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響今天收獲不小,第一天正式步入官場,他見識了太多的東西。
郭建軍等人終于離開了,他臨走時囑咐李響好好養病,病好了就全心身投入工作,并期待他能夠快速成長,來江都干一番事業。
這都是客套話,李響不會為此欣喜若狂,他所要考慮的事是,今天之后,會有什么樣的難題在等候他呢?如果今天是平淡地上任,李響可能不需要考慮太多。但是,今天這一天時間里,發生的事太多了。特別是形勢突然被逆轉,這絕對不是簡單的心血來潮,這里面肯定有不凡的原因,這不凡的原因不得不讓李響多想些問題。
郭建軍等人走后,陸陸續續又有人來看望李響。
文青知道李響病了已經是下午五點鐘之后的事了,她匆匆趕過來,責怪李響沒告訴她。作為老婆,她有種失落,自己男人病了,一天一夜他都不打電話給她,而由兩位美眉陪著,心里自然有股醋意。她責備李響,李響就拼命向她眨眼,他是不讓文青再多說話。有外人在這里,李響只能給文青這么多暗示了。
不斷有人得到消息,趕來看望李響。
“我們剛才才知道縣長您病了。對不起,來晚了。”幾乎所有的人都這么說,他們把不是第一時間來看望李響找了一個很恰當的理由。
“又沒什么大病,勞動大家了,真的不好意思!謝謝了,謝謝了。”李響總是用這話來對付別人。
到了晚飯時分,拜訪的人才漸漸少了。吃飯這段時間內,一般只有絕對的圈子內人士才可以闖入的。
終于盼到了劉睿,他是帶著驚魂一刻之后的表情而來的。
李響笑嘻嘻地說:“恭喜你啦!”
“恭喜個鬼!要知道是這樣,不做這鬼縣長了。”劉睿笑著,但確實像受驚的兔子,他羨慕地說,“你躲在這里,還是你高明。”
“誰說我躲了?你劉睿造謠。”
“好好好,不說了行吧?你有病,你有絕癥。嫂子,你趕緊準備改嫁吧,李響這家伙不講義氣,他腿一蹬就走了,年紀輕輕的,就讓你守寡,你真沒必要為他守寡,這人不講道義。李響,我看你呀,肯定得了不治之癥,不是艾滋病,就必然是瘋牛病,要不就是非典。”劉睿劫后余生之人,想和李響聊一會,可一聽他不講真話,覺得不夠朋友,沒好氣,罵起來了。
文青不知李響到底啥病,又見李響不讓他多說話,正狐疑中,見他們兩個朋友大鬧,突然明白了。她笑著說,“劉睿縣長,真的祝賀你啦。李響,總長不大,喜歡開玩笑,今后你們一起共事了,你要多幫襯幫襯他。”
劉睿說:“我幫襯他?嫂子耶,有沒有搞錯?這人人精!別人不知道,李響,我會不知道?你看今天吧,我在那里提心吊膽,他在這里穩坐釣魚船,還在這里睡大覺!你不知道,我在現場,那緊張啊,心跳一百八,血壓二百二,這次,真真體會了一次熱鍋上螞蟻的滋味。后來,聽說江都市領導要來調查,我真想宣布退出官場。你看他李響,我想都想不到,他竟然這樣逍遙!嫂子,李響這人狼心狗肺,你看他在這里…多自在。”
本來,他是準備說,李響在這里還有美女相伴,多快活。但話到嘴邊,這玩笑話不能開,文靜有名的錯壇子,打爛了她這壇醋,污染醫院的空氣,很多病人非要急救不可。
李響說:“劉睿,好啦好啦,我們還是互相祝賀吧。上了一個臺階,雖然是莫名其妙地上去的,但是到底還是上去了,今后也是一個新的起點吧。劉睿,今天夠嗆吧?別以為我就輕松喲,一樣,驚濤駭浪。”
劉睿說:“正是,驚濤駭浪。李響,我有很多的迷想問你,你不會說你不知道吧?”
“哈!劉睿,你別開口問,求你,真求你了。真真實實,我不講半個假字,我自己現在就在迷宮里,我還想要問你呢!”
劉睿和李響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差一點,剛出生就是秋后螞蚱了。他們同患難,他們有共同語言,他們應該相互之間無話不說。可是,劉睿不相信李響什么也不知道,在他的腦海里,李響是人精,他怎么會不知道呢?他懷疑,李響策劃了一場很大的陰謀。所以,劉睿不滿意李響的這個態度。
今天,劉睿真是人生中最為驚濤駭浪的一天。整個一天,一會兒疾風驟雨,一會兒陽光燦爛,再一會又是風雨交加。起先,選舉開始時,雖說他是差額人選,說白了是陪選的,但到了關鍵時候,他還是期待奇跡的出現,并且,這種期待還不是一般的急迫,因為,這幾天發生的一切,他并不是不知道,他甚至還暗中努過力。等待結果的時間是漫長的,每一分鐘都等于一年。結果出來了,他驚喜得差點暈倒。劉睿以高出丁啟軍50票、劉有才67票的成績名列第一,比第二名的李響也高出43票。他聽到報出他當選的那一刻,他堅信,他的心臟停止了跳動,足足有三分鐘之久。雖然就連他的親信,楓樹鎮辦公室主任凌飛也毫不忌諱地說他夸張,但是,的確,他差點暈厥了。就在大家向他祝賀時,有人在他耳邊輕聲說,江都市調查組已經在路上來了,他們還沒承認這次選舉的有效性。對于這一個提醒,劉睿不僅僅是涼了半截的問題,他有種大難臨頭的預感。江都市派出人大主任和紀委書記來梅州,絕對不是簡單的調查,他們應該是來興師問罪。等到領導們認可了選舉,還聽說他們專程看望了李響,劉睿心中的陰霾終于散盡,他的天空也云開霧散,突然間晴空萬里,所以他才跑來見李響,舒緩一下心中的郁悶。
他有很多的迷,很想請李響解答,但李響拒絕了。雖然李響的表情很真,但劉睿不會輕易相信人家的表情,他認為,李響不準備把秘密告訴他。
這一絲淡淡的失落感輕輕地飄落在劉睿心靈的某個角落。此時,他自己也沒有覺察到,也許,等到哪一天發酵了,才會意識到今天他們是在釀造悲劇。
文青拒絕了特護。
她自己就是中醫院的婦產科醫生,夜深人靜時,她問,你得病了?李響不敢如實回答,但也不敢講太假的話,做人的底線突破了,是不可饒恕的罪過。所以他只能半真半假地告訴文青說,昨天人大代表聯名提他為候選人,今天在會場上出面提出請辭,太尷尬了,太窩囊了,心里一急,覺得胃里不舒服,所以就順水推舟跑醫院住院了,這樣就可以用請辭信的方式請辭,免了站在臺上的尷尬。但是,現在被選上了,騎虎難下,只能在虎背上堅持一下,等老虎睡著了再下來。
這種解釋是合乎情理的。
文青更關心李響為什么被選上。
李響說,不知道。
但他知道,肯定與汪溪漾和杜曉梅有關。但是,杜曉梅遙控的能量真有這么大?或者,汪溪漾煽動的本事有這么強?
值得懷疑。
文青說,你怎么可能一點也不知道呢?李響堅持說,不知道,確實不知道。為了不讓娘們總追問,李響突然把被窩里、枕頭下的紅包拿出來,塞進文青的手提包里。
文青被一大疊紅紅的紅包嚇愣了,半天沒回過神。
“你收受賄絡了?”
“賄賂?哈,人家看病的人情,不是賄賂,今后都是要還的。再說,我那推得了?何況我還是個病人?”
文青遲疑了一會,躲進了衛生間,好半天,才出來,一副驚愕的表情。
“十二萬四。第一天就得了十幾萬,李響,這官,能當嗎?”
“放心,文青,我不會做貪官的。我肯定是個好官,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做個清廉的好官。”
“可是…”文青看著手里的錢,他很難相信李響清廉得起來。李響想到了紀委的廉政賬戶,但是,這錢,能不心動?
交還是不交?
這個問題需要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