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五十分,倒計時四十分鐘。
星光閃爍、月已西沉;東邊天際,一線灰蒙蒙的微光。
第二波怪物襲擊即將降臨。
消息早已經傳開,一整個晚上,整個海城一片紛亂,幸存者們猶如盲頭蒼蠅,按著各自的想法毫無規律地行動著。
缺乏安全感的,扎堆聚攏。害怕身邊人異變成為怪物喪尸的,單獨隱藏。偌大的海城,人群分布因此變得極端的不均勻,一些地方洶涌擠迫,一些地方死寂如同鬼蜮。
一片沒有人煙的街區中,一幢外表滿是彈痕裂縫、半邊崩塌的酒店。
雖然看起來搖搖欲墜,但在懂行的人眼中看來,酒店的主承重結構損毀并不嚴重,尤其半邊崩塌之后,大大減輕了負擔,如果沒有進一步的沖擊,剩下的半邊其實穩如泰山。
雖然公共水電供應都被切斷了,但是樓頂上的水箱、太陽能熱水器都完好無損。有經驗的人才會明白,熱水對于酒店,是一種多么重要的資源,甚至還在電力和網絡之上。
其中一間完好如新的客房里,借著從落地窗灑入的黯淡星光,能看到寬闊柔軟的雪白大床上,躺著一對男女。
白奇赤著上身,呈大字形霸道地占據了幾乎所有面積。連曉月雪白的身軀蜷縮成一團,小貓一般半伏在他身上,滑膩的雪膚,飽滿的身材,緊緊貼著白奇。
噗通、噗通、噗通…
睫毛輕眨,連曉月朦朧地睜開了雙眼。
她發現自己的臉蛋正貼在一個溫暖結實的胸膛之上。昨晚,自己就是聽著這節奏延綿平和、又充滿了力量感的心跳聲,漸漸陷入深度睡眠之中,度過了一個寧靜的長夜。
她輕輕爬起,被單滑落,露出只穿著內衣的身體,和大片雪脂玉潤的肌膚。
通過墻上鑲嵌的鏡子,連曉月出神地看著鏡中的自己,精神奕奕,柔和安寧,原本的冰冷鋒銳消失不見,就連雙瞳之中的血色都收斂了許多。
有多久時間,沒試過這樣不做噩夢,寧靜地安睡了?
自從災難降臨之后,被蕭玲出賣,從商華學院逃生,回家看到家人被全部殺死,憤怒報復,孤身一人將對方五個試煉者、十數個普通人全部殺死,然后到處流浪,搶奪物資…
仿佛有一頭憤怒的惡魔,無時無刻在自己的耳邊慫恿著:“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手中的死神鐮刀收割了多少條人命,她不敢去數。
自己仿佛失去了體溫,失去了情緒,神經冰冷如鐵,為了生存,逐漸淪為了一頭沒有感情的野獸,一具殺戮機器。
直到再次偶遇上他,這個救過自己,卻從未將自己放在心上的男人。
想做他的女人,不單是感恩、不單是一見鐘情,更因為他身上散發著一種神奇的魔力,仿佛能夠讓自己鎮壓心魔,寧靜心意,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對了,昨晚…一想到這個,連曉月頓時俏臉薄紅,很有些不好意思。
昨晚洗完澡、一沾床,頓時這些天的緊張疲勞集中爆發似的,自己居然一闔眼就酣睡過去,直到此刻。明明說好了是來開房的啊,而且大家都是成年人,清楚知道應該發生些什么的…
而且,他看起來可不是保守的人啊!就算我睡著了,但他居然就真的沒對自己做些什么,難道是我的魅力不夠?
正想著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忽然耳邊傳來白奇的聲音。
“醒了啊,在想什么呢?”
連曉月嚇了一跳。她轉過身子,任由自己半裸的嬌軀暴露在白奇的目光之下,迎著他目光,有些羞澀地說道:“那個…對不起,昨晚我可能太困了。”
“所以呢?”白奇玩味的目光看著她。
連曉月臉色一紅,鼓起勇氣說道:“現在距離第二波襲擊還有半個小時,不如…”
“喂、喂,不帶這樣小看人的啊!”白奇瞬間就不滿了。
“什么小看…啊,對不起…我不是暗示你的時間短之類的…”連曉月一下子亂了,手足無措,欲哭無淚,男人也會這樣敏感的嗎?
“啪!”“啊!”
一聲驚呼,卻是翹臀之上挨了一巴掌,然后是白奇惡狠狠的聲音:“快去給為師煮早餐!”
“哦…”
連曉月乖乖照做,先穿上衣服,又從自己的行囊里翻出雞蛋、掛面、油鹽,飲用水、打火機、酒精,又劈爛幾件實木家具,就在露臺上生火,燒水煮面。
好半晌她才反應過來,怎么這人又成了“為師”了?
居然有這樣的師傅,跟自己半裸的女徒弟睡一個床不說,還為了一點小事就打人家的臀部,真是過分…
十分鐘,兩碗香噴噴的雞蛋掛面擺上了桌子。
白奇大咧咧坐下,端起吃了一口,頓時連連稱贊。
這一碗雞蛋掛面雖然工藝簡單,但油鹽度調節得淡而不寡,雞蛋均勻散布又不起泡沫,完美的火候把握,讓掛面最容易失去的韌滑彈性完整保留,無一不顯示出連曉月高超的廚藝。
“九十九分,如果能灑點香蔥就真正完美了!”這是白奇最后的評價。
“啊,對不起,我沒有收集到蔥。”連曉月不安地說道。
“放松點,做我的徒弟不用這樣緊張。”
“…那個,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人家才沒有承認你這個師傅…連曉月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我叫白奇。對哦,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呢,美女徒弟。”
“…我叫連曉月。”
六點三十分整!
滿天綠瑩瑩的光芒,猶如水波一般蕩漾,再一次覆蓋了天空。
第二波襲擊,降臨。
極度緊張之中,這一刻終于來到!
軍隊之中,所有的普通人戰士手執長刀,一個個排列在廣場上。他們的編制全部打亂,身邊都是陌生的軍人。
這樣安排只有一個原因——當身邊的人發生異變,有成為怪物或者喪尸的跡象,不是自己熟悉的戰友,才可以毫不留情地斬殺。
如此殘忍,如此無奈!
最高指揮部里,大量的軍人,還有整只猛虎小隊全員坐鎮,確保絕對的安全。
中央的屏幕墻面前,沈司令、李政委、孟筱湖,還有被白奇特別要求之下,得以跟隨在司令身邊的溫馨,一起緊張地觀察著整個海城的局勢。
然后…一股神秘、強大,任何人都沒有辦法抗拒的無形力量,籠罩了全球,籠罩了每一個人!
道之系統那毫無感情波動的聲音,在每一個人腦海之中響起。
“你遭受了‘公平抹殺’的攻擊。當前抹殺等級:0。”
“試煉者免疫本次抹殺。”
“所有未取得試煉者資格的普通人類,有8的概率死亡。判定進行中…”
這樣簡簡單單的三句話,便讓占據了全部活人數量90以上,連零級試煉者資格都沒有取得的普通人,籠罩在死亡陰影之中,但他們的反應卻各有不同。
一線的戰士,哪怕零級,也大部分取得了試煉者資格,剩下的人意志堅定,雖然緊張,仍然平靜。
平民們雖然惶恐,但已經在生死邊緣掙扎多時,他們的恐懼早就達到了極限,難以再次增加,反而沒有什么特別的動靜,只是默默祈求厄運不要降臨。
那些二線的后勤人員,科學家、研究員、醫生,雖然也心生恐懼,但是連日瘋狂工作,精神和肉體早已經麻木,加上職業的特性,崗位的要求,讓他們的精神比一般人更加堅強,和普通戰士一樣保持住平靜。
真正陷入了巨大恐慌的,是高官、富豪、各種隱形的特權階級…這些在末世之中仍然掌控了這樣那樣的資源,不需要掙扎戰斗,也可以安然存活的那一小撮人!
什么公平抹殺,這根本就是最大的不公平吧…在這個分工明確的社會里,我們就是金字塔上層的存在,掙扎、戰斗,求生,明明就是那些底層人員需要做的事情!
我們這一個層次,天生下來的職責就是高高在上,把握大勢,制定計劃,組織他們去工作,去戰斗,為他們指明方向,享受他們的成果。
戰斗、流血、犧牲,是下面的人的天職,什么時候輪到我們的頭上了?
用試煉者的資格,來衡量生存的機會,這根本就是以公平的名義,施行最大的不公!
但這世界上,哪里有真正的公平?
要有公平,先有要規則;
強者,才有資格制定規則;
強者制定的規則,必然是守護強者的利益。
規則之下的公平,無論輸贏,規則制定者永遠是最大的得益者,這看不見的不公,永遠使得強者越強!
“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而補有余。”
這就是人道!
這個道理,他們比誰都清楚,只是當自己面臨不公之際,選擇性遺忘而已。
所以無論盛世末世,底層的人民都要掙扎求生,不惜一切,向上攀爬。
不同的是,盛世之中,上層的存在永遠都是俯視蒼生,隨意一紙命令,可以令人一夜暴富,也可以令人畢生心血毀于一旦。
但在這個末世,卻出現了高高在上的道之系統,無情的一巴掌狠狠扇在這群人臉上,告訴他們這樣一個殘酷的事實——在我的規則里,你們還不如那些底層拼命戰斗的人類!
這就是末世!
不管你是高官、要員、富豪、大能,暴發戶還是世家,再怎么算計深沉、多智近妖,但想要活下來,就得跟別人一樣,豁出性命去戰斗。
別他媽指望用別人的掙扎,換取你們的生存!
刺啦刺啦!
破土裂地的聲音,無數的尸藤從地下鉆出,刺入一個個被判定死亡的人的體內,咕嚕咕嚕,一眨眼的時間,就將整個人體吸成了齏粉!
不是吸干、吸死那樣簡單,而是將所有血液、肌肉、能量、有機質全部吸收,只殘留下一小撮純粹無機質的灰白色粉末,也就是所謂的骨灰!
世界各地,所有人類,不論強弱,全部被無形的力量禁錮著,沒有辦法動彈半根指頭,更不可能閃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幕的恐怖發生。
這種恐怖的尸藤,居然不知不覺之間,已經將孢子散布在全球每一個角落,默默等待這爆發的一瞬間!
巨大的恐怖,籠罩全球。
海城軍區基地。
最高指揮部中,上百的人員同樣無法動彈,眼睜睜看著地面上尸藤勃發,一連奪取了數個軍官的性命。
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所有人擔憂恐懼的目光盯著沈司令、李政委…這兩個最高上將,也是普通人!
隨著判定的結果,李上將首先長長抒了一口氣,整個人瞬間松弛下來。
過關了,這讓其他人心中稍安,目光轉向沈司令。
但他們看到的,卻是沈司令一直沉穩老辣,仿佛泰山崩于前也不會絲毫變化的神色,赫然露出了震驚和蒼白!
“刺啦!”一條半透明的血紅尸藤,破地而出!
時間仿佛凝固在這一剎。
無論沈司令本人,還是孟筱湖,溫馨,猛虎隊員,其他軍人,所有人員都在系統禁錮下無法動彈,只能看著那一條扭曲、猙獰、尖銳,散發出濃濃血腥氣息的尸藤,如一條毒蛇,射向沈司令!
所有人的心都在不斷下沉、下沉…腦海中不約而同的一種巨大擔憂——沒有了沈司令坐鎮海城,誰來統領整個戰局?海城戰區,會不會一潰千里?
然后,在這絕望的一瞬,所有人卻看到了一個女子的身影,帶著連串殘影沖向沈司令。
翩然若舞、身材窈窕、亦幻亦真,那絕色明亮,純凈水晶一般的容貌…不正是溫馨嗎?
不,溫馨還禁錮在原地。
“道·神樂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