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靖宇和馬遷安悄悄的爬到山頂,趴在灌木叢中,觀察著山腳下的簡易公路情況。公路上鬼子的巡邏時間的間隔很短,只有半個小時。楊靖宇判斷,這隊鬼子在附近肯定有據點,可能是帳篷,也可能是簡易的木板房,如果不是這樣,鬼子不可能在這零下三十多度的深山老林中晃蕩這么長時間。
半小時,僅僅夠他們兩人從山頂走到公路的時間,根本不夠時間再爬到對面的密林。況且誰也不能保證在他們走下山坡的時候,不被鬼子發現,所以白天不是行動的時候。
兩人一直潛伏到下午3點多種,天氣驟變,先是一陣呼嘯的北風,卷起陣陣雪霧,山林中的積雪乘風飛舞,刮起來大煙炮。
勁風穿過山林,四處響起了令人心悸的狂嘯聲,“嗚—嗚—嗷—”
雪粒子在狂嘯的北風中卯足了勁,瘋狂的抽向一切障礙,打在樹上噼啪作響。馬遷安的臉蛋被抽的生疼,連眼睛都睜不開。不得已,將頭包裹嚴實后,臉沖下緊貼著地面趴下來。
北風稍小,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飄落下來,越下越密,將天地間連成一片,五步之外不見人影。好大雪!
楊靖宇一躍而起,抖掉帽子上的積雪,一把拉起像鴕鳥似的馬遷安,“哈哈,天不滅曹,奈何奈何,小鬼子,爺爺來也!”
馬遷安看到迎風挺立的楊靖宇,看到在獵獵北風中傲然屹立的將軍高大的身軀,像一個不可戰勝的天神。將軍被風吹拂起來的羊皮大氅飛舞在半空,像一面奮勇向前的戰旗。一剎那間,他被將軍的英姿折服,心中頓時生出一股豪氣,緊跟著嚎了一嗓子。“爺爺來也!”
楊靖宇明顯的被嚇了一跳,扭頭瞥了馬遷安一眼,板起面孔,訓道:“誰讓你瞎喊的?”
馬遷安委屈,撇了撇嘴,“司令,不帶這樣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不是不讓你喊,我是讓你別在我耳朵邊喊。”楊靖宇捂了捂耳朵。“震得我耳朵生疼。”
馬遷安尷尬地張了張嘴,結舌道:“司令,鬼子聽不見吧?”
楊靖宇微微一笑:“放心,這么大的風雪,順風耳也聽不見。”說完,拍了馬遷安一下,低啞著嗓音吼了一聲:“下山!”
兩人頂著風雪,一個跟斗一個把式的下到了山腳路旁。
“過嗎?”
“過!”
“等等。”
“什么事?”
“有鬼子的聲音,三點鐘方向,距離三十米。”
楊靖宇又一次驚奇,這小子,竟然能聽風辨位。
“趴到那顆大樹后面臥倒,人少就干掉他們。”楊靖宇持槍在手,給馬遷安指了指附近的一棵樹,然后迅速將身體隱蔽在另一顆大樹后面,臥倒在地。
馬遷安竄到樹后,甩掉三八槍,從懷里抽出快慢機,輕輕的拉了一下槍栓,彈上膛,搬開機頭,睜大眼睛盯著鬼子的方向。
楊靖宇斜臉看了馬遷安一眼,見馬遷安鎮定自若,手上沉穩的很,臉上不見絲毫驚慌,放下心來。
時間已經近4點,東北冬天天黑的早,加上這昏天黑地的大雪,前方烏朦朦一片。
“…¥##…”一串屋里哇啦的日本話先傳了過來,隨即楊靖宇和馬遷安看見了十幾個身穿黃呢子大衣,頭戴棉帽,斜背著三八步槍的鬼子,一步一滑趔趄前行。打頭的鬼子還不時的向后面大聲吆喝著什么。
沒有一個鬼子向兩邊看,他們所有的精力都在與暴風雪搏斗。
打頭的鬼子又一次站住,轉過身向后,手放在嘴邊呈喇叭狀,呼喊:“¨…#桑,¥¥…”
那鬼子站住的地方在路中央,離馬遷安藏身的地方只有7、8米遠,馬遷安的槍口早就瞄準了他,可是楊靖宇的槍沒響,馬遷安只有干著急。
楊靖宇在等,他在思索,在判斷,作為一名身經百戰的老戰士,他深知任何一點失誤都會造成重大損失,尤其在經歷了無數次敵強我弱的戰斗后,將軍更加知道這種戰斗的殘酷性。突然的遭遇戰,敵情不明,將軍寧可等也絕不會突襲冒進。
“依依,阿里嘎叨。”領頭的鬼子依然向后面大叫。這句話馬遷安聽懂了,快來,快來的意思。這種話語經常出現在RB片中,架不住聽的次數多,聽啊聽啊的也就明白意思了。
領頭的鬼子一站住,跟在他后面的十幾個家伙無奈也都站住,除了領頭的鬼子臉沖西方叫喊外,其余鬼子無一不是將后背沖北,以抵御夾雜著大雪的北風。
馬遷安幾乎將槍柄都攥出了汗水,這機會太好了,千載難逢,一個個活靶子就立在眼前。
過了半分鐘摸樣,這小隊鬼子后面的雪幕中跌跌撞撞的出現了三個人,其中一個顯然是受了傷或扭了腳,趴在另一個鬼子背上,另外的一個則拿著三個人的槍支彈藥,陪著他們一起走來。
看到這三個鬼子出現,領頭的家伙咕嚕了一句,轉身又開始起步。
“噠,噠噠噠…”楊靖宇槍口噴出了火舌。
“砰,砰,砰,…”馬遷安以一秒兩發的速度進行點射,槍槍命中,彈無虛發。
后背沖著楊靖宇他們的鬼子兵根本就沒有防備,一瞬間,他們像被推倒的麥秸捆兒一樣,躺倒了一地。
走在最后的三個鬼子聽到槍響,立刻像兔子一樣跳了起來,連滾帶爬,滾到對面路基下隱藏起來,不敢露頭。
溝坎比較深,是一個射擊死角。楊靖宇和馬遷安同時停止了射擊。
楊靖宇觀察了一下,對馬遷安說道:“安子,我壓制射擊,你從邊路包抄。”
馬遷安躍身,飛快的向西跑了幾十步,然后飛身越過公路,滾入溝坎,向鬼子爬去。
鬼子沒有注意到正在爬來的馬遷安,兩個鬼子正全神貫注的傾聽著上面的動靜,臉孔望向楊靖宇的方向,一個鬼子正拼命的拉拽著槍栓,急的不住的低聲哇哇叫,叫的什么,馬遷安不用猜都能知道,肯定是槍栓被凍住了。
一個鬼子受不住身邊同伴的咒罵,扭過頭來剛罵了一句八嘎,就看見一張嘲笑的面孔和一個黑洞洞的槍口,不禁大吃一驚,跳起來撒腿就要跑,剛從溝里露頭,就被一直瞄準這里的楊靖宇一槍爆頭,身軀直挺挺的摔倒在同伴身上。
兩個不明所以的鬼子還沒等弄明白自己旁邊的這個同伙為什么傻乎乎的跳起來,就已經被馬遷安一槍一個結果了性命。
馬遷安依舊趴在溝里,嚴格遵守戰術條例,他可不想一露頭就被將軍打了靶,只是扯著嗓子大喊:“司令,俺干掉他們了,俺露頭了,俺露頭了,別開槍。”
楊靖宇迅速跑上公路,邊跑邊說:“知道了,出來吧。”
馬遷安雙手扒住溝沿,一用力,騰空而起,上了路面,笑嘻嘻的迎著楊靖宇走來。
兩人迅速聚攏到公路上鬼子尸體旁邊,打掃戰場。
馬遷安撿起一支三八槍,嘩啦一聲頂上火,照著一具一動不動的鬼子身體開了一槍,“砰!”。那具軀體只是被槍彈震動了一下,隨后不見任何動靜,顯然死透了。
“嘩啦,砰!嘩啦,砰!嘩啦,砰!嘩啦,砰!”彈倉中的5發子彈被馬遷安一射而空。
楊靖宇對馬遷安的行為絲毫不見怪,在艱苦環境下成長起來的抗聯,如果碰到有打掃戰場的機會,向來搜光拿凈,除惡務盡。如果對方是偽軍,尚能網開一面,要是日軍,基本斬盡殺絕,雙方的仇恨太深,水火不容。他正在解一個鬼子棉鞋上的鞋帶,一個大腳鬼子的大頭棉鞋,這種棉鞋結實保暖,他相中了。
猛然間,將軍聽到“啪”的一個像磕雞蛋的聲音,楊靖宇驚訝的抬起頭,只見離他兩步遠的地方,一個滿臉是血的家伙猛然坐了起來,手中攥著一顆冒著煙的甜瓜(RB手雷),兀自盯著他獰笑。
在那個鬼子傷兵突然坐起的同時,馬遷安也發現了,在這一瞬間,時間好像凝固了一樣,馬遷安感到萬物突然隱去無蹤,天地間只有那個嗤嗤冒著青煙的手雷。
馬遷安絕望的閉上了眼睛,不忍心看到爆炸后的場景,他離得太遠,來不及救援,而這顆炸彈離將軍太近,一旦爆炸,將軍絕對不能幸免,非死既傷。
“轟”的一聲巨響,手雷爆炸了。
馬遷安腦袋里嗡的一聲,感到一陣眩暈襲來,差點栽倒在地。
他久久的閉著眼睛,不愿睜開,他害怕一睜開眼睛就會看到他絕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直到一支冰涼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臉蛋,馬遷安才驚覺的睜開眼。
在馬遷安的眼前,赫然是楊靖宇將軍那高大的身軀和笑瞇瞇的臉龐。
“司令?”馬遷安實在不敢相信,他聽的清楚,手雷明明是爆炸了的。
將軍的臉上出現了少有的頑皮,“沒事兒,這鬼子回光返照,都不知做什么,竟然自己趴到手雷上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