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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劉翰清冷眼是可以理解的,他被劉翰清仇視也是可以的,但劉翰清做得那樣露骨,就不好理解了。過去劉翰清是最能大度的,他即使對某個人極度不滿,他也不會太顯形,總是給人一種大度和寬容的形象。但是,這次劉翰清幾次遇到趙毅,招呼也不打,即使趙毅主動叫他,他也裝作沒聽見,讓趙毅尷尬地變為僵尸,立在那里半天不得復活,在會議上,趙毅發言,劉翰清就和龍佩賢講小話,把趙毅弄得發言不好,不發言也不好,難堪的要死。趙毅也沒法子,他發現劉翰清是打不死的壁虎,兩次都讓他逃脫,特別是李興禹事件,他不僅逃脫了,生命力反而旺盛了,趙毅想起這是心里就發毛,今后的日子怎么過呢?
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劉翰清的鐵桿們現在得到回報了。當然,這不是他們的本意,他們捍衛劉翰清的權威是發自內新的崇拜和感情流露,并不是為了圖回報。
人們驚奇地發現,龍佩賢和劉翰清突然成了一對新婚夫妻,甜蜜得要死。
劉翰清和龍佩賢的合作令梅州官場大為詫異,因為,他們就像是一對戀人,更像是一對新婚夫妻,度起了蜜月。一般來說,官場上的蜜月不會太久,蜜月之后必定是大打出手,甚至生死相搏,很難有人逃脫這魔咒。人們在預測,他們會在什么時候翻臉。
不過,大家如果掐指一算,就會發現一個現象,這兩個月來,梅州縣沒開過一次大會,即便是常委會和政府常務會,議題很少,每次開會,只需半個小時就結束,討論的問題都是平平淡淡的事,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沒一件是值得大家談論的。
這就是一種味道,嗅覺靈敏的人是能夠嗅出這味道中的某些成分。
這一天,李響懶洋洋地開著車在街上逛游,不知不覺就到了第一中學門口。
他這才想起汪溪漾一個月前去了澳洲。回來了沒?李響撥了個電話試試,關機了,心想,應該是沒回來吧。上次他李響分手后,有好一段時間沒有和李響聯系,她似乎是羞臊,或者別的什么原因,一直到李響從清江回來才來過見過一面,一個月前,她急急忙忙突然去了澳洲,應該是杜曉梅把她叫去的。
李響有種空空的感覺。
突然,幾部急救車“急呀急呀急呀”飛快地駛過去了,接著,又有幾部救火車“火——啊——火——啊”朝一個方向疾駛。肯定又是哪里起火了。不過,這“急呀急呀”和“火啊火啊”的聲音聽習慣了,幾乎每天都在耳邊煩躁,不過,梅州人早習慣了,漸漸大家也就不煩躁了。
人民醫院的離這里不遠,李響突然想去看看劉馬志院長,他好幾次想約李響吃頓飯,今天反正沒事,就到他那里吃飯吧。
劉馬志辦公室人來人往,他真是個大忙人。
突然有人發現了李響,頓時,李響就成了辦公樓的中心,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李響在市民中是個傳奇人物,至少他的折騰比較多,所以他的知名度是最高的之一。
劉馬志的耳朵有時候比較聾,譬如職工們的不滿和意見,他一般都聽不見。但是,官場上的事,他耳朵很靈敏。他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叫李縣長。所以他趕緊出來迎接。一出門,果然是李響,歡天喜地的,把李響迎進去。劉馬志院長辦公室出來幾個女人,都有幾分妖氣,其中有一個年紀不大,一身肉只怕有三分之二在外面。
“幾個藥商催款子。”劉馬志介紹。
“催款都用核武器了?”李響壞笑著說。
“這個,縣長您就不懂了,現在,公關的對象不是院長了,她們哪會把核武器用在我老頭子身上羅。這群人啊,都精明的很,現在醫院的盤子大了,他們知道,縣官不如現管,都攻下面的關去了。”
劉馬志不忿,他有時候就覺得,他的財務科長比他還牛。這也是事實,有人發現,財務科長幾乎每次都在清江市過周末,五星級賓館他幾乎都住過,好玩的地方他都玩過,就連清江的特色玩的地方、吃的地方,他都知道。接待他的人是誰,自然不必多說,就是剛才那些大半皮肉在外面的人接待。
“哎呀,李縣長您來了。”李響正準備進劉馬志辦公室,背后有人叫喚,這聲叫喚有些粗魯,有些魯莽。
樊鐵銘。不要看就知道是這家伙。他曾經差點讓李響失身。
“你文明點好不好?”劉馬志對樊鐵銘說,“我跟你說的那東西搞來了沒有?”
“哪能不搞來呢?劉哥您要月亮,我上天也得給你搞來呀。”說著,從包里拿出來一個盒子,交給劉馬志,轉頭對李響說,“劉哥喜歡收集珍貴藥材,這是正宗犀牛角,禁止銷售的。”
“沒法子,縣長,江都趙副市長要我弄,我能不弄嗎?我們二級醫院還屬他管著呢!”劉馬志解釋說。
“哪個趙副市長?”李響問。
“趙希義呀,還有誰?他也不是自己要,好像是省里哪位領導要這東西,據說,他家小孩子經常抽風,這東西效果好。如今,這東西正規途徑是沒發法子搞到了,黑市也難找的,一般的人別人信不過,不是鐵銘這種猴精,真還沒法子搞到。”劉馬志說。
“嘖嘖,神通啊。熊貓皮你肯定是搞不到的,鐵銘,哪天你幫我搞塊藏羚羊皮,搞得到嗎?”李響隨便說了一句。
“嘿,縣長,別說,藏羚羊皮毛?太稀松平常了,沒多大意思。你說我熊貓皮弄不到,我偏偏就有,并且還不止一張,我有兩張上好的,哪天,送一張到您府上。”樊鐵銘得意地笑著說。
李響微微一驚,接過劉馬志遞過來的茶,對樊鐵銘說:“別,別,這皮子我可不敢要,犯法的事我可不敢做,你自己留著。你們這些有錢人啊,不知啥事不干。”
劉馬志說,“除了殺人,他們什么不敢干?”
殺人不敢?李響心里說,燒死宋群峰的老母親誰干的?不就是他們這群有錢人干的嗎?
樊鐵銘得意地說:“我們也沒幾個錢,錢是死的人是活的,錢哪天貶值了再多也是一個數子,人呢,才是財富。李哥,真的,這兩張熊貓皮,我留幾年了,每年都拿出來到清江處理,絕對上品,給你家李曦做件背心,穿在里面,對身體絕對的好。怎么樣?我哪天送過來,或者做好了再送過來?”
這家伙玩真的了。他今天不知下了多大決心才做這個決定。覬覦這兩張熊貓皮的人肯定不在少數,李響有過三秒鐘的猶豫,說:“別開玩笑,這東西穿在身上不踏實。”
“嗨!李哥,你這就不懂了。珍稀動物為啥珍惜了,你以為平民百姓消費了?不都是被達官貴人消費了!什么虎皮、虎骨,熊掌、駝峰,哪一樣不是官家身上、嘴里的東西?李哥,我絕對不是開玩笑,這兩張皮子呀,我捂在手里都捂了三年了,沒一個人知道。假如被別人知道了,它早就不姓樊了,還不知姓牛姓馬姓候什么的了。馬志院長今天也是第一次聽到我有這東西,你不要,這皮子今天起也不屬于我樊鐵銘的了,說得不好聽,你出門,馬志這家伙就伸出手來,他福沒你大,消受不起。李哥,我求你了,我請高手做好送過來。”
李響正要拒絕,突然,劉馬志的電話響了。
劉馬志接著電話,“九死五傷?一個快落氣了?”他有過一秒鐘的同情,他很快又笑容滿面,對李響說,“又有事來了哈。城關花炮廠爆炸,死了九個,五個重傷的。劉翰清和龍佩賢這次又有得忙羅。”他似乎很輕松。
九個死亡,五個重傷,再加一個死亡的就整數了。十個,屬重特大傷亡安全事故,國務院就得派人下來調查了。大事。
劉馬志才放下電話筒,電話又響了。是應急辦來的,他們指示劉馬志:全力搶救!死亡數控制在九個之內!祁凡秘書長、劉睿副縣長、李響副縣長馬上會來現場指揮搶救!不得接受新聞媒體的采訪!做好病人家屬的安撫工作!醫院成立搶救領導小組和專家治療小組!你看還有什么我沒想到的?噢,費用,別管費用多少,先救人。
應急辦都是精鬼了,一連串的指示真還清晰到位,鏗鏘有力。
李響的電話響了,不是應急辦的,是龍佩賢的。他說,你趕緊去人民醫院,出事了你知道嗎?一定要醫院全力以赴,保證這五個傷員別死,再死一個就超標了。你在哪?哦,你已經在醫院了。不錯,不錯,你第一時間就到了醫院。好好,什么事,你拍板,不惜一切代價也要保證只死九個人。
我嚓,這也是政治?科學!這是科學!別說梅州縣人民醫院沒有神醫,即使是協和湘雅同濟白求恩301空總海總南方醫院,也沒神醫。
“龍佩賢不準你們再死病人了。”李響難堪地對劉馬志下任務了。
劉馬志咧嘴一笑,“沒問題!”
沒問題?你也太牛了吧?
李響正準備說話,業務副院長進來,說:“有一個不行了,腦袋炸飛三分之一,只有心跳,沒有呼吸了。”
劉馬志鎮定地說,“嗯,知道了,這個病人在二十四小時之內不能死,你負責這病人。”
業務院長猶豫了一下,見李響看著他,趕緊說:“好!,二十四小時之內不死可以做到。”
李響突然懷疑起來,人民醫院怎么突然神奇起來了?俗話說,閻王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你劉馬志閻王啊?
政治真就這么神奇,能起死回生?
看著李響懷疑的樣子,劉馬志說,“縣長,你就別擔心了,別說二十四小時不死人可以做到,讓那九個死了的活過來也不是難事。不信?縣長,我們打賭好不好?”
李響悲哀地看著劉馬志這副丑惡的臉,他不想和這副嘴臉的人磨嘴,所以他沉默。
劉馬志賊兮兮地說:“李縣長,大前年,你那時候還在民政局,楓樹鎮煤礦遇難的是多少吧?死了十七個!起先報十三個,后來報九個,最后報三個。怎么越報越少?我們搶救過來了唄。
神奇吧!
李響服了,這政治真神奇,現在看來,不僅大領導要玩政治,只要活在這世上,不管你地位尊貴卑微,富裕貧窮,高矮胖瘦,男女老幼,只要是人,你就都得講政治。
劉馬志就是一個講政治的人,他準備讓那個削掉了三分之一腦袋的人繼續活二十多個小時。
劉睿來了,祁凡來了,他們好像不認識李響。劉睿、祁凡后面跟來了一群科局級干部和辦事人員。
會議室。
祁凡主持會議。他先聽取匯報,征求意見,最后下達指示,一二三四五,無非就是那些廢話:加強領導、全力以赴、責任重大、人命關天,然后就是具體的幾條紀律和任務:把好媒體關、做好家屬工作、組建搶救小組,最后一條才是最終的目的,二十四小時內不得再死人了!
祁凡很忙,他還要去處理死者的善后工作,晁坤在殯儀館,獨木不成林,他還得在縣委的領導下才有底氣。
劉睿留下來,他負責病人家屬的安撫。李響負責醫療組的領導工作。他們倆不得不對面了。
“你能保證不死人?”劉睿是給李響提個醒,再死人就麻煩。
“你以為只有你會玩政治?”李響沒直接回答。
“你什么意思?哦,我想起來了,你是玩政治的老手高手鬼手過河拆橋的好手。”
“謝謝夸獎!”李響笑著回答。
劉睿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腦袋,上面留有李響給他的紀念物,一個五厘米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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