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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章 老和尚

熊貓書庫    官道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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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達葵一聽劉翰清要去看金盆寺,立馬就臉色大變。這時他才意識到,今天書記并不是來吃黑山羊的,他好像是特意沖金盆寺來的。事已至此,他還能說啥?那里的秘密劉翰清肯定是有所耳聞了。

  金沙寺在楓樹鎮金盆村后山,該寺廟已經有一千多年的歷史,是梅州的重要古跡之一,由于交通不便,加上經營不善,香火一般。但是,近處菩薩遠處靈,梅州本地人去朝香火的并不很多,倒是遠在京城的人,經常有人專門來此燒香拜佛,有時還能見到東南亞國家和日本人過來。現在的主持是廣慈老和尚,八十多歲了,北方人,一口京腔。

  劉瀚清的車,一路上坑坑洼洼,顛簸得很厲害。沙石路面的山路,走得很難走,搖晃了快個把小時,才把這十多公里的山路走完。

  來到金盆村,稀稀落落的民房,大多還是土磚房,破舊不堪。很少遇見村民,偶然見到一兩個,他們似乎是見慣了西裝革履的人,既不驚訝,更不駐足觀看,而是目光呆滯,木然、冷漠。

  沿著一條小溪再往里走,兩邊的景致越來越美,過了一個山口,突然,豁然是另一個世界。

  “清風帶柳柳翩翩,白霧繞山山綿綿,柔光帶路路漫漫,佳子戲水水潺潺。”劉翰清噥噥自語,“這里真是好風景啊。”

  李響第一次來這里,這景色恍若夢中。他想,在梅州活了二十多年,竟然不知這里還有這般佳境,如果開發成旅游區,絕對不亞于許多著名的風景名勝。

  突然,他們幾乎同時被北面的山坡吸引了,那里到處是黃土和新造的墳墓,黃土、白水泥,在這綠色的海洋里格外不相稱。他們注意到,那里有的墳墓還很宏大壯觀。

  劉翰清徑直往那片墓地走去。

  李響奇怪。劉翰清又非本地人,難道有什么親友葬在此處呢?

  上了山坡,李響啞了,大大小小數百座墳墓,每座占地都在二十平米以上,有些修建得比房子還漂亮。其中有一座,一看就知道才修建不久,很氣派、很有特色,它的形狀呈金字塔形。

  “這是你的墳?”劉翰清站在這座“金字塔”前,對王達葵說。

  原來這是活人墳。

  王達葵臉色慘白,羞臊得無地自容,他知道,有人告到書記那里去了。所以,他也不敢隱瞞,答道,是。

  劉翰清鼻子里哼了聲,又問,有多少領導干部在這里有活人墓。王達葵說,梅州縣有一百多副科級以上干部在這里造了墳,縣里老領導有十來個,現任領導中也有,包括政協主席廖耿敏,還有十幾座是江都市領導的。

  “活的問題還沒解決就想到死了,真深謀遠慮啊。嗯,目光遠大,都考慮到子孫后代的事了,我真佩服你們!”劉翰清說完,站在坡上放眼望去,噥噥自語說,“好地方,果真好地方。可惜,活人沒人來看,盡留給鬼看。”

  劉翰清看了很久,他沒有說別的,更沒對王達葵說,趕緊毀了這些活人墓,他靜靜地觀看著四周,好像真的是在欣賞這里的風景。

  前幾年,據說有個道士經過這里,在附近足足看了七天,最后他說,這里是塊極為難得的風水寶地,死后葬在此地,后人必定會出大人物,如果幸運,剛好葬在這塊寶地的核心位置,很可能會出真龍天子。所以,這幾年陸陸續續有不少人在此修建墳墓,不過,多半都是有錢有權勢的人,并且還是活人墓。

  李響突然有些憤怒,整個金盤山本來真是一個金盆,對本地經濟,甚至對梅州的經濟都是大有好處的。如果開發得好的話,將成為梅州源源不斷的財源。他想起剛才進來時,所看到的破舊房子,這里簡直就有大塊大塊的金子可撿,只要開發好這里,他們造多少漂亮的房子都可以。可是,現在這么一大群墳墓造在這里,就如美女臉上一大坨鼻屎占據在顯眼的位子上,大煞風景,惡心還來不及,誰還會來參觀?

  劉翰清沒有停太久,他下山。李響想,一定是誰在他面前告了狀,并且是告王達葵的狀。告別人,也許劉翰清不會這么生氣,告王達葵,他很氣,恨鐵不成鋼。也是的,王達葵被劉翰清欽點來楓樹鎮任職,本來就是為了提攜他,可他不爭氣,在這里造了墳,這輩子的事還沒料理好,就想到子孫后代和下輩子的事了,這樣下去,只怕這輩子當不了縣長,倒是到這黃土縣里,他可能搶個縣長當。

  拐了一個彎,再往前走,金盆寺才出現在眼前。

  進了廟,廟里的老和尚似乎和劉翰清很熟,打個稽首,就親熱地開起了玩笑。老和尚俗名姓谷,幾十年前,也就是在破四舊時,他從北方云游過來的,后來就一直在此廟里做和尚,文革時也沒還俗。他對劉翰清很熱情,對王達葵卻是冷冰冰的,不理不睬。他瞧了幾眼李響,略有些驚訝之色。

  請坐、上茶,老和尚始終只對劉翰清親熱。

  “方丈最近過得好嗎?”劉翰清問。

  “不好,還活著。”

  “活著不好嗎?”

  “是呀,活著不好。你看,這破廟比不得那山坡上的陰宅好吧?”

  “你的香火錢呢?這廟也該修繕修繕了,你不會把錢鎖在箱柜里,不拿出來吧?廟倒了,怎么辦?”

  老和尚眼睛瞧了一下王達葵。他香火錢哪去了?宗教局的領導抽走一部分,鎮上領導抽走一部分,留給廟里用的錢,剛夠老和尚糊口,哪有錢修房子?

  老和尚答道:“那邊這么多陰宅別墅,輪著去做客,每天都新鮮,一年也不重復。”

  “真是糊涂和尚。”劉翰清笑著說。

  老和尚沒有回答劉翰清的問話,似乎對有沒有錢修繕廟宇不感興趣,倒是很認真地對劉翰清說:劉書記啊,我糊涂,我就講個糊涂故事給你聽。一天,一個農夫擊鼓含冤。縣官升堂問案:你因何喊冤?農夫說:我明天會丟一頭牛,今天特來報告。縣官一聽,驚堂木一拍:呔!大膽刁民!你明天丟牛,為啥明天不來申冤。兩邊的衙役一聽哄堂大笑,縣官一看衙役笑了更火了,又拍了一下驚堂木:嘟!膽大的衙役!你們笑什么?牛一定是讓你二人偷去了。當差的一聽驚慌失措,急忙把衣服扣解開說:大老爺不信請搜!

  劉翰清瞥了一眼王達葵,見他臉色有些難看。李響笑著,心想,這個老和尚不阿諛奉承,開始對這個和尚有幾分敬意了。

  沒想到,文雅的劉翰清突然講了起來一個粗野的故事,他說:“從前,在課堂上有個信道教的老師說,你們不能叫我道士。他誘導學生說,你們去寺廟時,一般會怎么稱呼和尚呢?這時,后排角落里陰測測地傳來一句:禿驢。”

  老和尚哈哈一笑,禿驢罵得好,從前啊,有一個縣官坐在公堂上放了個屁,便問旁邊的下屬:“誰放的屁。這么臭!”手下人恭敬地稟告道:“不是老爺放的,也不是小人放的,是狗放的。”

  李響已經看出看出劉翰清與這位老和尚關系不一般了,王達葵的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

  劉翰清與老和尚又開了一會玩笑后,對老和尚說:這是我的秘書,都說你會看面相,看看我這秘書怎么樣,選對了沒。

  老和尚凝視了李響片刻,微微一笑,“你是李響?”接著,他轉過頭對劉瀚清嘿嘿一笑,說,“瀚清書記啊,不是我說你,此人還是別留在你身邊的好。”

  李響大驚,心里罵道,草你娘,老子今天第一天上班,你說這晦氣話!你這禿頭老不死!可心里又想,他怎么認識我呢?

  老和尚見李響臉色微變,又是哈哈一笑,對李響說,是吧,年輕人,就沉不住氣了?嘖嘖,你心里肯定在罵我老禿頭老不死,是不是?說不定還要草我娘是不是?小子耶,我是為你好喲,劉翰清呀,根本就不是什么好東西,你跟著他,遲早會倒霉的。

  劉翰清一個響亮的哈哈,說,老和尚說得對!說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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