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暗中跟蹤的不是別人,原來是丐幫負責偵察的弟子盯上了曾國藩。麥軻給小乜布置的主要任務之一就是盯住瑚南境內的地主鄉紳,有什么異動及早發現,隨時報告。這幾天,他們在湘光邊界,發現了不少人越境來到光州,而且都不是平常的走卒商販。
于是他們就警覺起來,直接把這個情況送到小乜幫主面前。小乜對這個情報非常重視,當即和負責向外擴展的嚴厲長老嘀咕了一番。就派出了嚴厲親自掛帥的專門小組盯緊這些人。
這一盯就盯出了名堂。原來這些些人都是奔一個人來的。
這個人就是光東巡撫葉名琛的貴客,后來他們也弄清楚了,這個貴客就是滿清的高官,出身瑚南地主鄉紳家庭的曾國藩。
嚴厲頓時覺得事情非同小可。請示了幫主以后,他就調集了幫里武功最強的幾個人,緊緊地對他展開了跟蹤。當老曾離開光州返回瑚南的時候,他們也跟了上來。
到了昌沙,老曾就來到了預先定好要聚會的地點。
這個地方屬于當地的一個豪紳,他的名字是江忠源,后來成為一位著名的湘軍悍將。但是這個時候,他還是一個知縣。不過,他出身瑚南,所以依然在這里保持他的根基。說起江忠源,他的能力已經略有顯露。道光二十七年,瑤民雷再浩以青蓮教名義在新寧崀山起事,江忠源組織團練鎮壓了這起叛亂。道光二十九年,他因功升署浙江秀水縣,做了知縣大老爺,開始了他的官場生涯。
不過升官并沒有讓他改弦更張,而是依然保持了他對地方武裝的喜愛和控制。他的這些作為,實際為后來悍勇無雙的湘軍打下了基礎,實屬奠基和開拓性工作。
老曾回到昌沙,未及休息,就一面繼續安排人手去通知預期與會人員,一面等待那些已經先期告知的人員到來。與此同時,繼續思考他的建立自己的武裝的根本大計。
這時候,嚴厲一行已經潛行到了附近,從那里可以看到坐在屋中燈火之下的偵察對象。
隨他而來的高手當中,除了年長日久的丐幫弟子以外,還有一位特殊人物,他的名字叫做康祿。身手高超,武功精絕。最妙的是一手飛鏢,使得出神入化。
曾國藩徹夜未眠,這些丐幫子弟也是緊盯不懈。遠處幾聲雞叫喚起附近雄雞的共鳴,天快要亮了,曾國藩披衣走了出來。黎明前的夜空,顯得更加黑暗。土坪古藤下,一個黑影在跳躍。那是新近招收的護衛康福在練拳。康福步伐靈活,拳腳有力,曾國藩看著,心中很是羨慕:能像康福這樣有些武功在身就好了,平日可以用來強身,緩急之間還可以自衛。
正在遐想時,聽到康福猛然喊道:“大爺低頭!”
曾國藩趕緊把頭低下,只聽見頭頂上“嗖”的一聲,一樣東西飛過,接著便是“嚓”的一聲,身后木柱上牢牢釘住一把明晃晃的飛鏢。
康福說聲“有刺客”,便一個箭步奔來,從柱子上拔出飛鏢。借著屋里射出的燭光,他看到雪白的飛鏢上刻著一個“祿”字,心里猛地一驚:“糟糕,難道是弟弟來了!”
其他護衛聞訊趕出,忙將曾國藩扶進屋。緊緊地守護起來。康福則去追趕那個刺客。
康福縱身躍上墻頭,只見遠處一個黑影在奔跑。他跳下墻,向黑影追去。大約跑出四五里路遠,康福追上那人。這時天已漸漸發亮。康福看清了,刺客果然是自己的胞弟康祿!
康福非常驚奇,便在后面喊道:“兄弟,你停下來,我是你哥康福!”
康祿在前面邊跑邊答:“哥,我早就看出是你了。這里不能說話,曾家的人會追上來。前面拐彎處有一大片樹林,我們到里面去。”
又跑出四五里路遠,康祿、康福一先一后進了樹林。兄弟二人停下,在林中對坐。康福問:“兄弟,這是怎么回事?你為何要謀刺曾大人?”
“我慢慢跟哥細說吧!”康祿借著熹微的晨光,凝視著闊別多時的兄長說,“哥離家一個多月后,洞庭湖漲大水,屋也垮了。我不知哥在何處,便和另外兩個鄰居結伴離家外出謀生。在外打短工,賣苦力,也難得一飽。
“有時想起自己空有一身本事,真冤枉了,莫說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就是求得溫飽都做不到,這樣活著真受罪。
“半個月前,我到了光州,遇到了現任丐幫幫主乜視人,他待我如同兄弟手足。尤其是最近以來,丐幫發生了翻天徹地的變化,再也不是乞討要飯,只為生存,而是為了大義而戰,有了遠大目標的組織。
“而這個組織的目的之一,就是反對和推翻滿清,恢復中華文明。而曾國藩就是這個目標的阻擋者,所以我要除掉這個絆腳石。看他們挺胸昂首多神氣!我有武功,只要參加進去,定然會比別人立的功勞多,日子過得會比現在舒心。
“不過我轉念一想,爹一向教導我們,為人要堂堂正正,不義之財不能取,損人之事不能為,假若丐幫真如官府所說的殺人放火,強搶虜掠,即使日子過得再好,我也不能和他們同流合污。
“為了試一下他們,我換了裝束,裝病躺在路旁。這時一隊丐幫弟子過來。見到我的樣子,立時有幾個乞丐走出,來到我身邊說長道短。有的說這人病了,有的說這人或許是餓的。
“一會,從伍中走出一個四十來歲的漢子,看裝束,像是他們的頭領。那人從腰間取出一個小小的扁瓷瓶子,從瓶子里倒出幾粒黑丸子,放到我的口里,又從身旁一個小乞丐手上拿過葫蘆,將葫蘆中的水倒進我口中。說也奇怪,我本沒病,但吞下這幾粒黑丸子,覺得心里蠻舒服。
“那人和氣地問我:‘小兄弟,好些嗎?’我點點頭。他又說:‘小兄弟,如果你能走路,最好和我們一起走段路,我們今晚就宿在前面不遠的屋場里,在那里埋鍋做飯,你吃點熱湯熱飯,病就會好的。’
“我心里想:都說丐幫不好,這個乞丐為何這樣和善可親?我跟他們一起向前走。
“旁邊一個和我一般年紀的小乞丐對我說:‘這是我們的長老嚴厲堂主’我說:‘嚴長老真好!’他說:‘我們丐幫中的好人多得很。這位嚴厲長老還是最不近人情的人。不過最近似乎變了不少’。
“我同那個小乞丐聊天,得知他是全家都在丐幫里,丐幫反對貪官污吏,推翻滿清,為的是讓人人有飯吃,有衣穿。
“這些話說得我心癢癢的,心想:倘若天下今后是這樣的,那豈不是真正的好日子來了嗎?這樣的人真不錯,我決定和他們呆在一起。
“到了宿營地,吃完飯,我找到嚴厲長老,要跟他們一起干。嚴長老爽快地答應了,問我有什么本事。我說棍棒刀槍,樣樣都會,并當場表演幾手。
“嚴厲長老見了哈哈笑,立即說:‘好小子,你的本事很高,你這幾天暫時跟著我,等立了功,我升你做舵主、堂主。’
“這是我第一次為丐幫效力,為的是跟蹤曾國藩。我們到達昌沙,就在四周圍住了曾國藩。那位嚴長老也特別干脆,看到機會難得,就命令給他一鏢,讓他不死也重傷。若不是哥哥你喝破,我肯定能立一大功。
“現在其他丐幫弟子還在那里包圍曾國藩,嚴長老可是很厲害的。這次我們一定要解決這個滿清大官曾國藩。
“我發了第一鏢以后,就心里很納悶,哥怎么在這里?既然是哥哥在此,我便不發第二支鏢。倘若不是因為哥哥在,曾國藩今天就沒命了。哥,你怎么來到曾府的?”
康福便把分別以來的經過大致說給弟弟聽,并勸告弟弟:“兄弟,我看曾國藩不是那種殘民害國的貪官污吏,他是一個有學問、會識人的好官,你和我一起投靠曾國藩如何?”
康祿正色道:“哥,你這話差了。曾國藩是貪官是清官,你也不清楚,姑且不談。這滿人所建的清王朝,卻是一個道道地地的壞朝廷。這點,哥以前也對我說過。曾國藩替滿人效力,壓迫我們漢人,你說該殺不該殺?
“看哥還是就此和我一道離開他,到丐幫中另尋高就。以哥的本領,要不了幾年,就可以在丐幫中當堂主、長老什么的。”
兄弟倆爭來爭去,誰也說服不了誰。康福擔心時間一久,會引起曾國藩懷疑,便說:“自古以來,兄弟不同道的多得很,既然為兄的不能勸說你,那我們就各走各的路吧!只是有一點,不論在哪邊,我們都要謹遵父命,不做傷天害理、辱沒康氏清白家風的事。”
“哥說的是。我走了,哥多珍重,后會有期。”
說罷,兄弟分手。康福直到看不見弟弟的背影后,才轉身跑回曾國藩的駐地。他放心前來追趕弟弟,是因為他知道曾大人的護衛非常強大,遠遠不止表面看到的那些。而最厲害的就是四大高手護衛。和他們比起來,康福只能屈居第五名。
這邊康福和弟弟交涉,那邊嚴厲和其余的護衛也打了個不亦樂乎。康福一走,嚴厲就沖進屋去,直接殺向曾國藩。
就在他要得手的時候,一把戒刀刷地一聲削向他的手臂,一個胖大和尚跳了出來。
呦呵!原來的同門?
嚴厲一看就知道對方也是出自僧門,當然手臂一轉,就拿向了刀背。那和尚一看對手料到了自己的刀路,也知道遇到了行家。當下謹守門戶,把一把戒刀揮舞得密不透風,不但把嚴厲擋在身外,連其他幾個丐幫好手都一同給封死了。
外圍的丐幫弟子還有向前支援,只聽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一群人飛速趕來。
嚴厲一見事情難以成功,也不遲疑,一聲令下,帶領丐幫弟子飛快地從另一個方向撤走了。
康福最先趕到,見到一個大和尚轉身引去,就知道沒有什么大的危險,因為這個和尚在四大護衛排名第一,不過是倒數。
這時前來的人群已經露頭,走在前面的是一個儒雅的武將,腳步飛快,卻不顯慌張,來到老曾面前,聲調平穩地朗聲說道,“常孺來遲,讓大人受驚,望大人恕罪!”
老曾果然也是心態超強,生命遇險,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對來者笑到,“雞鳴狗盜之輩,何足掛齒!忠源不必客氣。既然人都來了,我們就開始議事。”
眾人隨后進屋,坐在桌子周圍。這些未來湘軍的精英,要提前準備應對有了穿越人士參與的太平天國,這個變化也是出于麥軻等人的意料之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