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出完了,此時已是華燈初上,諾大的辦公樓里早已空空蕩蕩,只有不多的值班人員興致勃勃的聚在食堂里偷偷喝伏特加。
心情舒暢的伊萬執意要請馬遷安喝酒慶祝。馬遷安還想客氣客氣裝作酒量小推辭。伊萬眼睛立刻就瞪了起來,“馬,我這都快把心掏給你了,你還跟我這么虛偽,簡直不把我當朋友,今天你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我已經通知你們魏書記了,他說他不管。”
天哪!他不管。馬遷安心中泛酸,魏書記你真大方,感情不是你自己的胃,為了讓伊萬派飛機就不管小弟身體,看我哪天管你要兩個特工你給不給。馬遷安打魏書記手里的特工主意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會兒找到借口,焉能放過。
當嚴肅的伊萬領著馬遷安、烏里揚諾娃、科羅廖夫趕到食堂的時候,各個部門應該正在值班的家伙們觥籌交錯在那里喝得正高興。
見遠東區的老大突然出現,眾人都驚呆了,膽小的靠門邊的已經開始悄悄的向廚房門口“撤退”。
伊萬很少來食堂,他中午的飯菜都是由勤務員直接送到辦公室的,晚上就更沒來過,都是直接回家的。
看到部下亂哄哄的飲酒,伊萬眉頭一皺。
馬遷安知道按規定值夜班的是不應該喝酒的,誤事,有個緊急情況就糟了,但看到一群驚弓之鳥可憐巴巴的神態,又看到伊萬陰沉的臉色,心里為這些“小官僚”捏了一把汗。
做個人情吧?做不做?做吧,沒壞處。馬遷安一瞬間決定了。
人不太多,只有兩桌,桌上的食物有白面包、牛奶、馬鈴薯、牛肉、豬肉、蔬菜、黑麥面包、魚子醬、咸魚、黃油、酸黃瓜、酸牛奶、西紅柿、蕈子、火腿、凍肉、用面粉、蜂蜜加香料做成的甜食。哦,還有一堆酒瓶子。
這簡直太豐盛了,節日?節日?從這個下手。
“啊哈!”馬遷安搶先一嗓子,將正要發作的伊萬擋在身后,“親愛的朋友們,你們今天是不是什么節日啊,這是高興地事情,請允許我也參加吧?”
善于察言觀色的“小官僚們”忙不迭的大點起頭,參差不齊回道:“歡迎…是節日啊…今天是豐收節”,這些家伙看到馬遷安與書記一伙人一同出現在食堂里,必定不是個簡單人物,沒有理由不借坡下驢。馬遷安注意到守衛大門口的那個中尉也混跡在其中,不知道下崗了沒有。還有一個,諾維奇不知怎么也混了進來,正抱著酒瓶子喝也不是,放也不是。
豐收節嗎?伊萬疑惑的看了一眼身邊的烏里揚諾娃,烏里揚諾娃肯定的點了點頭。伊萬一撫額頭,都忙忘了,這些日子光想著勞動力的事情了,其他事情根本沒在意。好吧,這也許可以成為一個喝酒的理由。不過豐收節是農民慶祝豐收的日子,你們這幫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官僚裝什么農民?可笑。
豐收節,10月份第二個星期日,伊萬回想了一下,我說今天上班的人不太多呢,原來是星期日。對于伊萬這樣的高官,是沒有什么星期日不星期日之分的,連軸轉的情況很多。
“好吧,我也參加。”伊萬發了話。
轟的一聲,一群家伙像被人捏住脖子剛剛放開的鴨子,一下子松弛下來,亂哄哄給書記大人布置新桌子。擠來擠去的,一個忙于獻殷勤的家伙“不小心”蹭了烏里揚諾娃屁股一下,引得紅著臉的姑娘一陣追打。
酒醇,菜也豐盛,不過由于有伊萬書記的參加,剛才沸騰的局面為之一滯,誰敢在老大面前喝醉?不想要好前程了嗎?
伊萬很少參與這個級別的會餐,坐好后他掃視了一眼,見兩桌人都是那種30來歲,有一點小職務的,不是副科長就是副處長,大點的官沒有。伊萬撓了撓頭,這幫人不敢與自己聊天談話,拘束的很,看來自己的到來擾了人家的興致。
怎么辦呢?今天趕到這了,那就得與民同樂喝個痛快,他可不想讓部下事后回憶自己太過于嚴厲,瞧這一個個嚇的,真掃興。
況且今晚的主角應該是馬,一定要讓馬感到賓至如歸的感覺。
馬遷安坐定,禮貌的與大眼瞪小眼注視他的小干部們微笑致意,點了一圈頭,發現烏里揚諾娃從食堂賣飯的出窗口回來了,就無意識的問了一句,“麗薩,忙什么呢?等你呢。”
烏里揚諾娃突然紅了臉,這家伙,怎么能叫我的名字呢,只有伊萬叔叔才這么叫呢,你叫不是顯得太親熱了嗎?
“啊,付飯票啊,吃飯要錢的。”
“啊?你們吃飯還要自己付錢的?”馬遷安大感奇怪,這與他的想象有差距。
“怎么不付,我,我們,還有他們”烏里揚諾娃指了指其他兩桌上的人,“都是要付錢的,只不過飯菜質量要好一些罷了,我們是沒有太多特權的。”烏里揚諾娃見馬遷安驚訝,認真的辯解道。“難道ZG同志吃飯不要錢嗎?”
我們?我們現在還真是不用付錢,我們抗聯現在是軍事共產主義。
看來現今的SL政府還是比較廉潔的,干部們也比較質樸,遠沒到日后脫離群眾搞成特權階級的摸樣。嗯,這說明政府的戰斗力還很強大,如若不然也絕對頂不住德帝國瘋狂一擊。
見大家都訕訕的摸樣,伊萬覺得自己有必要活躍一下氣氛,他站起來舉起杯子,環視了一下四周,笑吟吟的開始了祝酒詞,“同志們,為領袖史大嶺同志干杯!為領袖健康干杯!”
一仰脖,咕隆一聲,二兩的杯子一下見了底。
書記大人開了頭,一群小部下再也繃不住臉,一個個以酒遮臉,漸次熱鬧起來,不大一會就鬧哄哄一片了。老伊萬今天豁出去了,堅持要與民同樂,在大家歡樂氣氛的感染下,逐漸放開,不大一會就忘了身邊的馬遷安,任由馬遷安與大家打成一片。
鑒于馬遷安不愿公開身份,伊萬叮囑過烏里揚諾娃與科羅廖夫,不要向任何人透漏他的身份,只說是一個ZG朋友即可。
馬遷安講了一個嘲笑RB人的笑話,就是關于幾個醫生最愛給什么人做手術的笑話,當他講完煞有介事的醫生最后一句話的時候,眾人的喝彩聲與嘲笑聲差點掀翻了屋頂。
馬遷安得意自己創造出來的效果,微笑著又喝了半杯。
一個身穿潔白工作服的食堂人員正在馬遷安身邊上菜,他沒有笑,只是在馬遷安的耳邊說出了一句令他深深驚嘆的話語,“朋友,嘲笑和謾罵是趕不走你們的敵人的,如果你只會這個,那將是我們書記的悲哀,他選錯了朋友。”
馬遷安猛一轉頭,深邃的黑眼睛立刻盯住了身旁這一張刻滿了風霜堅毅的臉龐。
這是一個50上下的男子,瘦弱的身軀,雪白的工作服一塵不染,臉龐上的條條豎紋顯示著主人曾經經歷的苦難,高聳額頭下深深眼窩里,綠色的眼珠閃爍著狼眼一樣的光芒,毫不畏懼的直視著他們書記尊貴的客人。他是一個服務員。
馬遷安迅速安靜下來,他感到了一股陰冷的夾帶著智慧的氣息向自己逼來,如果作為對手,這將是一個可怕的對手。但如果作為朋友…?
瘦弱的男子叫尼古拉羅曼諾夫,羅曼諾夫家族的很遠的遠親,是食堂里的服務員。列寧國內革命后就失了勢,基于當時他僅僅是個破落戶,又沒有反對革命,相反還在某些行動中支持了革命,才勉強保住了性命,生存下來。不過因為與沙皇家族那扯不上關系的關系,在新社會里就只能干這些“低賤”的工作了。
只一眼,馬遷安就斷定這是一個及其聰明睿智的人物,可為何僅僅是一個食堂服務員呢?一個大大的問號升起在他的腦海中。
烏里揚諾娃喝酒不多,見“討厭的”羅曼諾夫附在馬遷安的耳邊說了一句話,就令這個討人喜歡的小伙子全身一震,收去了笑容。
“羅曼諾夫”烏里揚諾娃輕聲喝道,“不準你騷擾客人!”
羅曼諾夫聞言,煞那間眼睛里的光彩黯淡下去,回復了平時唯唯諾諾的摸樣,悄然從馬遷安身邊退走。
馬遷安定定的注視著羅曼諾夫退走的方向,注視著這個蹣跚的背影,忽然發現剛才籠罩在羅曼諾夫身上的氣場消失無蹤,現在他的眼里出現的影像,只是一個遭到了主人訓斥的癩皮狗形象。
好奇怪!馬遷安決定弄懂這個叫人費解的家伙,怎么突然上來大放厥詞,這一定是有他的深意。
馬遷安借著不勝酒力的摸樣,悄悄站了起來,搖晃著走到烏里揚諾娃的背后,輕輕的拍了她的肩膀一下。
烏里揚諾娃肩頭一緊,僵硬著身體手足無措的站了起來,她很少遇到這么大膽的男士,她的身份令別人高不可攀,漂亮的讓人窒息的容顏,博學多識,才干出眾青春靚麗,又兼是伊萬書記的秘書,這些條件加起來,叫年輕小伙子們汗顏,高攀不起退避三舍。而且據私下流傳,她有可能還是書記的“情人”也說不定。
不過這可是誤會伊萬與烏里揚諾娃了,伊萬并沒有向眾人透漏自己與烏里揚諾娃的親戚關系,很保密。
自她擔任伊萬書記秘書的這一年多來,竟然沒有一個小伙子敢向她表白,給她遞紙條約會,一次都沒有,這令烏里揚諾娃大失所望。她不是本地人,她是從莫斯科大學畢業后直接來到了伊萬叔叔這里工作的,在此地很孤單,沒有什么朋友,更別提有什么男朋友了,住在政府分配的單人宿舍里,不上班的時候就是靜靜的窩在宿舍里看書,很少外出。熱心的伊萬曾經給她介紹過2個高干子弟,烏里揚諾娃沒看上他們,這事就撂下了。
而這個馬,非常非常奇怪的馬,見到自己后只是睜大眼睛驚訝了一下,其余時間卻是神態自若,把自己當做一個相貌普通的人來對待,烏里揚諾娃知道自己容顏的厲害,從她十幾歲的時候就知道了,可是馬卻未流露出其他男人那個樣子,見到自己后或手足無措或饞涎欲滴,馬待自己很親切,顯露的是關懷,與其他男子真的很不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