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看到劉桑的是史禁。
史禁的外號叫作“千眼通天”,這世上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夏縈塵雖然逃得飛快,但要想逃出他的追蹤,幾不可能。
史禁的心中極是興奮,因為那個冰冷美麗的郡主馬上就要落在他的手中。
跟暗墨的其他人一樣,史禁在外頭同樣有著俠名。
但他從來就不是什么好人,明面里行俠仗義,背地里卻奸殺過許多女人,劫掠過許多商賈。
只不過他的名聲實在是太好,以至于他雖然做了許多惡事,卻從來沒有人懷疑過他。
史禁一眼就看到了劉桑。
原來這小子也在這里…他的嘴角溢著古怪的笑容。
殺人丈夫,淫人妻女,這從來就是他最喜歡做的事。
說實話,他都已經開始同情這個少年。
這個幸運地成為郡附馬的農家小子,不但要死在自己手中,連他那天仙般的老婆都要歸我所有。
干脆就給他一個痛快,讓他少受一些折磨…這樣的同情,讓史禁備感興奮。他是好人,他也是惡人,在很久以前他就意識到,擁有一顆同情與慈悲的心腸,可以讓自己做惡事的時候更加的爽快。
所以他總是喜歡,蒙著面強奸了某個少女,又當著她的面殺了她的家人,轉過頭來摘下面巾,打扮一番,再把這少女“解救”出來,指著某個倒霉家伙的尸體說自己已為她報了仇,讓她一生一世的感激他。
又或是將一個漂亮的女孩子收留,以最大的好心撫養她長大,再在某個時候,讓她知道什么樣的人叫作惡棍。
他現在就很有同情心。
他決定讓這少年死得痛快…他很少讓人死得這般痛快。
施舍完他的同情心后,他就可以用他那愉快的心,更加殘忍地去對付那冰冷而美麗的郡主。
此時此刻,史禁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為既然到來的殺戮和艷福而陶醉。
他掠到少年面前,袖中飛刀直射少年心口。
少年輕輕一閃,避了開來。
竟然被他躲開了?史禁開始有些不爽。
他討厭這種不爽的感覺,于是決定要將這小子開膛破肚,讓他腸子滾落,慢慢的死。
手中刀光一閃,一柄利刀由下而上,劃向少年肚皮。
少年動了,他抬起了腳。
他竟用他的腳,去踢那鋒利的刀。
史禁心中好笑…這小子真是一個廢物,我這把刀可是取南山玄巖鐵所鑄,削鐵如泥,這小子莫非以為他的腳比鐵還硬?
這是不可能的。
這本來是不可能的。
但是突然間,史禁發現這不可能的事變成了可能,少年的腳踢中了刀鋒。
腳未破,刀也未斷。
刀雖未斷,卻被少年腳上的強大勁氣迫得后退,只一瞬間,便嵌入了史禁的雙腿之間,刀背從那最是薄弱的位置撞了進去,直入小腹。
史禁發出慘絕人寰的叫聲,整個人也被踹得飛上空中,撞到上方機關,被一枝長槍貫穿肚皮吊在那里。
不過他還很幸運,因為他居然沒有死。
那柄刀也還嵌在他的腿間,雨一般的流著血。
他就掛在那里,蟲子一般的蠕動。
少年對他已是懶得再看一眼…又或者說他從頭到尾,就沒有抬起頭來,對這人認認真真的看過一眼。
少年的身上涌起森然的黑氣,他將那薄薄的面具,慢慢地戴在臉上,身子一閃,詭魅般掠去…
接著看到劉桑的是蜘鬼和蛛鬼。
他們追著夏縈塵,倒不是為了。
因為他們已經有了彼此,蜘鬼有了蛛鬼,蛛鬼有了蜘鬼,他們在一起已是完整,再不需要別的女人。
他們只是喜歡虐待,喜歡折磨,喜歡看著他們慢慢的死在自己手中,尤其是漂亮的人,不管他是男人還是女人。
因為他們自己長得丑陋,所以他們痛恨一切長得好看的人。
夏縈塵很好看。
所以他們決定抓住她后,要一寸一寸的把她的骨頭捏碎,挖掉她的眼睛,劃破她的臉。
這其實也是一件比較麻煩的事。
但是他們從來就不怕麻煩。
蜘鬼飛出一條絲,從空中吊了過去。
蛛鬼趴在他的背上。
方自落地,兩人就聽到了史禁的慘叫。
雙鬼同時瞇起了眼,不是趕去救史禁,而是停在那里。
史禁在他們前方并沒有多遠,慘叫聲也沒有多遠。看這樣子,史禁分明就是與敵人一個照面,便發生了不幸。
以夏縈塵的本事,哪怕就是毫發無傷,也不可能在這么一剎那間解決掉史禁,更何況她現在身受重傷。
所以史禁肯定是遇到了其他更厲害的強敵。
蛛鬼從蜘鬼背上跳下,兩人小心翼翼的向前。
然后他們就看到了劉桑。
劉桑身上黑氣騰騰,又戴著薄薄的面具。
他們認不出他,卻又認出了他。
只因他們雖不知道他是誰,卻憑著那陰冷詭秘的殺意,認出這少年就是那天夜里他們遇到過的強敵。
雙鬼立時往后飛退…這人不是他們對付得了的。
飛退中,雙鬼四手齊揮,揮出無數蛛絲。
劉桑身子一閃,以迅雷不及掩耳般的速度接近他們,見絲拆絲。
雙鬼對望一眼,在石磚上快速一點,急急分開。
戴面具的少年落在地上,正要尋一鬼追去,上空一塊重達數千斤的鐵塊轟然砸下。
雙鬼齊齊發出冷笑…天殘七鬼手中本有一份殘缺不全的地宮藏寶圖,這個位置的“人之路”正好也在藏寶圖上,地上的石磚由數百塊拼成,踏錯一塊就會落進陷阱。
這少年空有一身驚人功力,卻未免太蠢了點,竟然敢在這種滿是機關的地方隨意追來,分明就是找死。
眼看少年就要被壓成肉醬,他卻雙手一翻,竟將整個鐵塊撐住。
雙鬼動容…這人的勁氣到底強大到何種地步?
雖然驚訝,但他們并沒有停,而是揮出無數蛛絲,要以“天蛛破繭法”將這少年困在那里。只要將他纏在那里,他就等于是落入蛛網的蟲子,被那數千斤的巨大鐵塊壓著,早晚會精氣耗盡,死在那里。
少年卻大吼一聲,鐵塊向上一彈,又急壓而下。
少年一拳轟出,只見黑氣凝成一束,轟在巨大鐵塊的中央,隨著一聲震響,鐵塊四分五裂。
雙鬼臉色齊變…這不可能。
這到底是什么樣的勁氣,什么樣的拳?
心中寒意生起,雙鬼不敢有任何耽擱,往下一層疾縱而去。
他們逃得很快。
但是他們逃得還不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