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堂里的聲音轟地大了起來,王啟年有些意外的看著人群突如其來的反映,老金看著王啟年疑惑的目光說道:“老王你可真是啥也不管埋頭生產啊,聽聽這名字熟悉不,和段長就差一個字,我和你說梁海平是段長的親兄弟,前些年從農村過來投奔段長,那時候段長還在派出所當所長呢,當時就給他兄弟臨時弄了個押運隊長的活,梁海平就在押運隊一直干到現在。唉,看來我是白高興了,這回廠子算是徹底完蛋了。”
王啟年不解地問道:“有人承包了怎么還能徹底完蛋呢?”
“你懂啥,這還沒看出來,明顯段長是想把他兄弟弄進段里,怕輿論不好直接曲線救國了,老王你也知道就算廠子黃了任誰也說不出什么不是來,只是當任廠長身上怕是要有個大大的污點,這輩子前途肯定徹底完蛋,可這事放梁海平身上就不一樣了。”
“有啥不一樣的?”
“首先把段長從廠長那個燙手的位置解放出來了吧,以后廠子好壞和段長就沒有關系了,其次用廠子當跳板先從臨時工變成在籍的大集體,將來廠子黃了段長還能看著自己兄弟失業不成,隨便塞哪個三產公司里邊混幾年,等事情消停了在變個全民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我跟你說,知道這次為啥實名投票不,假如這次投票不過,承包失敗,段里就會把廠子破產的屎盆子徹底扣在大修廠的腦袋上,一點改革的陣痛都不想承受,混吃等死活該破產,到時候廠子被打成現行反派,段長搞好了還能混成有魄力的改開急先鋒呢,嘖嘖,一石數鳥啊,難怪人家梁江平年紀輕輕的能從鐵路公安提上來當段長”金正光一副佩服得五體投地的樣子,嘖嘖有聲的感嘆著。
王啟年聽著金正光哇啦哇啦的說了一大堆心想,當官的和勞模的腦子果然差別巨大,原本在自己眼里很簡單的一件事情,聽金正光這么一解釋到是徹底的迷糊了。王啟年晃晃腦袋收回了注意力,看著一位高大的漢子不慌不忙的向主席臺走去。
梁海平在禮堂嗡嗡的議論聲中走上了主席臺,接過麥克風后梁海平沒有就坐,而是直接站在了主席臺的前邊,把后腦勺扔給了段里的一干領導。
望著下邊不停議論的人群,梁海平忽然想起梁遠對自己說的:“不用緊張,小叔把那些家伙看成蒼蠅就好了,我估計你上臺時下邊肯定嗡嗡嗡的說個不停。”
梁海平深吸了一口氣,拿著麥克風對著主席臺邊上輕喝了一聲:“拿上來。”
一個段里的職工拎著一只鼓鼓囊囊蛇皮袋,走到梁海平跟前,梁海平接過袋子直接扔在了腳下,袋子落地的聲音被麥克風放大了好幾倍,整個禮堂都發出呯的一聲。
下邊嗡嗡的議論聲戛然而止。梁海平看著下邊黑壓壓的人頭心中波瀾不驚,鎮定的目光從禮堂左邊一直看到右邊,然后緩緩的說道:“我原來是做什么的,和段里有什么關系,相信經過剛才那段時間的交流大家可能都知道了。”
“現在我重新介紹下自己,我,叫梁海平,也只是梁海平。我知道在坐的各位對我承包廠子的目的心存各種疑問,這些疑問我都不打算回答,我先問下大修廠財務科的人有幾個過來開會了?”
下邊響起了悉悉嗦嗦的聲音,不一會一男四女站了起來,疑惑的看著梁海平,梁海平對著五人招了招手說道:“麻煩你們上來一下。”
五人上來后,梁海平打開蛇皮袋,拽著袋底一抖,上百捆五元面值的鈔票從袋子中噼里啪啦地落在主席臺上,堆了大大的一堆。梁海平對著五個人說了句:“麻煩你們清點下。”然后抬起頭對著下邊已經看呆了的大修廠職工繼續說道:“這里有五萬塊,是我壓上全部身家和未來從朋友那里借貸來的。假如我承包廠子之后,在一年內不能使廠子扭虧為盈,不能讓在坐的各位月月拿足額的工資,我梁海平二話不說,主動辭職滾蛋,腳下這五萬塊就當給全廠老少爺們的賠償好了。”
說完梁海平轉頭對圍著那堆鈔票發愣的五個人說道:“這錢你們點清后直接拿回廠子好了,三天后投票,若是我僥幸得到大修廠各位職工的厚愛承包成功,你們就直接把錢入賬,看看能不能給全廠職工補上一個月的工資。”
看著臺下一片寂靜,落針可聞,梁海平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各位,隨著新的職工管理條例下發的還有新的職工福利改革計劃,我希望大修廠的每一位職工,都能用自己的本心,去投這決定我們所有人命運的一票。我的話完了,謝謝大家。”
梁海平鞠了個躬,轉身把麥克風遞給了梁江平,然后回到后臺直接從后門出了禮堂。
梁江平接過麥克風看著還是一片寂靜的臺下說道:“今天的會就到這里,散會。”
梁江平說完,臺下沒有以往聽見散會后呯呯的拉動椅子的聲音,而是先零落的響起了鼓掌聲,慢慢的掌聲越來越大到了后來恍若暴雨般密集,經久不息。
段里的其他領導聽著臺下如此熱烈的掌聲,都不約而同看著梁江平,梁江平知道這掌聲是給梁海平的,可惜這個兄弟干脆利落的走了。只好又拿起麥克風站到臺前伸出雙手壓了壓,掌聲慢慢的小了下去,梁江平環視了一周說道:“段里也希望大修廠的每一位職工,都能用自己的本心,去投這決定大修廠命運的一票。同時也期望大修廠能借這次機會浴火重生,段里一直堅信困難只是暫時的,在不遠的未來大修廠必定會重見東北機車廠當年的輝煌。”說完梁江平和段里的頭頭在掌聲中出了禮堂。
晚上梁遠聽老梁同志說起梁海平走后,大修廠職工經久不息的掌聲時長出了一口氣,心說讓小叔把五萬塊都換成5元紙幣的心血總算沒白花,不過大修廠職工的眼皮子也夠窄的了,想當初自己花了五千萬才把小叔砸趴下,這好幾百人居然被五萬塊砸住了,梁遠卻忽略了,空口白牙你說一千萬和一百萬給人的感覺基本沒什么分別,可一堆實打實的現金堆在眼前那沖擊力可不是蓋的。
六月一日梁遠費盡了花言巧語,終于把兩只蘿莉一起忽悠到大修廠過兒童節,一路上寧婉菲都撅著嘴巴,看來是明顯想不通,大修廠里邊有什么能和兒童節聯系到一起的。寧婉嘉看著大修廠前邊排著三條長長的投票隊伍迷惑的對梁遠說道:“小遠,他們在做什么啊?”
“他們在選擇命運,他們今天的這種行動,將對遙遠的未來產生無比深刻的影響”梁遠以一種神棍的語氣深沉的說道。
這三條隊伍純屬梁遠的惡作劇,按說廠子把票發下去直接填完收上來就可以了,無聊的梁遠為了追求即視感,特意讓梁海平弄了三個大箱子,仿照國外選舉時投票的樣子讓職工排成了三隊依次投票。梁遠和梁海平扯了一大堆有關社會心理現象的名詞,忽悠說這種投票方式有助于承包廠子和承包后的日常管理。
看著段里那個拿著相機拍攝投票過程的工作人員,梁遠盤算著過幾天把底片要來,保留20年,以后上網用這些老相片忽悠那些沒見過選票的小白,就說土鱉87年已經開始執行選舉了,騙人那是妥妥地。
寧婉菲看著梁遠一副神神叨叨的樣子,皺了皺嬌俏的鼻子,看著一臉崇拜的寧婉嘉說道:“嘉嘉,你看小遠的眼睛在來回亂轉,明顯是在胡說八道,就你好糊弄,這個家伙說什么你都相信。”
梁遠嘿嘿笑著說:“走,讓你倆長長見識,看看火車是怎么造出來的,將來這片地方就是我們的地盤了。”然后拉著兩只蘿莉走進了工廠。
歷史有時候真讓人啼笑皆非,梁遠自己萬萬沒有想到,這次類似于惡作劇的舉動,經過了報紙大幅報道之后,為困境中的國有企業改制提供了一個相當正面的參考案例,企業高層在做涉及企業命運的決策時,普通職工的意見不在是可有可無,而是變得十分重要。梁遠這次無心之舉,也使得今后某些有門路的人,在侵吞國有資產時吃相被迫變得優雅了許多。
幾個小時之后,現場的投票結果統計了出來,91.8的職工投了贊成票,以大修廠目前1296名在籍職工來算,有106名職工投了反對票。
王啟年看著統計出結果之后,投了反對票的職工和段里的來人站在一起,心中也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到底自己的選擇是對還是錯,是眼前和段里站在一塊的那106名職工被拋棄了,還是這邊的1190名職工被拋棄了,不管怎么樣大修廠的歷史都將翻開新的一頁,看著拿著大喇叭慷慨激昂致感謝詞的梁海平,王啟年曾經動搖的信念又堅定了起來,只要自己踏實肯干廠子就絕不會倒,自己的選擇也絕不會錯。
那啥,滿樓忘記求三江票了,今天看見書友在書評區提示才想了起來-_-!,剛剛去看了一眼只差12票,話說我們上邊的可是位標準的大神啊,差點被上百道大神之光晃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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