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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章 屋漏又逢連夜雨

熊貓書庫    官道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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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調查組浩浩蕩蕩地開進了梅州縣,這架勢,猶如烏云一般壓向梅州的天空。至少,梅州政壇上的人,心情是這樣的。

  確實,一行六十多人,省政府、省委紀委、監察廳、宣傳部、組織部、法制辦、交通廳、建設廳、安監局、技術監督局、路橋設計院、路橋檢測所等部門,都有人參加,這場面,可不是來參觀旅游的,是來找麻煩的。好吧,就算就是來參觀旅游的,對于梅州來說,就接待一項,那也是一項非常艱苦的任務。

  車隊一到梅州賓館,簡短的休整之后,就通知開會。

  十時準,在梅州賓館會議室召開會議,省調查組、江都市事故處理組,以及梅州縣有關負責人參加。會議由調查組副組長,紀委副書記,監察廳廳長顧頒主持,梅州縣,江都市分別做了簡單匯報,然后各專業組發言,說明了自己的任務,并對江都和梅州縣提出了一些要求。顧頒又說明了這次調查的目的與意義,并做了幾項明確的紀律要求。最后,孟谷龍講話。

  孟谷龍的講話很簡短,今天不是來視察工作,不可能有往日的歡快和輕松,所以,講話語調很凝重,要講的內容也不可能展開,他強調了三點,一是目的、二是要求、三是紀律。

  “除了基本的工作人員,其他人不得隨意進入梅州賓館。調查組人員也不但單獨活動,更不能參加宴請。”

  孟谷龍的這幾句話很有震撼性。這表明,這次是來真的,你梅州的官員,你江都的領導,都不能單獨找調查組的人,連梅州賓館也不能隨意進出,除非省里領導找你了解情況。

  李響沒資格參加會議。

  會議只開了一個多小時,然后,梅州官員先離開,江都官員也換賓館,他們搬到臨江賓館去住。

  劉翰清等人都退了房,縣里的人也都集中到臨江賓館集體辦公。

  梅州賓館八九樓全部安排給省里調查組用,其實,除了他們,也沒別的什么客人住那里了。兩個省紀委的干部在賓館大廳值班,誰見到他們,誰的背上都會發涼。

  “看來,這次是在劫難逃了。這位孟谷龍不簡單,干練、果斷,很有魄力,下一任的省長只怕非他莫屬。落在這種人手里,難得有機會。”劉翰清哀嘆。

  太清廉的官可怕,太有上進心的官員更可怕。

  孟谷龍就是這樣的官員。在副省級官員中,他屬于才華型干部,又是少壯派,后勁十分強勁。誰遇到這樣的官員誰倒霉。劉翰清心里明白,這種官員往往以包公自居,對他們來說,能夠秉公辦事就算不錯了,怕就怕他們罪加一等,從嚴處理,那就倒大霉了。

  有這種感覺的人不只是劉翰清。姜可維和趙希義也過來了。

  “翰清,‘郁孤臺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夢包公此行勢在必得,我和希義看來是難以幸免了,今后,還得請你關照。”姜可維說。

  “別這么悲觀好不好?只要是留在位子上,還是有機會的。”

  姜可維心里痛苦地哼了一聲,哈,我還指望在這位子上,不判刑就算是謝天謝地了。

  溧水大橋,他有多大責任當然心中有數。一座大橋垮了,作為縣長,頂多免職,可是,有受賄行為那就不一樣了,此刻,他心里正悔恨呢。姜可維本來也沒在這座橋上打什么主意,但鬼使神差,暈了頭,那天一個分包頭給了他十萬塊錢,他竟然收了,你說,這不是鬼纏身了嗎?一個縣太爺,區區十萬算什么?可是,現在這橋垮了,十萬塊錢讓他落到身陷囹圄的地步,真是悲哀。

  趙希義更是惶恐不安,他知道,這里三個人中,最難逃此劫的人當屬他了。他不但在職位上逃脫不了干系,關鍵的是,承建方是他欽點的。當時,也就是三年前,他還是分管建設的副縣長時,為了確定誰承建這座大橋,他就和姜可維發生過爭執,斗得很兇,最后在前縣委書記陶濤的支持下,江都路橋公司獲得了承包權。當然,中間的奧妙,只有他自己清楚。

  現在,這兩個自認為必死無疑的人來到劉翰清這里,明知沒有什么用處,但內心深處依稀還期盼著出現奇跡。劉翰清昨天的那句豪言壯語,還在他們耳邊。當然,他們不會當真,即使他是當真,現在也由不得他了,孟谷龍這墩菩薩坐鎮,不搞出個水落石出,定然不會收場。

  但是,溺水的人總以為稻草也可以救命。所以,他們不約而同來到了劉翰清的房間。

  這時,劉有才過來了,他是來回報最新進展的。

  劉有才作為工作人員,允許進出梅州賓館,他級別不高,所以被指定為聯絡員。

  他向三位領導匯報。

  他帶來的消息除了令人更加沮喪之外沒有任何價值。他得到的情報無非是調查組非常認真,非常專業,并且是非常執著。

  報喪的人不受歡迎,姜可維不耐煩了,說:“去去去,你再去打聽。重復的就別講了。”

  這時,李響想起了一個故事。有一天,美國雷斯小鎮一棟別墅前,來了一個客人,問守門人,這家主人在家嗎?守門人說,他競選總統失敗以后就搬走了。第二天,這人又來問,守門人又如此回答,一連五天,天天如此。守門人煩了,大聲說,先生,我再說一遍,他競選總統失敗后就搬走了,你別總問好不好。那位先生說,對不起,我就是因為喜歡聽您說這句話才來的。

  劉有才可能是反應有些遲鈍,或者是想盡職盡責,他還在啰嗦,“我聽見他們議論,重點要查的問題是行賄受賄的問題。”

  姜可維和趙希義同時在心里罵道,草,哪壺不開提哪壺,你這黑烏鴉,只知道報喪。

  趙希義從一開始起就戰戰兢兢,真擔心江都路橋公司把底掀開,雖然他們有了約定,但難免不被查出來。

  可姜可維的心情就不同了,他心里暗暗祈禱,求菩薩保佑,即使撤職也千萬別因為那區區十萬塊錢撤啊。

  如果以瀆職、玩忽職守而撤職,人家多少還會有幾分同情。可是,因為十萬塊錢撤職,那就徹底的完蛋了。不是因為錢多了,而是因為錢太少,別人會說,姜可維好毒啊,一個堂堂縣太爺,區區十萬塊錢,竟然連這么個小數字都不放過。

  這名聲真會臭不可聞。

  劉翰清似乎看出了姜可維、趙希義的心思,對劉有才說,有才,你辛苦了,你盡量把那邊的服務搞好,生活上要安排細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再過來匯報吧。

  劉有才走了。

  劉有才才走,李響的電話響了。李響一聽,臉色微變。

  “什么事?”劉翰清問。

  “縣委那邊有人上訪,退休教師補貼的事,估計超過六百人。”

  李響本以為他們會憤怒地咆哮,沒想到,三個人突然啞了,啞得似乎喘氣都停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遇到這種事情,就是政壇天才,也會束手無策。

  原來,梅州退休教師的津補貼沒到位,他們曾經幾次大規模上訪到省里,省里很不滿,多次指示梅州縣盡快處理此事。可是,這問題經過了三任書記、兩任縣長,都沒有很好地解決。這次是個機會,退休老師們一輩子與書本打交道,有文化,主意多,鬼精鬼精的,見縣里出了大事,省里來了人,此時不施壓,什么時候施壓?所以,他們昨天做準備,今天幾百名退休老師一齊趕到縣委政府大樓前,靜坐示威,把一棟大樓堵得水泄不通。

  梅州縣財政在全省排第三,按理,教師的津補貼應該不成問題,可是,梅州歷來的財政基數就高,水分也特別多,經過很多年的積累,虛假的財政數字越積越高,可用財力其實十分有限。劉翰清需要政績,工業園是他的重中之重,那里是一個無底洞,需要的資金很多,雖然他也很想解決退休教師津補貼問題,多次要政府在其他地方擠資金,把教師的津補貼發了。可是,政府這塊也是一個“愁”字,哪里來錢呢?姜可維要用錢的地方太多,他對城市道路建設上,看得比其他什么都重要,所以,政府也難做無米之炊。分管財政的常務副縣長趙希義,對錢,更是有切膚之痛,要說錢重要,他最清楚,今天這里請示、明天那里求情,求他解決資金的單位每天排隊。所以,三位巨頭對退休教師的津補貼雖然頭痛不已,但到了具體討論時,只能是議而不決,一拖再拖。

  現在,拖出了名堂,怎么辦?

  趙希義義不容辭,職位決定,他必須出場,他是姜可維和劉翰清的最后的一道防火墻。

  “你別去了,沒人會聽你的。”劉翰清說。

  確實,這個時候趙希義是最最沒有價值的談判對象,因為,垮橋之責,第一個點名的就會是常務副市長,所以,他去,公信度太低。

  姜可維一驚。

  趙希義不去,那不就輪他出馬了?可是,要姜可維面對那一群老教師,他心虛得很。

  在梅州,姜可維可以在任何人面前趾高氣揚,唯獨面對他的老師,他一絲底氣都沒有。這群上訪的退休教師中,就有他小學、初中、高中的老師。他不是優秀學生,但教過他書的老師們都記得他,他無論在那個學校,一般都被列為“壞學生”之列,他打架,他欺負女同學,特別是漂亮的女同學。他的成績中下,連高考的預考都沒通過。現在他的文憑雖然是研究生,但是這研究生學歷也沒有增加他的底氣。

  所以,現在要他面對自己的老師,確實有點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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