瓦西里拿著一張表格問道。
“是的,校長,我志愿成為一名合格的紅軍裝甲兵指揮員!”
瓦西里看著一本正經的葉夫根尼,心中卻是苦笑不已,作為政治局委員的前秘書,最基本的消息能力的他還是有的。瓦西里很清楚,戰爭將不可避免的爆發,而這一輪軍校擴招就是信號,不出意外的話,這批學員將是速成,頂多培訓兩年就要替補前線的損失進入戰場。
目睹過第一次世界大戰和國內革命戰爭的他,自然很清楚,這些缺乏經驗的年輕軍官將會迎來什么樣的命運。說實話,他真不希望看著長起來的這個小子在戰場送掉性命。
短暫的沉默之后,瓦西里問道:“葉夫根尼。你叔叔知道你的選擇嗎?”。
葉夫根尼其實還有點少年人的天真,他以為這完全是他自己的事兒。跟他的叔叔有什么關系?
瓦西里哭笑不得地回答道:“葉夫根尼,你叔叔可是把你交給我了。這么重大的選擇不是兒戲,你應該首先同家里商量,然后再做決定。”
眼瞧著葉夫根尼很有些不服氣,瓦西里又提醒道:“否則,你的報名表我不能批準,而且就算我批準了,你叔叔也能輕易地打回來。所以,你還是先聯系家里吧!”
葉夫根尼悶悶地走出了辦公室,他就不明白了,為什么他自己的命運卻要聽從其他人的安排,這是什么道理!以至于回到寢室時,他顯得情緒很低落。
八卦的小伙伴追問道:“葉夫根尼,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失戀了?”
葉夫根尼抖了抖手里的報名表格,沮喪道:“校長不同意我報名。”
孔巴羅夫愕然地問道:“為什么?”
“他要我先取得家里的同意。”
孔巴羅夫又問道:“怎么,你父母不愿意讓你參軍?”
葉夫根尼嘆道:“他們反對倒是小事,主要是我叔叔那一關難過。”
科爾扎科夫滿不在乎地說道:“多簡單的事兒,不行就讓我爸給你叔叔打個電話,一句話的事兒!”
葉夫根尼苦笑道:“恐怕沒有那么簡單,我叔叔那人很難被說服的!”
科爾扎科夫依然是那么不在乎,大大咧咧的拉起葉夫根尼,就往傳達室的方向走,一邊走還一邊說:“我爸是總政治部的,最善于做思想工作…再說參軍關榮,黨和國家都號召我們參軍保衛祖國,你叔叔怎么能拖后腿了,他這個覺悟太低,就該好好教育!再說,我直接讓我爸做校長的工作不就完了,都不必管你那個拖后腿的叔叔!”
很快科爾扎科夫借了傳達室的電話就撥給了他父親:“老爸,我同學有這么個事兒需要您幫忙…對,就是報考軍校,不是讓您開后門,我哥么品學兼優,全年級第一,就是家里不太同意他報名,您就給我們校長打個電話,讓他同意報名不就完了…對的,就這么簡單!”
不得不說,科爾扎科夫還是很有點小聰明的,算是深諳官場的至理,準備從上至下給瓦西里施加壓力。不過結果卻很有趣。很快他那個在總政治部工作的老子就打來了電話,劈頭蓋臉的就給科爾扎科夫罵了一頓:“你個小兔崽子不要多管閑事,人家家里的家務事輪不到你指手畫腳,老老實實的在學校學習,不準多事!”
這一通訓斥讓科爾扎科夫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老子電話里都有些氣急敗壞的意思了,不就是幫一點兒小忙嗎?至于嗎?
后來,當科爾扎科夫順利地考入裝甲兵指揮學院,返回莫斯科家中時才知道,一直很少談及家世的那位葉夫根尼同學的來頭有多么大,他那位思想覺悟不高的親叔叔竟然是他老子的頂頭上司,還是政治局委員,能做他的思想工作的人,全蘇聯一只手都數得過來。
再后來,當科爾扎科夫在裝甲兵指揮學院碰到了葉夫根尼的時候,是大罵葉夫根尼同學裝逼,愣是壓著某人在莫斯科最豪華也是最貴的餐廳請客賠罪。
那么李曉峰為什么同意葉夫根尼的選擇呢?原因很簡單,戰爭可能對某些人很可怕,但是對一位有著仙人親叔叔的孩子來說,實在不算什么,至少保命不難。再說既然葉夫根尼有這個愿望,去戰場上鍛煉一下也挺好。
當然,某仙人的做法讓維多利亞是暴跳如雷,差點要跟某仙人拼命,不過這對李曉峰來說都不叫事兒,分分鐘就給擺平了。真正對他來說的大事還是戰爭,當時間進入1941年四月時,山雨欲來的氣氛籠罩了整個蘇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