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勒麾下;而強悍的代郡賊寇也早就被陸遙打散收編。區區伏牛寨的舊部若干人,除了依附于強者之外,哪里還有別的路走?
去年張武等人被胡六娘招之代郡,立刻就目睹了幽州軍府上下欣欣向榮的昂揚意態,已然令他心折。他正待托請胡大寨主進言為同伴們謀個出身,卻突然得到平北將軍的青眼相待,受命負責中原地區的諜報…這實在是個意外之喜。
張武很清楚,自己既非正經軍旅出身,更不是隨同陸遙出生入死的嫡系。這個任命,多半緣于軍府崛起太過迅速,除了沙場兵將以外可用之才太少。但自己若能把握住這個機會,便定然能從此一躍進入府真正的核心圈子。對于年紀剛過半百、卻足足做了三十多年賊寇的張武來說,哪里還有比這更吸引人的機會呢?是以,他對此事的用心程度,確實超過了陸遙的預想。
由伏牛寨舊部負責組織的情報網絡,擅長先與各地城狐社鼠的溝通,隨后再發展至更高層級,其行事風格自與朱聲帶領的斥候偵騎隊伍大不相同。
張武幾個月前以行商的名義南下,最初是在許昌城外買下一處草場做些牲畜、皮貨貿易。隨后漸漸在各個場合作仗義疏財之狀,拉攏地方上的游俠豪客。待到掌握了這批人以后,一方面鉆營消息;一方面又以他們為中人,漸漸與幕府文武和相關的權豪勢族搭上關系。
許昌乃曹魏五都之一,后又取代陽翟成為潁川郡的郡治所在,其繁華富麗遠非邊疆的軍事重鎮可比。哪怕是中原屢遭兵災饑饉之后,戶口十不存一,但大批富豪貴胄依舊集中在東海王幕府所在的許昌城,日夕縱酒耽樂,生活之奢靡一如往日。為了維持豪奢的生活,這些權門勢族或者賣官鬻爵,或者大殖財貨、通商聚斂,舉凡舟車、邸店、織錦、豬羊種種行業無不涉足。
張武依靠地方游俠豪客的介紹,連續幾次販售大批河北牛馬牲畜予數家官商。過程中他刻意逢迎,令得從上到下相關人等都賺了個彭滿缽滿,繼而再以巨額阿堵物厚加賄賂,很快就出入于巨室之門,與不少高官的手下搭上了線。彼輩雖只是些部曲頭目、仆役首領之流,能量卻不小。有他們照拂,張武的生意越來越興隆。
后來許昌陷落,張武一行人不免狼狽,好在得了幾名熟人搭救,這才隨同大隊人馬一齊撤退至鄄城,重新落下腳來。因為幕府重整兵力的過程中急需牛馬補充,因此對這位手面闊綽的巨商只有愈加仰賴。有些職責所在的官員甚至不得不折節與張武相交,待之若座上賓一般。
總體來說,張武數月來的行事算得順利,各處眼線逐漸布設到位,設想中的間諜網絡也初具雛形了。可他怎么也沒想到,離開許昌沒多久,鄄城又陷入風雨飄搖之中;更沒有想到今日今時,整座鄄城內外無數兵將,突然之間就崩潰了!
這樣一來,煞費苦心做了那么多事,所有那些謹慎安排、小意伺候、精心準備…全都成了無用功。而平北將軍派遣自己南下中原來的目的,也遭逢了確定無疑的失敗。張武惱怒之極,可一時之間,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眾人便在官道邊休息片刻。
就這片刻工夫,不斷有他熟識的文武官吏沿著官道狂奔過來,又繼續狂奔而去。大部分人都呈現出驚惶之態,只來得及抬手示意,便隨著滾滾人流遠走;只有少數人稍作停留,與張武打個招呼,說幾句話。
這時候,他們能說的,也不外乎是對兵事潰敗的抱怨、對敵人兵臨城下的猜測。可這些人甚至還不曾真正遇見賊寇,所說的東西大都荒誕無稽,不過是拿風聞而來的謠言再作加工,進而以訛傳訛地互相恐嚇罷了。張武與之隨便攀談幾句就失去興趣,揮揮手,讓他們自己先去逃命。
再過了片刻,一行人又目瞪口呆地看見了受東海王所命負責守衛鄄城的大將邱光。這名東海王的親信將領身邊部屬全無,孤身一人緊緊趴伏在馬背上,被裹在一大群亂哄哄的兵民中間行進,就像是一只在激流漩渦中奮力掙扎的松鼠。他時不時地抬起身子、揮動手臂,像是要指揮些什么。可是,在這時候,原本繁雜苛嚴的軍事體系已被摧毀,人與人之間的等級制度,也在賊寇們迫在眉睫的威脅下失去了作用。任憑他怒吼、斥罵、命令、威嚇,沒有人理會他,甚至沒有人抬頭看他一眼。
傳說中即將大舉攻城的中原賊寇仍然沒有出現,可負責鄄城城防的大將已經孤身踏上了逃亡之路。毫無疑問,東海王幕府的又一次大潰敗即將到來,這座曾經輝煌煊赫的巨廈已經到了徹底坍塌的時候,再也沒有人能夠挽救了。只要稍有理智的人,都會選擇盡快逃離,而不是留在這里,任憑坍塌的木石把自己壓碎。
這樣的情形足以令最樂觀的人也灰心喪氣,早有從騎忍耐不住,催促道:“張寨主…咱們也走吧,鄄城肯定是完了!”
“再等等…再等等…”張武卻似乎突然間找到了下一步努力的方向,他的眼神亮得駭人:“逃命這種事情,司馬家的人動作比誰都快…再等等,東海王就該出城了!”
不好意思各位,前天就寫完了,事情一忙,忘了上傳…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