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響沒想到,堂堂建鄴集團,宴請父母官竟然會如此寒磣,她們就在濱河路的“蒙古包”里請李響吃燒烤。
傅娟自嘲地說,濱河路的自助燒烤很平民化,我們就在我們的地方吃燒烤吧,誰叫我們是平民呢。
其實,這里本就是平民吃燒烤的地方。通常只有普通市民光顧這里,特別是一些游手好閑的人,他們很喜歡在這里打發時間。
傅娟竟然在這里宴請李響。
幸虧他年輕,有這份雅興;幸虧他才上任,官架子沒學會;幸虧他和文青來過,他們兩年前就是這里的常客;幸虧他偶然把傅娟當成汪溪漾,他愿意見她。李響沒帶秘書,自己開車來到濱河路。
李響又一次見到了那位舉牌的先生,今晚,他戴著黑眼鏡,更像是一名保鏢。還有幾位中年男女。他們是項目部的負責人,今后,李響就是和他們打交道了,他們負責具體的工作。
對于吃燒烤,李響不陌生,魚蝦牡蠣韭菜茄子,他點了一大盤。李響奇怪,難道這位吳越女子也會南方的燒烤?她有模有樣的把菜放在盤子里。大公司的老板很有意思,兩張臉皮,公眾場合,他們人模人樣,派頭十足,可是,在私人圈子里,他們卻是十分隨和,平易近人得就像平民百姓。
傅娟的下屬沒有誰幫她的忙,各人做各人的事,在這里沒有尊卑之分,連座位也沒講究。
私交圈子?
李響突然意識到,他們已經把他納入了私交圈子。
這是很榮耀的事。
別看官們在正式場合很神采,官兒做久了,骨子里有一種狂妄的自負,但是,在一流企業的高官面前,他們內心難免有些自卑。官兒再大,也有下位的時候,比不得企業界人士,他們的家業是可以繼承的。
正式場合,老板們高規格接待官場上的人并不少見,但是,進入私交圈子,那倒是很少有人有這種緣分,因為,戒備兩字,永遠是人與人之間的一道鴻溝,更何況有利益關系的官與商之間?
為什么傅娟把李響請到這種場合,他不準備費心思去猜測了,他感覺,這個女子太神秘。
吃燒烤的氛圍很溫馨,互相之間幫忙,好吃的,還互相分享。
傅娟烤了一條小魚,放在李響的盤子里,對李響說,“這魚,肥肥的,我們那里很少見到,我吃了幾次,好吃。”
李響有些感動,說了聲謝謝。他正在烤韭菜。
傅娟一邊又在烤小魚,一邊說:“我們在梅州的項目,不會太多麻煩你的,你放心。我們建鄴集團從不會在工程上投機取巧,一般的規矩,我們看準了的項目,第一就是做品牌,寧愿少賺,也不會再加容積率。城南這一塊,我們準備打造一個樣板,改變房地產唯利是圖的形象。李響縣長,龍佩賢似乎很擔心我們會為難政府,其實,根本沒必要,我們一般都不會麻煩政府的。不過,政府的相關部門,也別想太多為難我們了。”
又烤熟了一條,她把它放在一位年長的男子的盤子里。
傅娟這話說得有些狂。
李響想,如果是這樣,縣政府安排他督辦這項目干嘛?李響理解,這是大牌企業的做派,他們在大地方做慣了,不知道小地方的小鬼難纏的道理。當然,這種做派也是正派生意人的生意經,他們遵紀守法,也不怕別人打鬼主意,不過,這種正派生意人越來越少了,即使有,一部分在現實面前敗下陣來,變為不正派了,一部分,干脆就夭折了,退出了生意場。如果建鄴集團也是這樣本本分分做生意,能做成現在這樣龐大的家業,那不可思議,至少超出了李響的知識范圍。
李響不相信還有這么純潔的企業,也不相信建鄴集團能獨善其身。他們肯定有強大的背景。他們比高恕的背景還強大?
這點,不可能。
烤的東西漸漸多了,傅娟吩咐開幾瓶葡萄酒,李響一看,心里驚嘆,全是拉菲,名酒。
互相敬了幾輪酒之后,李響從側面想了解傅娟的身世。不過,他很快就發現,他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勞的。李響很機靈,但傅娟一點也不比李響愚鈍,她每次都很輕易地化解了李響的試探。建鄴公司的總部在長三角,是個知名企業,李響早些天查過,查到的結果很簡單,它就是一個普通的企業,只不過,在行業里它是佼佼者,比一般的企業做得更好而已。按理,它們進駐梅州,有些失身份,一流企業進縣城,于情于理都有些不很好解釋。
所以,李響得出一個結論,建鄴的水很深。
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建鄴集團和慕楓華宇集團與鴻達集團有相同的原因,他們都看好梅州的未來。其實,包括李響,有識之士一致認為,梅州很快,也許十年之內吧,它就會與江都市融合在一起,到那時,江都很可能繼大連、深圳之后,成為非省會的副省級城市。幾年之后,江都將躋身二線城市,這是一種基本的共識。
如果這么解釋,那就通了,為什么這么多企業突然云集梅州,理由就這么簡單。
雖然建業集團貌似普通企業,但李響絕不會相信它們只是一個普通的企業,他也不信傅娟只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孩。
二十六歲爬到公司副總,即使是天才也不可能。李響想弄清楚的是,她到底是官二代還是富二代。可是,根本就沒辦法高清傅娟的身世。李響想到了蘇敏,他應該有法子弄清這事,但后來還是放棄了。他想,弄清楚干嘛?就因為人家和汪溪漾長得相像,就動用警察,這樣做不卑鄙嗎?
李響對傅娟的試探毫無所獲,可是,傅娟對李響卻了如指掌,他問李響,你兩年前在民政局時,想到過會有今天嗎?
“沒有。失望至極,有種看不到出頭之日的感覺,誰還指望進縣級領導班子?以為副局長都做不長了。”李響如實回答。這確實是他的心里活動。
“聽說后來你突然被劉翰清看中,不會是無緣無故的吧?”傅娟問。
“這確實是個問題。”李響回答,被定位秘書很突然,至于什么原因,至今也不清楚。
“你真不清楚?那么,問一句不該問的話,溧水大橋垮塌事件,你不可能無所作為吧?”傅娟問話的神態似乎是調皮,又似乎很認真。
李響的心突然急速地跳動了十幾次,他努力屏住氣,急速跳動的心臟才逐漸恢復平靜。
“我一個初來乍到的秘書,環境都還沒來得及熟悉,能有啥作為?要不,怎么事件處理才結束,就被發配到窮山僻壤呢!”李響掩飾道。
傅娟呵呵笑起來了,笑得花容亂顫。半晌,她才止住笑,說:“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她知道啥?李響猜測。可實在猜測不透她知道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