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叫兒打東洋,妻子送郎戰場…”趙尚志似乎被這句舒緩的,飽含著抗日將士最真摯感情的歌詞打動了。
“嘿!”趙尚志一拍大腿,“可不就是這樣嗎。”
多少好兒郎就這樣在母親和妻子的鼓勵下,在殷殷期盼的目光下,義無反顧踏烽火連天的戰場,多少中華兒郎倒在了敵人的炮火下,但我們怕了嗎?我們不怕!如果怕了?回家咋跟老婆交待呢?雖然我還沒有老婆!趙尚志思念一轉,但是我有老娘啊。
張方榮小跑著跑到趙尚志身側,看到他又是嘀咕又是拍大腿,急的汗珠子都要下來了。
“我說趙大部長哎,您老人家還在這瞎嘀咕啥呀?防炮!快防炮!我估摸著小鬼子沒憋著好屁,到現在都沒看到他們的大炮,不知道藏哪了。”
“對對對!”趙尚志拍拍腦袋,不好意思的對張方榮說道:“被歌迷住,都忘了正事了,告訴他們等會再唱,現在趕緊隱蔽。”
馬遷安已經快接近火車道線的時候,第一次回頭向后方眺望了一眼。剛才路過一片極為茂密的荒草灌木叢,他發現了伊藤的炮隊,偽裝的極好,從正面看很難發現。龜兒子把十幾門步兵炮和一門野炮藏到了這里,怪不得抗聯在樹頂的觀察哨都沒有發現。
馬遷安之所以告訴伊藤趙尚志在密林中,是因為他已經從黑羽的匯報之語中知道了伊藤準備了兩個大隊,在馬遷安的思維中,鬼子的兩個大隊與自己的十四個中隊正面開戰的話,鬼子根本占不到什么便宜,伊藤如果要打,正好可以打打他的囂張氣焰。
伊藤聽取了黑羽的警告,面對抗聯如此眾多的狙擊手,他也沒有把握打勝仗,而如果要打的話,這仗必須打勝,否則自己會很難看。
伊藤想到用炮隊轟擊抗聯狙擊手出沒的地域,打他幾個基數的彈藥再說,也許炮擊會把對方的神槍隊打殘廢,那時再撿便宜何樂而不為。
“咚咚咚…”鬼子的炮兵褪去偽裝,開火了。
一團團白煙升起在灌木叢中,一團團爆炸的火光閃耀在密林中。
炮彈帶著尖嘯接二連三扎向抗聯出沒的地段,一些炮彈炸在林中空地,一些則爆響在高大的紅松樹冠與樹干,紛飛的彈片、凌亂的樹枝發出恐怖的唰唰聲橫掃樹林中的戰士們的藏身地。
抗聯出現了傷亡。
“呸!”一顆炮彈在趙尚志不遠處爆炸,掀起的新鮮泥土飛進了他的嘴中,勉力吐出口中的黑泥后,趙尚志仰望自己頭頂的觀察哨。
“嘿!二黑子,別老在那賣呆兒!趕緊報數據。”
觀測員二黑子迎著猛烈的炮擊,依靠在一枝大樹杈,眼神透過濃密的樹葉正在仔細觀察敵人的炮陣地。他一手持測距機一手執筆,不時在大腿攤開的本子記錄數據,聽到趙尚志催問,回道:“別急別急!測得準才能打得準。”
趙尚志沒轍,只能高聲“罵”了一句:“你個慢性子的小祖宗!再磨蹭一會兒,老子就報銷了。”
十秒后,處在趙尚志身后幾十米外的一個炮陣地開始還擊,稍后幾秒一百多米外的另一個2毫米迫擊炮陣地也打響了第一炮。趙尚志更急了,身邊不遠的兩個炮組成員也黑著臉對著樹頂的二黑嚷。
二黑是這個炮陣地三門2迫擊炮的觀察員,眼見得其余炮陣地的觀測員都已給自己的炮組指引了目標數據,二黑遲遲測不出來還不著急,怎能不挨罵。
二黑好像很篤定,好像很胸有成竹,依舊“慢騰騰”擺弄測距機,指北針和一些測角度的儀器,還不忘了拿望遠鏡看看。
二黑看似木訥的臉龐,誰也沒有注意到大顆大顆的汗珠在不斷滴落,作為指引炮組射擊諸元的觀測員,責任是非常重大的,測不準的話不能命中,不僅浪費炮彈還會驚擾敵人的炮兵,會引得敵人炮兵拼命反擊這個地域,到那時己方炮兵就難以全身而退。
還有,二黑注意到抗聯其余幾個炮兵組發射的炮彈落地方位不太準確,有的離敵人陣地百米左右就爆開了,這是瞎打!他們都對不起那些辛辛苦苦背炮彈的騾子。
鬼子發現了抗聯的兩個炮陣地,稍一調整后鬼子炮兵火力全部向那兩個方向集中射擊,打的抗聯幾個炮組陣地火光一片。
趙尚志恨不得立刻爬到樹將二黑拖下來自己當觀測員。
終于傳來二黑堅定但有些虛弱的匯報。
“下邊聽著,指北針指針方向左十六度半,距離二千一百二十米至二千一百四十米,對方海拔高度一百二十三米,我方海拔高度一百三十米,風速每秒兩米三,空氣濕度六十,空氣溫度華氏七十八度。”
下邊的炮手如獲至寶,在數據對照表馬找出相應的數據調整好了炮口高度和方向,迅速拿起一枚炮彈放到炮口處,炮彈要脫手的功夫,炮手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趙尚志。
而趙尚志正仰頭滿臉痛心的盯著從樹冠灑落的一絲血線,趙尚志已經發覺二黑負傷了。
樹杈方一陣嘩嘩響聲,二黑已經被鮮血浸染的通紅的軀體終于支撐不住,他從最高的樹枝一頭栽下。隨二黑身軀飄落的還有他從不離身的筆記本和鋼筆。
他的身體重重的砸在了炮隊戰士面前,眼睛依然睜著,流露出一絲“羞赫”,好像在為自己業務不熟練而道歉。
沉默片刻,,三個炮組的指揮員不約而同發出了怒吼,“放!”“放!”“放!”。二黑是他們這個炮隊最優秀的觀測員,雖然他性子慢,測數據也不快,但他的數據是所有觀測員中最準的。
如今他犧牲了!犧牲前負重傷的情況下他未吭一聲,依然堅持著提供了準確的數據。
趙尚志什么也沒說,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蹲下身伸手合二黑的眼簾。
馬遷安已經了火車,但他沒有吩咐開車,向黑羽要了一架望遠鏡后爬到了車廂頂,凝神觀察一公里開外的日軍炮兵陣地。
日軍炮兵陣地已經被炮彈爆炸的硝煙和發射炮彈時冒出的硝煙遮蓋住了,灰蒙蒙一片,隱約能看到陣地里人仰馬翻,一片慌亂的景象。馬遷安甚至在望遠鏡中捕捉到了迫擊炮彈的雄姿,一個接一個的小黑點從天而降,狠狠砸到了煙霧中,隨后制造出更多的煙霧。
我的十幾門遠程迫擊炮也不是吃素的,馬遷安得意的想著。2迫擊炮射程遠射速高,完全能壓制九二步兵炮和野炮的肆虐。
黑羽也爬了車廂頂,瞭望了一會兒遠方煙霧升騰的地方,終于有些不滿的對著馬遷安抱怨,“伊藤這個豬,早告訴他不要打這批抗聯的主意,就是不聽,我看他怎么跟邊交代。”
馬遷安沒有接碴,心中道:我管伊藤如何交代,活該!
伊藤苦惱的蹲在自己的掩體中,硬著頭皮聽炮兵陣地逃過來的傷兵匯報。
短短不超過十分鐘的時間,自己的炮兵陣地落下敵方大口徑迫擊炮彈六百多枚,炸得己方傷亡慘重,火炮毀壞十之七八,那么如果自己要進攻的話,已經指望不大炮的支援了。而沒了“戰爭之神”的支持,戰斗將更加難打。
八嘎!這場自己發起的戰斗竟然要以這種方式收場,真是意想不到。
又觀看了一陣子,馬遷安終于看到伊藤的部隊向后撤退了。馬遷安心滿意足的爬下車廂,吩咐開車。趙尚志又打了一個勝仗,我對你夠意思?想起趙尚志在路的時候偷偷找他商量,要用他的兵與鬼子干一仗,馬遷安就好笑。
火車開動以后,馬遷安選擇了一個寬敞的包廂進去了,黑羽尾隨想跟進去,被馬遷安毫不猶豫的拒絕。
“黑羽君,我要休息!”
“嗨!”
進入包廂后,馬遷安愜意的躺倒在一張床鋪,默默思索黑羽這個人,他總覺得黑羽很眼熟,但想不起來了,他總不能問黑羽我們什么時候見過面這種話語,據黑羽說他未曾與石井將軍見過面,只見過照片。
火車在快速飛馳著,馬遷安在默默思索著。接俘小組的人員已經接到了“石井將軍”,精神也放松了,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吃東西,石井將軍有令,他不希望有人打擾他的休息,也沒人愿意主動去觸那個霉頭。
在哪里見過呢?馬遷安已經想了足有一個小時,還是沒有思緒,忽聽門外敲門聲,遂不耐煩的喝了一聲:“什么事?”
門外黑羽極為小心翼翼的聲音:“將軍閣下,您不吃點東西嗎?我在另一節車廂里給您布置了簡單的飯食,您已經十幾天沒有吃過正宗的曰本飯食了?”
火車里…吃飯…啊!猛然間馬遷安回憶起來了,這個叫黑羽的家伙還有那個叫后藤的家伙不就是兩年前在遠東大鐵路出沒的曰本間諜嘛,不好好在俄國干間諜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啥時候又混到中國來了。
知道了對方的老底,馬遷安放下不少心來。
吃飯期間,馬遷安照例裝作很“高貴”的樣子,不愿同其他人說話。
飯后,黑羽又將馬遷安送到包廂門口,看到馬遷安走入門里,黑羽轉身要走,忽然聽到馬遷安對他發出了邀請。
“黑羽君,不進來坐坐嗎?我想知道我的家人都怎么樣了?他們為什么不來迎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