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道是劉馬志說出什么話來著?
劉馬志被李響奚落幾句,雖說是開玩笑,但臉上還是掛不住。要是在往日,他肯定是會忍著的,并且還會自嘲幾句,心里雖氣憤,但還是會自己找個臺階下。
可是,今天不同了,現如今,李響不再是梅州的領導了,而是在那個臭名昭著的破爛廠子里做所謂的廠長,心想,你一個大倒霉鬼,我劉馬志還需要買你面子嗎?
劉馬志嘿嘿笑了幾聲,臉色難看,說:“李哥,你不知道,江都市衛生局長方澤潤,對我們醫院幫助很大,這位小妹秦琪小姐是方局長的姨侄女,我能不幫幫她們么?李哥,你說對不對?樊鐵銘,你也是的,你搬出李哥出來,太不夠意思了吧?你搬出李哥來,我不買李哥面子,我今后怎么做人?買李哥面子吧,我在方局長面前又怎么做人?再說,樊鐵銘老板,你說,你的生意還小嗎?勻一點出來,有什么了不起?再說,也沒規定我們醫院的生意就一定得給你做,是不是?”
說到這里,有轉過頭,對李響說:“李哥,不是我劉某人不買你面子,人家方局長是我們的頂頭上司。李哥,你說,我能不給方局長面子么?”
說到此處,已經夠多了。可是,劉馬志還是沒完沒了,又對樊鐵銘說:“鐵銘,別看咱們是很多年的朋友了,可是,哥也沒虧待你,你如今是,動不動就用領導來壓我,你說,你夠朋友嗎?再說,這人民醫院姓劉,又不跟你姓樊!你說,難道我還要聽你的指揮?”
劉馬志喝了口水,又對李響說:“李哥,你不知道,我這院長多難,方方面面關系都需要理順,稍不注意,就得罪人了。李哥,你說是不是?剛才李哥笑我重色輕友,你不知道我多冤!我劉馬志別的不敢說,在錢色上是過得硬的,誰查我這兩方面問題,那是白費功夫。哎,鐵銘呀,我也不是說你,如果你算朋友的話,你就應該體諒我,你搬出李哥來,我怎么下臺?李哥,你說是不是?再說…”
李響很難堪,他哪里想到,他說幾句玩笑話,會是這么一個結局。
被人民醫院的院長奚落一陣,李響想都沒想到。
想當初,也就是三個月前,你劉馬志敢說這話?你劉馬志即使接我一個電話,你還不接圣旨一樣,跪下,還山呼萬歲?現在你好啊,和你開幾句玩笑,你婉轉說幾句困難也就罷了,可你這不是教訓人么?你雖說是教訓樊鐵銘,可是,當著我李響的面,不就是教訓我李響么?
劉馬志還在那里喋喋不休,樊鐵銘臉色是鐵青,兩個女人像是看災難片一樣又刺激、又興奮,喜形于色。
“劉院長,您別說了。”李響止住了劉馬志再說下去,“我李響本來是無事來瞧瞧你,碰巧遇見樊鐵銘。開句玩笑,你也別太認真。你有事,我先走。”
劉馬志突然意識到有些失態,趕緊說:“李哥,你別誤會,我失禮了,您坐,中午我請客。”
李響起身了,“別客氣,我真的有事。下次再來吧。”也不管劉馬志怎樣挽留,他走出門來,樊鐵銘跟著,尷尬不已。
樊鐵銘現在遇到了困難局面,劉馬志,他得罪不起,輸液器生意做不了,但其他生意還得做呀,所以,李響出了門,他故意落后幾步,見劉馬志沒遠送,就連說幾句對不起,對不起。劉哥,我絕對沒有有意告訴他,剛巧您打電話時,李響縣長他聽見了,硬要幫我說幾句。
劉馬志惱怒,沒理睬樊鐵銘。
樊鐵銘追上李響,又連聲說對不起對不起。
李響討了個沒趣,心想,算了,大人不計小人過,大不了就是一院長嘛,有什么了不起?
樊鐵銘跟在李響后面。李響奇怪,樊鐵銘竟然沒說一句劉馬志不對的話,半句牢騷都沒發。
“劉馬志這家伙。他媽的,太不夠朋友了。”李響罵了句。
“嘿嘿。”樊鐵銘沒正面批評劉馬志。
“鐵銘,劉馬志這樣說你,你無所謂?”
“習慣了。”
“習慣了?”李響驚訝。
“做生意,還能起高調不成?今晚,我還得買幾瓶好酒,幾條好煙,去他家賠禮道歉呢。”樊鐵銘笑嘻嘻地說,沒事人一般。
李響轉過頭,瞧著樊鐵銘。果然,一副奴相。別看他平常光鮮,家里有萬貫家財,外面還養著幾個女人,車子一年換一部新的,不是奔馳,就是寶馬,吃的是山珍海味,用的是高檔名牌,可是,他這錢來得不容易。
李響說:“鐵銘啊,劉馬志這人怎么樣?”
“李哥,跟您這么直說吧,我們做生意,就喜歡他這種人。我們不喜歡跟人品好的人做生意,因為,很艱難。你道我們生意人最怕誰?最怕的就是太正直的人,人太正直,就得規規矩矩做生意,那沒得幾個錢賺。所以說,我們生意人,人品太好的我們不喜歡,當然,太差的,我們也不想,不敢惹。倒是一般的,或者比較差的,我們最喜歡了。”
李響理解,做生意,正規做,生意很艱難,通過一些歪門邪道,倒是沒有走不通的路。
李響今天算是看清楚了劉馬志,這家伙狗眼看人低,人一離開,你就連基本的禮貌都沒有了。
好吧,不交這樣的朋友也罷。
李響想到溧水兩岸改造項目看看,樊鐵銘說,好,我也想去看看。
兩個月功夫,溧水兩岸已經清理一空。別說,高恕的公司能力和水平是一流的,現場管理非常到位,幾千畝土地上,井井有條,好幾處工程已經開始建設。
六條人命,換得這么一個項目,在有的人眼里,也許值得。李響無可奈何,心想,但愿今后不要再出事了。
“那一片,風水最好。”樊鐵銘指著左岸的回水灣處,“我在那里訂了一棟房子,五百四十平米。李哥,你覺得如何?”
“那地方好啊。”李響說。
“那就這么定了!”樊鐵銘興奮地說。
“什么意思?”李響覺得有異。
“我不是早就說了嗎,給你訂的呀。”樊鐵銘看著李響說。
“不要!我說了,鐵銘,我們可以做朋友,可是,你的東西我不會要。這棟房子我肯定不要你的。”
李響神色有些不高興了。你樊鐵銘總來引誘,我李響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引誘,不也折磨人么?
樊鐵銘有些悻悻的,他鍥而不舍,李響就是不答應。
半晌,樊鐵銘說:“李哥,你是擔心我樊鐵銘哪天出事是吧?你放心,我們沒有權錢交易,我只是敬佩你人品。你看,我何時求過你?我這人啊,你也知道,不說別的,經得起考驗,你應該信得過呀。”
“鐵銘,不是信不信得過的問題,是我真的沒必要要你的房子。再說,我今后也不會在梅州常住,最近,我準備在江都市買套房子,搬到江都住。所以,你就別費心了。”李響說。
“江都好啊,那我就幫你在江都弄一棟。一套不行,套間房子太寒磣了,又不方便,還是要住別墅。”樊鐵銘真是鍥而不舍啊,一味的慫恿李響買別墅。
李響說:“算了,江都我有熟人。不費你的心。”
“游詠吧?這人,我認識。”樊鐵銘說,“這兩年他不行了,沒搞新房產了,拿不到地。”
是的,游詠這兩年確實沒做什么業務,由于有個高恕,他根本就沒機會拿到好地盤了。現在是,在整個江都市區,宏偉集團基本上是一統天下了,別人只有喝點湯水的份。輪到游詠,連湯都沒得喝。
要李響買高恕的房子,打內心不愿意。所以,李響突然想,要樊鐵銘幫他尋一套二手房也行。前幾年,有一棟棟自建房,不叫別墅,有這種房子也行。
“鐵銘,要不這樣,你這么熱心,你就幫我在江都市找一套二手房,不要太豪華的,錢不要你出,你只幫我看中就行。”
“好的,我一周內搞掂。”樊鐵銘沒有多說,他心中自有打算。
又在河邊轉了一會,這個項目如果不是有六條人命,李響會覺得這個項目很不錯,溧水兩岸從此以后,就是一道新的風景線了。不過,他漸漸發現一個問題,規劃變了,很多地方和當初的規范有出別,房屋的密度大了許多,高樓大廈比原來更多。
這不科學,不良企業就是沒良心。哎,商家唯利是圖,項伯,有什么能力干預呢?項伯還得聽江都市的。
剛才剛有的一絲興奮心情,現在又回到了冰點,他娘的,高恕你怎么不早死呢?
來到文廟前,這里的香火現在好旺,比西山大廟的香火還旺多了,即便是像今天這樣的平常日,來燒香的人仍然絡繹不絕,大多數是中年女性。
李響信步走了進去,主持是新來了,一雙賊亮的眼睛朝李響身上打量。
李響沒有燒香的意思,隨便看看。這里,現在又有了新的變化,菩薩又多了幾墩,觀世音、三清等都進來了。李響注意到,這里神呀、仙呀、佛呀,都造了很多,很像那么一回事了。
功德箱就在神壇邊上。還點了不少的長明燈。
“施主,燒柱功名香吧。”主持盯上了李響。當然,他也盯上了樊鐵銘。樊鐵銘一身珠寶氣,和尚不會不注意,“這位施主,您就燒柱富貴香吧。”
李響不是來燒香的。
這廟,不是他那天裝神弄鬼,早就被夷為平地了。
主持見李響沒有反應,就說:“這位施主,您面色晦暗,功名似乎不順啊,燒柱香吧,菩薩有靈,保準你吉祥高照,官運亨通,步步青云。”
李響笑笑,沒做聲。
樊鐵銘說:“這香怎么燒?”
“這香,有一二三等,三等是普通香,一般都是給學生們燒的,求菩薩保佑考個好學校。當然,考清華北大,那就得燒一等香。你們兩位第一次來,就燒個二等香吧,今后,能沒覺得靈驗,再少一等香。”主持說。
“好吧,燒兩柱二等得吧。多少錢?”樊鐵銘說。
“你施主俗氣了,菩薩面前不講錢的。二等香666元。”
樊鐵銘掏錢,李響說,“各人燒各人的,用別人的錢不靈。”
主持擔心李響不燒,趕緊說,“靈的,靈的。心誠就靈。”接著又對李響說,“燒了這柱香,三年之內,保準你施主能升到科局級干部。”
樊鐵銘和李響啞然失笑。科局級干部,還三年之內,看來,這位主持還是稚兒,吹牛膽子比較小,見李響年紀不大,所以,他壯著膽子也只許諾他升科級干部。
樊鐵銘本來是很信鬼神的,現在一聽,心冷了一截。
主持見李響和樊鐵銘偷笑,心里懷疑,他想,難道自己吹牛吹大了一些?就問,“請問施主,您在哪里發財?”
“向陽機械廠。”李響說。
“向陽機械廠?來來來,我幫你算一卦,免費的,不靈不要錢。”
哭笑不得,說話前后矛盾不說,他那個神態,李響猜想,他算出李響的命運,一定會讓李響驚心膽戰。
樊鐵銘慫恿著李響算一掛。
很快就出結果了。
和尚說:“這里的菩薩很靈的。你們知道么,縣長、書記為了拆這個廟,差點把命都丟了。嗯,這位先生貴姓?”
“免貴姓李。”
“哦,李先生。從你的八字看——今年貴庚?”
“三十二周歲,十月七日辰時生。”李響干脆一說到底,省得他一項一項的問。
“哦,”和尚掐著指頭,嘴里嘟嘟嘟念了半天才說,“從李先生的八字看,三十五歲之前不順,在工廠里做點苦力,但是,苦力又不夠你做,生活清貧,只能跟朋友吃點清茶淡飯,三十五歲之后,有希望。你出息嘛,還是依靠朋友的幫帶…”
這家伙把李響說得一無是處。起先,他見李響書生樣,把他看成是機關工作人員,后來一聽是向陽機械廠的,想都不用想,是個屌絲,又見朋友幫他出錢,他就斷定李響游手好閑,所以,他損一損李響,錯不到哪里去。
和尚不見李響反駁,以為說對了,還在那里幫他籌劃后半生。
“施主,你前面三十二年,沒遇到貴人,所以比較清貧,但是,三年之內,你就會遇到有錢人,幫襯比一把,你很可能會混上個公務員。別氣餒,記著初一十五燒香吃齋,菩薩會把有你的,將來,說不定會有一官半職。“這時,進來兩個人,一進門,大聲說:“呀,這不是李縣長嗎?你今天怎么有空回來看看?”
“你呀,好巧,你也來拜菩薩?”李響高興地說。
和尚傻眼了。
李縣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