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繁領著姜風回到自己的住處。
姜風很意外,那是位于憶帆里行政廳后方的一個小院,遠不如他想像中的那么豪華。
不過,從外到內,這一段距離戒備比外面更嚴密,一路走來,姜風無數次感覺到有冰冷的目光從自己身邊掃過,還有一些隱隱約約更微妙的感受,那是強大到連他也察覺不到的強者。
重繁解釋道:“這段時間比較特殊,為了安全起見,這里做了一些額外的安排。”
這段時間,指的是哪段時間?
姜風一瞬間就想到了。
指的當然是重繁從放出身體好的消息之后,直到正式成年舉辦落葉宴的時候!
長老派日益勢大,他們一直老老實實的,等的就是重繁自己病死。
結果重繁不僅沒死,還恢復了健康,馬上就要重新登位了。
由于種種原因,族長在重家的地位極高,只要重繁在那個位置上,很多時間他們必然都會受到牽制。
長老派必然不甘心這種狀況,必然會把目標直接指向重繁本人。
被自己家族里的人視為目標,想要置于死地…
姜風心里有些感嘆,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
他停下腳步,轉身看向重繁,問道:“你以前的病…”
重繁的病是他治好的,更準確地說,是他的天人血氣驅除了他體冇內的病因。
當時他清楚地看見了全過程,被驅除至體外的是一種黑色物體,泛著一些深紫色,還帶著濃濃的腥臭。那倒不像是什么病,而是…
重繁平靜地點頭道:“沒錯,那不是病,是毒。我剛出生的時候,父親才死不久,母親一邊要生養我,一邊要管理家族的事宜,難免有些疏忽。于是有些人就趁機在我身上下了毒…慢性毒。”
他緩緩前行,聲音非常冷靜,好像那一切都隨著時間已經過去了一樣。
“那種毒會讓我的身體虛弱,大部分時間只能躺在床上。發作時會伴隨劇痛,很難忍受。除此以外,我的身體非常脆弱,只要一受傷就會血流不止,不好好處理就會死亡…究竟是什么毒,我到現在也還沒查出來。”
剛出生幾天的小孩,就被下了這樣的毒,變成一個玻璃人不說,還時常遭遇劇痛的侵襲。
姜風緊緊皺眉,咬牙道:“這太過分了!”
重繁突然微笑著看了他一眼,道:“你也聽說了吧?我脾氣暴躁,動輒傷人,身邊親近的人身上也時常帶傷。”
姜風點頭道:“嗯,他們是這樣說的。我很奇怪,這種編造會有什么用?”
重繁淡淡地道:“這的確是為了破壞我的名聲,但其實并不完全是謊言。”
他搖搖頭道,“我十歲以前,還沒有足夠的控制力,發作起來很難忍受,所以常常自傷。母親和親近的人當然不會容忍我這樣做,只好想辦法制住我。雖然那時候我只是個孩子,但也不是那冇么好制住的…”他長長舒了口氣,笑容有些苦澀,又有些親切,“尤其是她們愛我護我,怎么敢對我下重手?所以,受傷的只能是她們了。”
姜風靜靜地聽著,問道:“十歲以后要好一些?”
重繁笑了笑:“長大了,當然懂事一些了。”
姜風沉默良久,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地拍了拍,卻沒有說話。
這時,兩人已經走進了小院,里面環境幽雅,一草一木都經過精心規劃設計,但說到華麗,還不如姜風在周家的朝陽峰莊園看到的那些。
姜風四處打量著,走到這里,突然輕輕咦了一聲。
重繁站在他身邊道:“我以前不是住在這里的。也是為了安全,臨時搬過來。這個院子是一件寶器,有不同級別的防御功能。完全打開的情況下,即使是魔君,一時間也攻不進來。”
姜風立刻意會:“這本來就是憶帆里為了防御魔族所做的準備吧?”
重繁點頭。
姜風感嘆:“防御魔族的設施,用來防御人類,還是自己人…”
他又拍拍重繁的肩膀,道,“你辛苦了。”
重繁搖頭道:“誰不是呢…”走到小院桌邊,輕輕拍了一下,一道黃光泛起,把整個院子籠罩在內。
他轉過身,臉色突然變得鄭重起來,正色道,“我打開了避音罩,現在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沒人能聽見我們的話,從外面看進來,光影也會扭曲,無法分辨唇形。你有什么話,現在可以跟我說。”
姜風放開明力感知感受了一下四周,果然,小院的所有房間里都空無一人,整個院子只剩下他們兩個。
姜風走到桌面,手按了上去,沉默了半天,轉身問道:“我說的話你都會相信?”
重繁毫不猶豫地說:“我這條命都是你給的。我很清楚你是什么樣的人,所以…會!”
姜風的笑容稍縱即逝,問道:“如果我說,葉宵…葉寒洲并沒有背叛人類,她的魔化另有原因呢?”
重繁注視了他一眼,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突然道:“我之前跟你說過,我去接天城看了你的國戰對吧?”
僅僅一句話,姜風就有點明悟:“對,你還說你還贏了筆錢!難道?”
重繁道:“你當時欲言又止,其實是指葉寒洲也做了同樣的事?”
姜風緊緊盯著重繁,毫不猶豫地問道:“你見到她了?認出她了?”
重繁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重家千重軍跟御魔軍關系非常特殊,幾乎算得上是一體兩面。重家長期資助御魔軍,幫助憮恤并且安排御魔軍退役人士,關系非常親近。所以,我早就見過葉寒洲,不止一次。我的母親對她評價非常高,她說,‘現在,我們可以讓魔族退回大荒山了!’”
重繁突然道,“你等等。”
他轉身走進屋里,沒一會兒拿出一個長形的木盒,遞到姜風面前。
重繁道:“當時我還有點奇怪,葉寒洲為什么會把這東西抵押給我,現在我知道了,她就是想讓我找個適當的機會,轉交給你吧。”
姜風打開木盒,一把銀色的短槍映入眼簾。
它樸實無華,毫無半點裝飾,連明力結構也看不見。但盒子剛一打開,血光殺氣就伴隨著銀亮的光芒撲面而來,刺得姜風臉頰發痛。
無論誰也看得出來,這把銀槍曾經經歷過無數場戰斗,在它之下,死傷無數!
這就是銀槍落櫻的銀槍?
葉宵就是用它掃平十萬魔軍,一戰成名的?
姜風突然抬手,摸上自己的胸口。衣服之下,那枚魔晶正在發熱,好像呼應著銀槍的殺氣一樣。
這一刻,無數影像從姜風腦海中掠過,血腥的嘶吼與戰斗的怒喝響徹耳畔。
重繁留意到他有些不對,急忙問道:“怎么了?”
姜風一手扶住石桌,搖了搖頭。
片刻后,熱度和殺氣一起褪了下去,盒子里的銀槍平靜下來,一點也不起眼。姜風拿起它,一節節把它拉開,最后長度近丈。
銀槍的表面非常溫潤,觸在手上,更有一種跟天心種相互呼應的感覺,下意識地讓姜風覺得很親近。
姜風緊握銀槍,緩緩撫摸它的表面,道:“我最初見到葉宵的時候,她只是一縷殘魂…”
不知不覺中,兩人已經在院中石桌旁邊坐了下來。
姜風沒有隱瞞地把從見到葉冇宵開始,直到她跟蕭滄海“同歸于盡”的所有事情都跟重繁說了一遍。
重繁一直沒有插嘴,只是靜靜聆聽。
最后,姜風從脖子上拉出吊墜,手指撫摸了兩下,道:“現在她只剩這最后一縷魂魄,我要想辦法讓她復活。”
他的聲音非常平靜,卻是不容置疑。
重繁緊緊皺眉,問道:“所以,你要去大荒山?”
姜風點頭:“是,我必須去!”
姜風所說的事情關系實在太大,重繁一時間也有點全無頭緒。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打,道:“蕭滄海已經當了三百多年的九天玄極第一人,還是帝御城的主人,曾經三次親自出手,逼退魔帝。他在明心世界的地位極高,很難扳倒。如今,他又拿出了葉寒洲身化魔龍的證據,說服力很強,很難為葉寒洲挽回名譽。”
這些事情姜風的感受可能沒有重繁那么直接強烈,但也不是不知道的。
重繁道:“所以,直接跟蕭滄海對抗是不可行的。不過你說得對,這樣一個人在這樣的位置上,非常危險。不能一蹴而就的話,只能徐徐圖之。你放心,這件事情交給我,我來處理!”
姜風抬眼看著重繁,重繁的表情非常嚴肅,道:“除此以外,你要去大荒山,也必須要格外小心。那地方…”
他話還沒說完,姜風突然一抬手,止住了他的聲音。
重繁一愣,姜風狐疑地站了起來,仔細打量著四周。
重繁也警惕起來,問道:“怎么回事?”
姜風輕聲道:“有魔氣…”
魔氣?!
重繁登時站了起來。這里可是憶帆里,是他住的地方,怎么可能有魔氣?
姜風叫道:“大荒山,大荒山!”
剛才就是重繁說出這個詞時,魔氣的反應略強了一點,才被他感受到的。
這時,他又重復了兩遍,目光突然盯向某處,叫道:“在那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