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志誠,你竟然打我?”鄧洪國一瞬間腦袋空白一片,臉上疼痛感也麻木了,許久之后都沒能站起來,方志誠的所作所為讓他懵了。
方志誠竟然如此膽大,作為一個干部,毆打同事,這是何等張狂,何等瘋狂的事情?
方志誠蔑視地看了一眼鄧洪國,低聲冷笑道:“以后還像這樣卑鄙無恥,陰險齷蹉,我一定還揍你。”
孫偉銘擰了擰眉,厲聲呵斥道:“方志誠,你打了人,似乎還理直氣壯嘛?事情我也不想鬧大,你跟鄧洪國道個歉,此事我就不再擴大化了。”
鄧洪國見孫偉銘想要小事化了,頓時梗著脖子,捂著面門道:“偉銘書記,這怎么能行?他對我動手,一個道歉就想解決嗎?”
孫偉銘挑了挑眉,道:“老鄧,你剛才說話的方式,也有點問題,畢竟方縣長也不是故意打你,而是你言辭太過分,刺激到他了…”
“偉銘書記…你…”鄧洪國頓時沒話說了,孫偉銘竟然想要將事情壓下去,自己可是被打了啊,堂堂的一名副縣長被打,竟然一個道歉就算結束。
方志誠見孫偉銘目光炯炯地望著自己,搖了搖頭道:“偉銘書記,我不會向他道歉。我認為,鄧洪國就是東臺官場的敗類與蠹蟲,若是與這樣的人低頭,那么我還有脊梁骨嗎?剛才的對話,你也在場。匯金商業廣場遇見招商問題,鄧洪國不僅沒有出謀劃策,反而屢屢刁難,甚至我懷疑他想要阻礙匯金商業廣場正式開業,這等狡詐險惡用心,實在讓人感到鄙夷,讓人唾棄,要我向他道歉,這不僅違背我自己的原則,也違背咱們黨員不與邪惡勢力為伍的精神品質。”
孫偉銘也有點無語,不知道該如何做下去,原本知道方志誠擅長招商引資,他顯然沒料到方志誠也是一個伶牙俐齒的人物,剛才那番話說得大義凌然,直接將鄧洪國劃分到無恥敗類,黨內恥辱一流,讓人覺得剛才打鄧洪國的那幾下都顯輕了。
鄧洪國臉上劇痛,語言上又被方志誠狠狠訓斥貶低一番,真正是欲哭無淚,他指著方志誠,結結巴巴地說道:“你就是…一個暴徒…我一定要去組織投訴、舉報你…讓組織替我做主…”
孫偉銘聽鄧洪國這么說,有點不高興,他不就是組織嗎,鄧洪國還要去哪里投訴舉報。孫偉銘也想讓這鬧劇盡快結束,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道:“既然方志誠不愿意道歉,此事就暫時記著,老鄧你還是先去醫院檢查一番吧。”
方志誠不冷不淡地與孫偉銘告辭道:“孫書記,如果沒有其他事情,那么我就先走了。”
望著方志誠離開的背影,孫偉銘眼中憤怒之色一閃而過,因為他當著自己的面,打鄧洪國,無疑也是扇了他一個耳光。
孫偉銘,我就當著你的面打你的狗了,你又能如何?莫非要讓組織部來給我處分嗎?如果你那么做的話,會不會讓其他人戴著有色眼鏡來看你?
世界上不乏陰謀論者,孫偉銘不能輕舉妄動,尤其是新任縣委副書記段暄剛剛來到東臺,他必須要穩定住局面,不能給其他人一種自己控制不住局面的感覺。
另外,孫偉銘忌憚的是市委方面的壓力,方志誠如果被處分的話,那么市委書記宋文迪抑或組織部長邱恒德會不會針對自己?
孫偉銘必須投鼠忌器,他雖然已與戰友取得聯系,甚至其中一名戰友能夠利用淮南省委的關系,幫助自己鞏固在東臺的地位,但這不代表孫偉銘就不要顧忌宋文迪對東臺的控制力。
“偉銘書記…我…”鄧洪國見孫偉銘沉吟不語,屈辱感不斷地增長,“你怎么能就這么放他走了?”
孫偉銘徐徐嘆了一口氣:“老鄧,你剛才說話也太過難聽了一點,方志誠是一個年輕人,情緒不夠穩定,打你也是情有可原。”
鄧洪國愣住了,苦笑道:“偉銘書記,這話就有點不對了,不是你讓我…”
孫偉銘擺了擺手,打斷鄧洪國的下話,道:“此事暫時擱置不議,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出了縣委書記辦公室,剛回到自己辦公室沒多久,戚蕓匆匆趕過來。縣委大院一有個風吹草動,很快便會掀起波瀾,戚蕓得知方志誠打了鄧洪國后,一向冷靜、沉穩如她,也有點坐不住,忘記要注意避嫌,徑直來到方志誠的辦公室。
見方志誠沒大礙,她這才放下心,低聲關心道:“你怎么跟老鄧打起來了?”
方志誠目光清澈而明亮,根本看不出絲毫失去理智的模樣,他沉聲道:“鄧洪國那個老烏龜,我早就想收拾他,一直沒有機會,這次正好送到我槍口上,我便揍了他一頓。”
戚蕓苦笑道:“此事你做得欠考慮,作為一個公務人員怎么能打人呢?這與我們的身份不符,如果鄧洪國鬧大,恐怕組織上會給你處分。”
方志誠絲毫不在意,輕松地道:“打可恨之人,即使背一個處分那又如何?”
戚蕓盯著方志誠的臉,仔細看了許久,沉吟道:“上次徐家橋事件,便是鄧洪國從中搗鬼,隨后在常務會上又多次故意與你作對,你與他素有嫌隙,不過動手畢竟是下下之舉,會影響你個人的形象。為這么一個無賴之人,犯不著這么做!”
方志誠搖了搖頭,笑著說道:“戚縣長,打他一頓,看上去是不理智的,但引起的反響,卻不一樣。”
戚蕓微微一怔,疑惑道:“你是希望把事情鬧大?”
方志誠點點頭,說出真正原因,“雖說現在東臺官場現在已經走出孫偉銘一人堂時代,但孫偉銘依舊控制著常委會,如果不打破現在格局,很難有進一步的發展。”
戚蕓將方志誠的話咀嚼一番,疑惑道:“你是在為你進入常委會蓄勢?”
方志誠不置可否地一笑,道:“這把火我提前點燃,或許比之后點燃要好!”
戚蕓再望向方志誠時,眼中露出復雜之色,因為方志誠考慮問題,要比自己復雜很多,不過,她大概讀出了個中原因。
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方志誠即將進入常委會,后期為鞏固其地位,勢必要做出一系列手段,才能讓眾人信服。然而,方志誠借著自己即將進入常委會,提前爆發,踩著鄧洪國的臉上位,這顯然比后面進入常委會能爭取到更多的氣勢。
方志誠若是真考慮得如此深遠,那么城府也太深了一點。
看上去不成熟地打了鄧洪國,其實是虛掩一槍,為自己進入常委會蓄勢,這種謀劃能力并非一般人能瞧出玄虛。
方志誠試圖想要給自己進入常委會作鋪墊,同時以一個有熱血、有激情的年輕常委形象,而鄧洪國無疑變成了他的墊腳石。
戚蕓吐了一口氣,嘴角終于露出笑意,道:“沒想到還可以這么考慮問題,這么一看,你今天將鄧洪國一頓,不僅是宣泄心中的憤懣,而且還意味深長,給你平添不少好處?”
方志誠擺了擺手,低聲道:“這才是第一步而已,后面必須要小心的運作,才能獲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戚蕓會意一笑,“其余諸事還不簡單?政府大院向來人多口雜,只需要少許放個風聲,便能取得不錯的效果。”
所謂的風聲,無疑是要將鄧洪國的一些卑劣行為夸大,隨后方志誠的行為便能讓人理解。
方志誠當著孫偉銘的面,痛打了鄧洪國一頓的消息,不脛而走,整個東臺縣官場都為方志誠大膽的行為感到震怒,隨后傳出各種版本的謠言,其一,方志誠性格暴躁,年輕氣盛,與鄧洪國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不夠沉穩與成熟;其二,鄧洪國太過囂張跋扈,對方志誠步步緊逼,用言辭挑釁,方志誠氣急之下,才會失去理智,做出這種犯忌諱的事情;其三,孫偉銘從中挑撥,讓鄧洪國與方志誠鷸蚌相爭,而他作為漁翁得利…
無論哪種謠言,方志誠無疑最為理虧,畢竟他動人理虧。
不過,也有知道內幕消息的,說鄧洪國之所以被打,是因為狐假虎威,在孫偉銘的面前逼著方志誠關于匯金商業廣場的開業一事簽訂軍令狀。方志誠寫下軍令狀之后,鄧洪國還不依不饒,還對此事潑冷水。鄧洪國就是想讓方志誠打自己,如此才能讓方志誠無法進入常委會。
因此,也有人認為,方志誠這種做法才夠爺們,才符合年輕官員的血性。
方志誠那幾拳,拳拳到肉,鄧洪國被打得臉腫了半邊,方志誠拂袖離開,孫偉銘讓秘書將鄧洪國送往醫院,診治結果下來,倒也沒什么內傷,只是鄧洪國暫時沒臉見人,出院之后整日帶著一副墨鏡。
耐人尋味的是,方志誠沒有受到組織部的調查,他如同沒事人一般,正常上下班,絲毫沒有因為此事而感到有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