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志誠故意讓自己在宋文迪、邱恒德兩位大佬面前醉了,當然,此醉非真醉。只有假醉,才能讓方志誠“肆無忌憚”地說一些真心話,讓宋文迪與邱恒德兩人了解更為真實的自己。
方志誠不想讓自己在領導面前成為神秘之人,因為神秘會讓領導不敢信任你、重用你,所以方志誠故意剝下一些偽裝,讓自己的缺點展現在兩人面前。
當然,這些缺點及弱點是一些年輕人都會有的,比如沖動、魯莽,放在兩位官場前輩眼中,也可以解讀為初生牛犢不怕虎。
示弱是方志誠分析宋文迪與夏翔幾次交鋒中得出的經驗。
宋文迪很強,但他故意示弱,讓自己看上去只是一個文弱書生,以至于銀州官場一開始不看好宋文迪與夏翔之爭,都以為他要被夏翔徹底給壓下去。
但半年不到,宋文迪并沒有如同想象中那般一面倒,而是步步為營,小心謹慎的運作,先將劉強東請到冷板凳,然后通過增設常委,讓常委會一步步地落入自己手中,同時在銀州重機與玉湖生態區兩個項目上占據主導權,輕松染指政府經濟工作。
這一切,都是宋文迪在悄無聲息中做到的,對此了解最為深刻的,無疑是他的秘書方志誠。
方志誠是一個聰明人,盡管他初入官場未過多久,但在宋文迪這個好教師的引領之下,收獲頗深,學習良多。
官場是個深潭,一般有兩種高手如魚得水,一種使用陽謀,一種使用陰謀,而宋文迪無疑是陽謀高手,他長袖善舞,手段都光明正大,而能有這種實力,關鍵在于他對時局與人心的掌控力。因為這種強大的掌控力,所以宋文迪落子有力,布局縝密,能成功的規避重重陰謀,而大氣地使出陽謀,讓對手不得不低頭。踏上仕途,有如此良師,是方志誠的運氣。
宋文迪與夏翔私下釣魚活動,看似是宋文迪主動約請示好,結果卻以夏翔低頭妥協告終,這同時也寓意著銀州官場暫時的利益平衡。
市長夏翔默認宋文迪主政銀州,將手中權力轉交給宋文迪。夏翔這個決定無疑是睿智的,因為宋文迪是帶著省委大佬意志而來,若是銀州官場還是如同往常那般排外,省委極有可能采取更為激烈的措施。
識時務者為俊杰,柔和地交接權力棒,能夠保留自己的實力,即使宋文迪成為名符其實的一把手,也不至于讓夏翔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不知不覺,進入九月。
秦玉茗與程斌的關系,已然走入死胡同。秦玉茗連家也不回,平常居住在學校宿舍。方志誠一早給秦玉蓮打幾個電話,她都沒接,想及此處,難免有些郁悶,便給程斌打了電話。
程斌接到方志誠的電話,感覺很突然,疑惑道:“誠少,你咋有空給我打電話了?”
方志誠冷淡地說道:“方便嗎,找你有事兒!”
程斌聽出方志誠語氣不佳,疑惑道:“究竟什么事兒,這么大的火氣?”
“最近手頭緊,把之前借我的錢還了吧。”方志誠沒法直接撒氣,便提到那筆借給程斌的錢。
程斌微微一怔,旋即苦笑道:“誠少,你這不是逼我去死嗎?現在我家里的情況,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唉,等過了這段時間,如何?”
程斌欠方志誠的那筆錢,可不是小數目,他只能采取拖延戰術。
方志誠見程斌又賴賬,心理郁悶無比,想著秦玉茗不接自己電話,便把所有怨念全部丟在程斌的身上,沉聲道:“這可不行啊。程哥,咱們關系雖然好,但親兄弟還明算賬,如果你再不還錢,那我也只能采取其他措施了。”
“誠少,咱們鄰居這么多年,你還不信我?”程斌討好道。
人要一張臉,樹要一張皮,兩人是多年鄰居,程斌怕方志誠把事情鬧大,否則自己名聲只怕要更臭了。
“你老婆都能騙,我哪里還敢信你?”方志誠譏諷道。
程斌臉色大變,被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見對方已然不好說話,便琢磨著撕破臉,強硬道:“誠少,得饒人處且饒人,要是你非逼著我還錢,那我大不了只能憑個魚死網破了啊!”
方志誠冷笑一聲,緩和語氣,道:“程哥,暫時不還我錢也可以,我想請你答應我一件事。”
程斌見峰回路轉,心中一喜,“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義不容辭。”
方志誠醞釀片刻,淡淡道:“你和嫂子離婚吧…”
程斌張大嘴巴,怔怔道:“臭小子,你說什么?你算哪根蔥!”
方志誠苦笑道:“程哥,我是局外人,知道你跟嫂子的情況,現在你們已經沒有機會再恢復當初,為何還要拖累對方呢?”
“我真是看錯了你,你竟然拿錢來要挾我…”程斌連連搖頭,沉聲道,“你太陰狠了,難怪我每次總覺得你看著秦玉茗的眼神不對勁呢,奸夫淫婦,原來你們竟然…”
“程哥!你胡言亂語什么!我只是替嫂子鳴不平而已。”方志誠高聲喝止,打斷程斌繼續說下去,“你覺得嫂子是那種人嗎?你不要把全天下的人都看成你那樣無恥齷蹉骯臟,好不好?”
程斌愣住了,因為秦玉茗的確不是紅杏出墻的人,他沉默許久,陡然啞然失笑道:“或許你是對的吧,我再想想!”
給程斌打完電話,方志誠默然無語半晌,他也沒想到自己竟然那么無恥,以還錢為理由,逼程斌主動離婚。
方志誠暗忖自己也是被氣瘋了,才會這么做,這時手機震動,秦玉茗回了電話過來,方志誠想了想,終究還是沒有勇氣接聽,直接將手機扔進包里。
出門之后,方志誠見到一個身材嬌小,濃妝艷抹的女人從樓下走上來,然后緩步開拉開隔壁的門。方志誠知道這便是那個小三,叫做小虹的女人,于是沒給她好臉色。
小虹踏入屋內,見程斌依舊躺在床上,似乎想事,便拿胳膊捅了捅他的后背,不悅道:“起來,我有話跟你說。”
程斌嘆了一口氣,輕聲抱怨道:“什么事兒?說!”
小虹擰眉道:“隔壁那是誰啊?每次見到我,臉色都十分難看,跟要吃掉我一般。”
“你以為自己是什么美味佳肴?”程斌諷刺了一句,旋即想了想,知道她指的是方志誠,方志誠與秦玉茗關系不錯,見到小虹能給好臉色嗎?他邊不冷不淡地又說道:“少管閑事!”
小虹對程斌的態度很不滿意,伸手在他腰部軟肉掐了一把,怒道:“你這是什么態度?是不是覺得跟我說句話,都十分困難?你現在是不是后悔了?那還來得及,你去找秦玉茗,只要她肯回來跟你,我立馬走人!”
程斌見小虹提及秦玉茗,陡然坐直身體,怒道:“你怎么又提她?”
小虹恥笑道:“為什么不能提?你今天必須給我個信兒,究竟什么時候能跟她徹底離婚。”
“我很累!”程斌頹然躺下,不再搭理小虹。
小虹怒火難消,便踱步來到客廳,見程母坐在那里摘菜,故意走過去哼了兩句。
程母看在她腹中的孫子面上,笑著安慰道:“怎么回事啊?程斌最近心情不好,你躲著他點,等過段時間,我幫你罵他。”
小虹眼淚汪汪,輕聲道:“阿姨,今天你必須給我個準信,他倆究竟什么時候能離婚?不然,我現在就走。”
程母猶豫起來,嘆道:“主要程斌還沒想通,我也沒轍啊。”
小虹見程母又在拖延,索性把心中的怒火全部發了出來,她大聲嚷道:“今天必須要解決問題,不然你們后果自負…”
言畢,她伸手一摸,將茶幾上的剪刀,摸到了手邊。
程母嚇得整個臉都白了,她趕忙敲開程斌的門,程斌見小虹這副模樣,也嚇了一跳,趕緊好言相勸,最終無奈,只能當著小虹的面,給秦玉茗打電話。
秦玉茗接到程斌的電話,面色一緊,不悅道:“說吧,什么事兒?”
“我們離婚吧。”程斌一咬牙,終于說出這句話。
全天下都在逼自己跟秦玉茗離婚,他為何還要堅持呢?
“行,我等你開口許久了。”秦玉茗輕蔑地笑道,“什么時間去民政局?”
“要不,就下午吧?”程斌難堪地說道,因為小虹已經將剪刀抵到了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還真夠冷血的。”秦玉茗冷冷地說道。
程斌露出尷尬之色,又道:“至于財產…要不,平分?”
秦玉茗被程斌扭捏的態度,弄得勃然大怒,想到程斌原來是為了財產分割才拖這么久,她忍不住罵了一句臟話,惱火道:“放心吧,程斌。我不會要你一個字兒。而我還得謝謝你,讓我重獲自由,讓我不用生活在那惡心的生活之中!”
下午三點半左右,秦玉茗在教務處請完假,然后來到區民政局。程斌早已候在大廳,他見到秦玉茗時,始終低著頭,不敢直視秦玉茗。從頭到尾,兩人沒有過多交流,半個小時之后,程斌還是后悔了,他有點狼狽地離開民政局。
方志誠還在上班,接到秦玉茗的電話。秦玉茗極其冷靜地說道:“小方,我和程斌又沒離成。那家伙又臨陣退縮了,”
方志誠心中五味雜陳,不知該如何表達,只能支吾道:“嫂子,這…”
“以后不要喊我嫂子了。”秦玉茗語氣輕松。
“那我喊你什么?”方志誠淡淡道。
秦玉茗想了想,笑道:“喊我姐吧。”
“姐!”方志誠干脆地喊了一聲,問道,“晚上你有事兒嗎?”
秦玉茗搖頭道:“沒有,怎么了?”
方志誠輕聲道:“晚上請你吃飯。”
秦玉茗沉思片刻,應道:“還是我來請你吧,總讓你破費多不好。”
方志誠笑道:“誰請都一樣,關鍵看你賞不賞光。”
秦玉茗苦笑道:“賞光?賞你一個耳光嗎!”言畢,她掛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