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上最積極,但是又最敗事有余,而成事不足的林兆發第一個提出,他也要跟著去解決問題。
他有工作癖。
雖然十分的不情愿,楊小年還是提出來“我也去”,因為她明白,一切皆由她引起。
三個人出了門。
李響看著這女人的身姿,心里說,確實是一汪禍水。
譚祥徽,你也想吃天鵝肉?李響心里苦笑,人啊,就會自戀,以為自己是男人就會逗天下女人喜歡似的。
譚祥徽,這樣猥瑣,身高沒身高,身材沒身材,一張臉,人皮都是劣等產品,鼻子雖高,但一眼就給人奸猾狡詐相,嘴巴櫻桃大,可他又可惜是個爺們,牙齒黃黃的,給人臟兮兮的感覺,親個嘴嫌你臟…
李響回憶起譚祥徽的樣子,越想越氣,越想越覺得胡子王打得好,這種人,不被別人打死,也應該自己拿面條吊死。
可是,想法歸想法,人家是堂堂國家干部,還是司法工作者,人家懂法律,搞不好就給他鬧到法庭上去,那就麻煩了。現在工廠正處于草建階段,要做的事非常多,就是把自己劈成幾瓣也忙不過來,人家再一鬧上法庭,不是添亂嗎?
所以,這事必須好好處理。當然,要是出人命了,那就別玩了。
卜文君他們幾個,快步走進保安室,只見譚祥徽躺在桌子上,死人一般,人事不省。臉上和上身,濕淋淋的。
潑了冷水?
卜文君心里“咯噔”一聲,心臟好像是掉進冰窟窿里去了。
“死了?”
林兆發驚呼。
他最是喜歡大驚小怪的人,見譚祥徽一動不動,心想,大事來了,搞死了人!這可不得了。
卜文君摸一下鼻息,有輕微的出氣,摸下脈搏,跳得上好。
“昏迷多久了?”
“兩三分鐘。”
兩三分鐘?騙小孩也不能這么騙吧。保安到辦公室叫人,來回一趟需要好幾個兩三分鐘,何況鬼知道他昏迷多久了,你們才想起叫人的?
“打急救電話了嗎?”
“沒有,等領導指示。”
卜文君大喊一聲,“打呀!打10呀!”
“別打!”楊小年輕喝,“抬出去,喂狗!”
所有人都被她這句話驚呆了。
青蛇口中信,黃蜂尾后針,兩般由是可,最毒婦人心。這話中啊。
卜文君倒吸一口涼氣,你丫,厲害呀,今后跟我做助手,老子還得堤防堤防你,免遭你毒手。
她為什么說這話?噢!明白了,這家伙肯定是守在這里想吃天鵝肉,要不,他拍這么多楊小年和李響的照片?——哎呀,她難道和李響?
卜文君心里突然不爽起來。
“對!抬出去喂狗!”卜文君大喝,他氣憤。
卜文君的話,沒人不聽。胡子王本來正擔心闖了禍,見卜文君也說抬出去喂狗,說明他認可了自己的做法,趕緊吆喝,“抬出去,丟垃圾場去!”
垃圾場?向陽機械廠的垃圾場,那才真假垃圾場,好幾個足球場大,人跡罕至,丟個死人,只怕沒人會發現。
此時,譚祥徽心里苦啊,他哪里暈倒了?
剛才,他挨打。熬不過了,跟這群人講理吧,又沒人聽,對他們說實話吧,他們又不信,沒法子,橫豎要挨打,那就忍著,實在熬不住了,他心生一計:裝死。
這一計很靈,誰也不敢動手了。
不過,雖不再打他,可是苦還得受,這群人別的不會,學著電影電視里手段,向他潑冷水,倒是學會了,他們想用冷水潑醒他。
所以剛才卜文君進來時見到他一身濕漉漉的,就是這個原因。
現在麻煩了,他們要抬他出去喂狗,雖不一定真的,但是和社會底層人打多了交道的人,見識是有的,特別是法律工作者,見過的刑事案件,稀奇古怪的都有,他頓時嚇得抖了起來。
“咿呀,詐尸了耶。”一個保安驚疑地看著顫抖的譚祥徽,害怕起來。
楊小年又一次喝道:“動手啊,抬出去喂狗。”
什么黑道組織啊?竟然草菅人命。譚祥徽曾經見過向陽機械廠的垃圾場,知道那里漫山遍野的垃圾,也許,還真有人骨什么的。這地方,能不怕嗎?
“別!”譚祥徽翻身而起,“你們這里太黑,咱玩不起,我走人。”
詐尸了。
譚祥徽坐了起來,起身想走,看了楊小年一眼,凝視了三秒鐘,充滿了怨氣。他嘴巴蠕動了一下,擠出了兩個字。
“婊…子!”
譚祥徽罵了一句。
“啪!”一個耳光,在譚祥徽的臉上扇出了五個手指頭印。
譚祥徽扭曲了一下臉,沒反抗,下了桌面,抬腳就往外走,走了兩步,轉身說,“你們等著,老子告你們。包括你。”他最后一句話是對楊小年說的。
突然,他的肩膀被人抓著了。
“你再說一遍!”
卜文君眼中露出了殺氣。
“我卜文君,看在你認識響哥和楊小年部長的份上,本想放你一馬,沒想到你竟然狂啊!”卜文君看了下胡子王,“剛才,你們沒有拿出真本事是不是?你這家伙真沒用,丟了咱向陽機械廠的威風!”他又轉過臉,對著譚祥徽說,“我對你說,向陽機械廠向來是有臉面的,即使是最困難的時候,這威風不能丟。今個兒,好像你還不服氣是吧?那好,那我們就讓你服一回氣,看你是好漢,還是我們是孬種。”說著,對胡子王說,“你們聽著,把本事拿出來!”
“別別。”譚祥徽這次再也不敢嘴硬了,“我這走還不行嗎?”說完,就掙扎著要走。
“想走?”卜文君說,“向陽機械廠,你想進來就進來,出去就出去?”
“你們要怎么樣?”
“留一份悔過書!寫明白,你為誰賣力,為誰刺探我們的商業機密;你得了多少錢,做了多少次交易了;你準備怎樣殺害李響;你想對楊小年部長…算了,就寫這么多。”
卜文君設定了很多條件。
“沒有。我又沒有做。”譚祥徽說。
“沒做?到這個時候了,你還想狡辯?好吧,你既然想做劉胡蘭,想做江姐,那我就成全你!”卜文君好像是失去了耐心,說得惡狠狠的。
“別別別!我說,我承認…你要我承認什么,我就承認什么。”識時務者為俊杰,剛才的經歷告訴自己,要脫離苦海,人在屋檐下不低頭也得低頭。
于是,譚祥徽寫了洋洋五千字的坦白、保證書。他承認和李響前世有仇、后世有冤,他是來尋仇的,是來謀殺李響的。
逃出了向陽機械廠的譚祥徽,在醫院里足足住了三天。醫生給他打了魯米那、安定和異丙嗪之后,他才安靜下來。
直到第四天,他的精神才穩定下來。
前思后想,權衡利弊,然后,譚祥徽得出結論: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再然后,他就無可奈何地回家上班去了。
李響沒在乎譚祥徽的事,雖然他知道今后這家伙還會來找麻煩,不過,無所謂,麻煩的事還少嗎?向陽機械廠,海量的麻煩,不在乎再多一個譚祥徽。
這一天,李響來到了劉翰清辦公室,他來請示向陽機械廠融資的事。
劉翰清的臉色十分的不好看。
他看著手中的報告,手都有些發顫。
他這些天早有耳聞,他聽說李響在向陽機械廠弄大動作,又不敢主動去問,生怕所傳聞的東西是真的。現在,李響找上門來了,他看著李響給他的報告。
天哪!你趕緊把這家伙收了吧,這樣下去,他不知會害死多少人!
起碼十分鐘劉翰清看完報告后,起碼十分鐘,他才說出了第一句話。
“你他媽想死,不會跳清江嗎?”
李響看著劉翰清,沒說話,他等劉翰清繼續說。
劉翰清有很多話要說。
果然,他的重機槍開始掃射。
李響,別胡鬧了!你看看,你看看你都干了些啥?整個兒你就是一個瘋子!一個超級瘋子!
他吐了一口唾液,用腳狠狠地踩。
你他媽,一口氣要弄四個億?你不知道向陽機械廠都早已經被抵押光了嗎?哪一根草,哪一棵樹,哪一顆石子屬于向陽機械廠的?早就被抵押干凈了!
四個億,拿什么抵押?拿八千職工的命抵押,他們的命值這個錢嗎?
好吧,就算人家給你四億,你要這錢干啥?你想生產機械?我啊,勸你生產航天飛機!你做夢,在天上去做!免得地球上的人聽見你的夢話被你嚇著,嚇著一跳倒也無所謂,就怕嚇出神經病來!
劉翰清說著,又轉到他的椅子前,坐下,把手中的紙張往桌子上一甩,輕喝道,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你市場營銷的什么狗屁策略,先國門外然后再國內,我勸你先銷往火星,把火星上的市場占領完了,再銷地球!
他又站起來,順手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又惡狠狠地說。
李響,你想死,不會跳清江河嗎?我早對說了,你安靜地在那里呆上一兩年,我會來救你的,救你出苦海。你說,誰叫你瞎胡鬧?弄出這么一個大動靜,怎么收場?已經是個億債務了,你再加幾個億,那片土地都沒人敢買了!那才是真正的死結了。
劉翰清的臉現在變成紅色了,再怒下去,頭發也會變紅色。
“我可以解釋下嗎?”劉翰清停頓了一分鐘都沒講話,李響覺得可以解釋了,趕緊問。
“解釋?你直接就去死算了!”
劉翰清很少有這種情緒失控的時候,他現在簡直就是暴跳如雷。他怎么能不暴跳如雷?李響現在正踩在地雷上,只要一松腳,轟!江都就都炸了。
維穩,穩定壓倒一切。
劉翰清經歷過許多次驚心動魄的場面。那年,溧水大橋垮塌事件,劉翰清就嚇得不輕,沒辦法時,竟然連李響這樣的蝦兵蝦將都派上用場了,你說,他不是六神無主是什么?
現在,向陽機械廠就是一個火藥桶,一旦爆炸,市長劉翰清必須擔責,曾鞏書記必須擔責,江都市很多官員也跟著倒霉,李響更會是渾身碎骨!
李響只好不講話,等劉翰清發脾氣。
劉翰清突然又不說話了。
“可以解釋嗎?”過了幾分之后,李響試著問。
“解釋你姥姥!”
又一次陷入沉默。
“你怎么收拾殘局?”十多分鐘后,劉翰清終于冷靜了下來,有氣無力地問道。
李響站起來,說,“我向曾鞏書記請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