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惠為什么對李響這么信賴?李響搞不明白。其實,林惠同樣也沒搞明白。她只覺得,李響有種與眾不同的氣質,那天宴請縣長學員,林惠發現,李響有著特質是其縣長所不具備的,他油滑、狡黠中包涵智慧,調皮中包涵穩重,更主要的是,這人善良而又不呆板,正直而又不僵化,他有如一棵大樹,可以讓藤蔓攀爬依靠。這是政治領袖必備的潛質。還有一點,林惠見過的男人太多了,她所見到的男人大多俗不可耐,他們瞧美女時是庸俗的、齷蹉的、下流的,而李響,眼神中是欣賞和贊美。林惠認為她讀懂了李響的眼神。
林惠宴請李響等縣處級學員是孟谷龍的建議。林惠認識孟谷龍,她還是他的學生,她跟他學過圍棋。孟谷龍現在調中央了,仕途不順,還是個副部級官員。那天,他看了學員名單,見李響赫然在里面,剛好遇到林惠,就對林惠說,你不是家鄉觀念很強么?這一屆縣處級干部培訓班值得你請,里面有人才,說不定不久的將來他們真有人也會來京城做京官。所以,林惠宴請了他們。林惠仔細觀察,兩個年輕縣長,李響和周逸群,都是非同一般的人。林惠見多識廣,官,她見多了,雖不會相面,但誰有官的氣質她也能感覺得到,她發現,李響更勝一籌。
林惠是個多情女,家鄉觀念很強,對家鄉來的人很熱情。個人生活上她還比較保守,所以出道多年,沒有聽到她什么緋聞。不過,女人難做,美麗的女人更難做,出名的美女人絕對是最最難做。林惠就遇到過很多的煩惱。
最近就有一些闊少打林惠主意,他們執意要把林惠攬入懷抱。林惠不是沒有談過朋友,她現在是對那些紈绔子弟是心有余悸。
女孩子有個特點,有心事和男人不一樣,她們喜歡講給朋友聽。
李響沒想到,他成了林惠傾訴的對象。
林惠開了瓶紅酒,兩人喝了口后,林惠說,高家人很煩人。
“高家的人怎么啦?”李響驚問。
“很煩人,依仗權勢。”林惠說。
“什么什么?他們竟然敢在你面前仗勢欺人?”
“他們有什么不敢?名門望族,天下不就是這群人的么?”
“什么事欺負到你頭上來了?”
什么事欺負林惠倒也沒有,只不過,人家高氏想林惠做他們家媳婦罷了。
原來,有個姓高的,在某重要機關任職,現年三十歲了,至今未正式結婚,他就是狂熱追求林惠的典型人物。
李響這才知道,追求林惠的是一個名叫高東北的人,此君就是高恕的堂兄,高將軍的嫡孫。高東北是他爺爺給他取的名字,生他的那一天,剛好是他在東北升為縱隊司令員的紀念日,所以取了一個很土氣的名字。當然,高東北不覺得這名字土,他覺得這名字值得炫耀,這名字是高家血統的門牌。
林惠不喜歡這樣的名門望族,更不喜歡高東北這種官家子弟,所以,林惠最近有些煩。
林惠簡略的說了說自己的苦衷,李響突然氣憤冒出一句:“不嫁姓高的!”
突然,李響有種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心頭的悲憤。
林惠驚訝李響怎么對高氏也這么仇恨,官場上的人巴結他們都來不及,還會仇恨他們?
沒等林惠再繼續想,李響第二句話又冒出來了,“他們祖宗三代沒一個是好東西!”
林惠嚇一跳,官場上最忌諱評論名門望族,他才認識林惠幾天,就毫無顧忌地批評高家祖宗三代,是口沒遮攔,還是對林惠十分的信任?
林惠認同李響的看法,其實也不僅僅他們的看法。高家第一代,高山,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人,一輩子槍林彈雨,戰功赫赫,為建立共和共功不可沒。可是,他的老首長出事時,高山是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使他掉進了萬丈深淵,至今都身敗名裂,按那時的說法遺臭萬年。這事,場面說,高風亮節,大義滅親,背后里,雖不說他忘恩負義,令人不齒?說句實話,他有今天完全是那位將軍對他的提攜,人家對他恩重如山。按理,人家老首長出事,你躲開點也就算了,可墻倒眾人推,你是他嫡系中的嫡系,做這事當然令人鄙視。第二代高某兩兄弟現在都身居要職,顯赫還超過其父輩,但他們打擊異己,拉幫結派,又喜歡作秀,在私下里,還是有不少人仇視和鄙夷他們。到了第三代,高氏的頹勢漸漸顯露,第三代中沒有杰出的代表人物,即使是最有才華的高東北,三十九歲了,雖然身在要害部門,但還只是一個副司級官員,不是他的父輩沒有提攜他,而是他根本就很少把心思用在工作上,提個司級干部已經是照顧到了頂。第三代中,男丁中還有一個高恕,他根本就不想從政,而是選擇了經商。他在外經商的口碑很臭,高家長輩耳朵里也許聽不到什么,但外人知道的、議論的還不少,只是懾于高家的權勢,眾人睜只眼閉只眼,就連業界同行,也都采取避而遠之,敬而遠之的態度,沒人惹火上身。
林惠驚訝李響的憤怒,難道他也對高恨之入骨?
林慧問:“你認識高家的人?”
李響回答:“電視里不是經常看到了嗎?”
林惠用眼角瞥了眼李響,問:“你也聽信社會上的傳言?”
“告訴你吧,我見過高恕本人。”
“本人?”
“高恕本人的所作所為。”
“這人很爛是吧。”
“是很爛。”
“那你就避而遠之吧。這種人惹不起的。”林惠一對鳳眼凝視著李響,關切地說。
李響竟然逃避了林惠的注視,他說:“躲不開的。”
“那怎么辦?”
“不知道啊。”李響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說,“只怕是附骨之疽呢!”
林惠憤然。
于是,他們找到了一個共同的話題。不知為什么,他們倆竟然都敞開胸懷地大發了一番議論,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痛罵高家。
一個小時過去了,兩人越說越投機,越說越融洽。
林惠又煮了一壺咖啡。這樣喝下去,瞌睡肯定會推遲到明晚才會來。興趣正濃,林惠不想就散了,李響更加如此,他義憤了一會后漸漸覺得沒意思,高恕的事見鬼去吧,有大美女在眼前,欣賞還來不及呢,哪還有時間讓高恕這家伙耽擱?一輩子,能近距離見到林惠一次都不容易,兩人在這樣隱秘的空間里喝咖啡,這是多么值得紀念的日子啊!今后回憶回憶,都會美死去。不能浪費時間,良宵美景,千金一刻,浪費了是罪過。
所以李響話題一轉,聊起了人生。
李響萬萬沒有想到,這一聊啊,聊到了林惠的傷心事,聊著聊著,她突然淚眼婆娑,李響驚慌失措,不經意在劉慧肩膀上拍了拍,別哭、對不起,沒想到你也會有傷心事。
什么話?名人就只有歡樂沒有傷心事?名人的傷心時也許比普通人更多呢。
林惠抬起頭,凝視著李響,說,“李響,一個人風光的背后,也許更多的是凄苦。我可以講給你聽嗎?”
“你講吧,只要你信得過,你就把苦水都倒出來吧。”李響不是狗仔,也不是記者,不會抖料。他決心為林惠保守秘密。
原來,林惠是大山里的姑娘,青純得就像大山里的山花,沒一點污染。小時候,她就喜歡唱民歌,加上人又長得極美,十幾歲就在當地成名。十八歲那年,她被選送到省里參加歌手比賽,一首瑤家民歌驚動評委,但由于選送單位沒有打點組委會,評委不可能給她前三名的成績,結果她以0.01分之差得了第四名,比完賽就回到家鄉,繼續讀書。直到第二年,有個文藝界的大佬級人物才找到她,愿意包裝她,條件是做他的干女兒。這一年,她參加央視歌手比賽,一舉成名,奪得最佳新人獎,從此紅遍大江南北。可是,林惠沒想到,人家要她做干女兒的目的是養個女兒做老婆。有次,林惠洗澡時,干爹闖進來,林惠大驚,反抗后沖出家門,再也沒有回到干爹家。自從那次之后,林慧突然發現,商業演出的機會沒了,電視臺也不再播放她演唱的歌曲,就連她的好朋友們突然也和她疏遠起來。更糟糕是,她發生了一個莫名其妙的事情,她違約了,并且是很多違約。她還與很多個演藝單位產生了合同糾紛。一夜之間,她變得負債累累,演出營運商追她的債,商演公司和她打官司。
就在林惠絕望之時,也許是蒼天有眼,有一天,她的那個干爹在桑拿浴室里突發心臟病而死,從那以后,林惠漸漸又有了一些演出機會,追債的人也不再那么兇惡了。不過,冷板凳還是坐了兩年,直到瑤仙液酒廠找到她,重新給她包裝。在這一年的央視選秀節目中,她以民族唱法排名第一,再次回到了公眾視野,從此以后,她就正式出名了。不過,隨著名氣的增加,煩惱也不斷增加。由于她色藝雙全,糾纏她的人也越來越多,就連她正常談個戀愛都沒有可能。在她出道的第三年,有個翩翩公子闖進了她的生活,富二代加官二代,典型的高帥富,可是,男人就是這么個德行,得到的東西就不珍惜了,不久,這位公子哥又和其他女人鬼混了,夜夜笙歌、天天新郎。所以,對于談婚論嫁的事,林惠根本就不想想。當然,林惠也知道現在這個社會,花天酒地,成功的男人幾個不是呢?可是,如果純粹是年輕公子追求他倒也罷了,最煩惱的是,就連一些老頭子也他娘的老不死,想打她的主意,你說氣不氣?林惠不是一個隨意和人上床的人,后來,她尋找了靠山,終于在某位威望很高的大人物的庇護下,她才稍稍安生。
當然,她這十年時間,說起來簡單,實際上每走一步都是步步驚心,一個人如履薄冰,走到今天著實不容易。
講完自己人生經歷,林惠似乎輕松了許多,她的內心,很少有機會講給別人聽,因為,她很多話都不能說。
林惠突然抬起頭,問李響,“你是怎樣認識孟谷龍的?”
這個不能講。
李響只好講半截,就講下棋那一截吧。林惠驚訝地說,你還贏了左薇九段?左薇現如今已經是九段棋手了,在女性中,她是神,誰都崇拜她。李響說,讓子有什么稀奇的?林惠說,你給我下盤知道其如何?
還下棋?快天亮了。
李響的生物鐘早就告訴他睡覺時間到,他是普通人的作息時間。可是,林惠不同,她是白天睡覺晚上活動的那種生物,所以她認為睡覺的時間還早。
李響的眼皮子有些不聽使喚,瞌睡使得眼皮不停地往下拉。聽著!陪美人下棋打什么瞌睡?李響嚴肅地提醒自己,如果不知道珍惜美好時光,那就真是畜生都不如了,所以他趕緊說,“好吧,我們來下一盤棋。”
林惠的棋藝雖不入流,但棋盤和棋子卻是一流的,尤其是這副云子,難得的上品,手感極佳。李響摸著棋子,享受著這種溫玉的感覺,不小心,啪啦掉茶幾上,一直滾到林惠的腳底下了。林惠彎腰撿棋子,胸前的一對大白兔顫巍巍差不多全露在外面了。
李響直愣愣的看得心驚。
林惠抬頭,發現了李響驚駭的神態,又往自己的胸前一看,明白了這么回事,她也大羞,趕緊用手掩住胸前。可是,這個動作不做倒也罷了,一做反而尷尬了。
“你真美。”李響突然一句遭雷劈的話,把明明白白的事,再明明白白地宣講一遍,林惠臉上有了一絲怒容。不過,怒容只是一閃而過,接著就是羞臊,一抹紅云浮現在她的臉上。更美了,美得令李響難以自制了。
“你太美了。”李響這一次是看著林惠的臉說的。
林惠慌張起來,她的眼睛在躲,她的手不知往哪里擺。突然,她愣愣地直視著李響。兩人都似乎失了魂,兩雙眼睛互相凝視著,都往外冒火。
本就距離很近,很快他們就摟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