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下午一點左右,方志誠提著禮品,來到邱恒德家中拜年。樂樂一見到方志誠之后,便撲到了他的懷中,方志誠給樂樂塞了一個紅包,并在她紅撲撲的臉蛋上親了一口。數月不見,樂樂長高了不少。
陸婉瑜的媽媽徐瀅過年請了幾天假,并不在邱家。邱恒德、謝雨馨和謝芳正坐在陽臺上喝茶,曬太陽,方志誠便將樂樂抱在腿上,跟他們閑聊。
樂樂主動為方志誠剝了幾粒花生,然后送到方志誠的口中,方志誠夸張地咀嚼了一番,對著樂樂豎起大拇指,稱贊道:“樂樂,剝得花生,可真好吃。”
樂樂受到了方志誠的鼓勵,繼續剝了起來。謝雨馨嘴角帶著笑意,口中卻是輕嘆了一聲道:“樂樂,你怎么沒給媽媽剝花生呢?”
樂樂想了半晌,道:“方叔叔剛才給我壓歲錢了,我是為了報答他,媽媽你從來不給我壓歲錢,還藏我的壓歲錢呢。”
大家都被樂樂古靈精怪的話給逗樂了。邱恒德莞爾一笑,道:“樂樂,你這話說得,姨父可得不開心了。昨天,我可是給你一個大大的紅包呢。”
樂樂想了想,嘆了一口氣,從剝好的花生仁中挑選了幾粒,然后遞給了邱恒德,道:“好吧,姨父,這是我給你的補償…”
邱恒德佯作吃醋,打趣道:“樂樂,這有點不公平,為什么你給方叔叔的多一些,給姨父就這么一兩粒呢?”
樂樂攤了攤手,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嘆氣道:“姨父,你可是大官,怎么能這么斤斤計較呢?”
邱恒德哈哈大笑了兩聲,無奈地聳了聳肩,輕嘆道:“罷了,罷了,我知道在樂樂的心中,永遠比不上方叔叔呢。”
樂樂似乎有點生氣,哼了一聲,不再搭理邱恒德,繼續埋頭剝花生。方志誠心中暗想,整個銀州敢給市委組織部長邱恒德直接甩臉子的人,除了樂樂之外,怕是不多了。
副廳級大員在家中也是普通人,與親人在一起,沒有絲毫架子,隨和而親切。
邱恒德朝著方志誠招了招手,方志誠會意點頭,然后跟著邱恒德進入書房。
謝芳湊到謝雨馨的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謝雨馨臉色大變,連忙搖了搖頭。謝芳臉上露出遺憾之色,悠悠地嘆了一口氣,不再多言。
書房內,兩人對面而坐,沒有聊工作,而是聊了一下日常生活。
邱恒德輕松地問道:“小方啊,你現在已經是二十六歲,老大不小了,有沒有想過早點成家?”
方志誠微微一怔,不知邱恒德的用意,暗忖莫非他想讓自己娶謝雨馨?這可能性不太大,謝雨馨的心思方志誠還是有點了解,那是一個經歷了失敗婚姻后,堅定不移地執行單身理念的女人。
方志誠聳了聳肩,如實說道:“結婚對我而言,是順其自然的事情,如果遇到合適的機會,可以考慮一下。不過,從目前的狀況來看,還遙遙無期,也并非在我的規劃之中。”
方志誠腦海中閃現的第一個身影無疑是秦玉茗,但秦玉茗從來沒有提起結婚的事情,自己也不好多逼她。
邱恒德點了點頭,嘆道:“你現在的注意力多半集中在工作之中,但對于官員而言,成家也是必要的條件。因為有了個家庭之后,你才能沒有后顧之憂,同時也避免一些謠言傳播。”
方志誠挑了挑眉,意識到邱恒德話中有話。
邱恒德委婉地說道:“之前我聽過一些有關你不好的消息,與好幾個女人的關系曖昧不清,其實若是你結婚了之后,這個謠言便迎刃而解了。”
方志誠苦笑道:“邱部長,真是謠言蜚語可殺人了。”
邱恒德擺了擺手,長吁了一口氣,微笑道:“盡管組織部考察干部,工作作風也是必須要參考的指標。但我也能理解,你是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男人,在官場這種復雜的環境中,難免有所誘惑,有所動搖,只要不違反一些原則性的錯誤,都是可以諒解的。但,我還是要提醒你,如果要避免被這些謠言影響,你必須要盡快成家,如此一來,那些謠言便不攻自破了。”
方志誠知道邱恒德的話是為自己考慮,由衷地說道:“邱部長,我會考慮你的建議。”
邱恒德點了點頭,沒有繼續糾纏此事,旋即又與方志誠聊起了銀州文化界去年的一件大事。原來從去年十月份開始,銀州作協有名作家叫“煙云”,圍繞銀州官場,發表了一篇長篇小說《權略》,在全國范圍內引起了熱議。
“官場小說有浮夸的成分在內,但也是源于現實。”邱恒德思緒良多,“老百姓們看待咱們公務員,總是帶著一副敵意,其實不是偶然,而是因為我們自身的確做得不對。部分公務員占用公共資源為自己牟取私利,才會讓咱們的日常工作環境被妖魔化。”
方志誠點了點頭,嘆氣道:“《權略》這部小說,我也讀過部分,蘊藏著不少政治智慧,受益良多,這是一面鏡子,可以看到自身的不足。”
“可惜并不是人人都像我們這般想,有部分官員認為,這種官場小說為了博取眼球,惡意夸張斗爭與矛盾,不符合實情,所以建議進行禁封。”邱恒德不無惋惜地說道。
方志誠臉上露出了錯愕之色,“不過是一部小說而已,為何要上綱上線呢?”
邱恒德笑了笑,道:“思潮可畏?”
方志誠琢磨著這四個字,很快想清楚了其中的含義,有些話只可意會。
與邱恒德聊天,方志誠能學習到很多東西。邱恒德是理論派專家,方志誠進入官場之后,更多地在開展經濟工作,在理論方面還是略顯稚嫩與不足。
而邱恒德在純理論方面造詣很深,即使被評為銀州對黨的理論研究第一人也不為過。
對理論研究透徹,并非思維僵化,固步自封,迂腐頑固。從邱恒德言談舉止中,能看到開明的價值體系,一種兼容并包,與時俱進的先進理念。
邱恒德發現方志誠足夠耐心,便將自己多年來揣摩的價值體系,逐一與方志誠分享。方志誠不時地問兩句,邱恒德也為之簡單解答,時間不知不覺飛快消逝。
直到晚飯時間,樂樂過來敲門,邱恒德與方志誠才結束談話。晚飯期間很熱鬧,樂樂當著眾人的面,表演了在幼兒園學到的舞蹈。與一年前相比,樂樂的自閉性格好了很多,開朗而活潑,成為了大家的開心豆。
晚飯結束之后,謝雨馨站到走廊上去接了個電話,回到客廳之后,朝著方志誠眨了眨眼睛,使了個眼色。方志誠想了想,掏出手機給謝雨馨發了條短信,“眼睛不舒服?”
謝雨馨沒好氣地白了方志誠一眼,回復道:“晚上有個聚會,有人想邀請你跟我一起去!”
“男的女的?”方志誠托著下巴,想了想,回復道。
“女的,而且還是一個大美女,你去了,保證不會遺憾。”謝雨馨回復道,誘惑力十足。
方志誠不動聲色,又坐了片刻,與邱恒德夫婦告辭道:“時間已經不早,那我就先回去了。”
在樓下等了五六分鐘,謝雨馨挎著一個粉色的蛇紋皮包,亭亭裊裊地走出來。方志誠扔掉了煙蒂,朝著謝雨馨揮了揮手。謝雨馨朝著方志誠揮了揮手,暗示他走得更遠一點。方志誠無奈地苦笑了一聲,小跑著來到小區外的一條街道上,未過多久,紅色的轎車停在了路邊,謝雨馨打開車窗,笑道:“趕緊上車吧。”
等方志誠坐穩之后,謝雨馨發動車子,笑問:“你怎么沒問我,究竟帶你去見誰?”
方志誠擺了擺手,得意地說道:“我用腳趾頭也能想清楚是誰。”
“哦?”謝雨馨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你說說看。”
“杜兮!”方志誠瞄了謝雨馨一眼,“我說的沒錯吧。”
謝雨馨點了點頭,笑道:“沒想到你還真挺聰明的。不過,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下你。你和杜兮的關系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親密,她竟然點名要我帶你去見她。這可是一個對男人極其厭惡的女人。”
“還不是因為你?”方志誠笑了笑說道。
“我?”謝雨馨想到了什么,臉色一紅,“可別扯上我,跟我沒有任何關系。”
似乎為了掩飾尷尬,謝雨馨這一腳油門踩得很深,轎車的馬達發出嗡嗡之聲,轎車飛快地提速,車窗外的樹影變得模糊起來。
方志誠咂了砸嘴,琢磨著,這想來風輕云淡,舉重若輕,心理素質一流的美女主持人,莫非是害羞了嗎?
方志誠和謝雨馨都沒有注意到,在轎車后方不遠處,有一輛黑色的轎車正在不遠不近地跟蹤著,坐在駕駛位置上的男人,露出一臉陰鷙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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